雖然不知道祁洛為何會讓她少出門,但季淮寧還是聽了他的話,這些日子都待在院子裡。
這日,季淮寧正給最後一個香囊裝白玉蘭花粉。
這些花粉是她前些日子命青玉去雲開寺摘的,曬乾後搗碎成粉,香氣久留,正適合放進香囊裡佩戴。
“大功告成。”
季淮寧把五個香囊掛在食指上,抬起在日光下欣賞。
安樂剛採買回來,手上拿著瓷瓶,“小姐在忙什麼呢?什麼大功告成?”
季淮寧從中取下一個香囊,伸給安樂,“吶,這是給你的。”
安樂忙把瓷瓶放到桌上,雙手接過香囊,驚喜道:“給我的?”
季淮寧故作兇態,“雖然醜是醜了點,做工也是馬馬虎虎,但你不能嫌棄。”
說著把其中一個香囊給了端著點心來的青玉,“你也不準嫌棄。”
安樂把香囊收起放掛在腰間,“奴婢喜歡還來不及呢。”
青玉接著安樂的話說了句“就是”,指著瓷瓶問:“這瓶子裡裝的什麼啊?”
安樂拿起邊上的十二花神杯,邊倒邊說:“冰鎮桂漿,也是難得初秋了還有桂漿賣,小的便想著買來給小姐嚐嚐。”
季淮寧一聽是冰鎮桂漿,眼睛都亮了,接了杯子迫不及待地飲了一口。
“氣香味美,清甜爽口,不過還是青玉煮的更好喝。”
她說著端起瓷瓶倒了兩杯,“不能只我獨享,你們也要喝才行。”
青玉得了誇獎,樂道:“奴婢多謝小姐抬愛。”
“你這手藝,要不是不能經商,我非得給你開家鋪子不可,讓全天下人都嚐嚐你弄的糕點飲子才行。”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您快去看看吧。”
一名家丁跌跌撞撞地跑來,滿臉驚慌地跪到季淮寧邊上。
三人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的不明所以,季淮寧直覺不好,冷聲問:“出什麼事了?”
那僕人哭喪著臉,“老爺……老爺被刑部的人抓走了。”
季淮寧驚站起身,“怎麼回事?你說清楚!”
那僕人伏低身子,聲音發抖,“來的大人說老爺受贓枉法侵吞官錢。”
季淮寧手一顫,杯子從中脫落,掉在地上碎成幾塊,桂漿濺到她鞋上,浸溼她的腳。
“小姐。”青玉過來扶她。
季淮寧顧不得溼了的鞋子,慌慌張張跑向前院。
她不敢去想若是罪名坐實意味著什麼,也不敢去想這個家會如何,她又會如何。
季淮寧第一次覺得季府很大,她用力的跑,大口喘氣,額上冒出細汗。
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的跳著,她倏忽間沒了繼續跑的力氣,一步一步拖著身體走。
前院亂作一團,一種壓抑的氛圍充斥著低低的啜泣聲,僕從低頭呆呆站著,主人趴在地上哭泣。
沒有人注意到季淮寧,她就默默地看著這一切,此刻這番景象無不在告訴她,人已經被抓走了。
“所以,他真的做了那些事嗎?”
她就站在邊上,聲音沉得可怕。
地上的身影聽見她聲音僵了片刻,哭聲戛然止住,抹了一把眼淚。
在季今朝的攙扶下起身,轉過身時又恢復以往不近人情的模樣,端著儀態,只有哭花的妝容暗示了她方才的失態。
也不說話,看著季淮寧的眼裡是毫不掩藏的厭惡。
季淮寧又平聲問了一遍,“他做沒做?”
季淮寧臉上無甚表情,杜玉霜猜不透她心裡所想,沉著步子走近她,在離她一步之遙停下,逼視著她,“你想說什麼?”
“做還是沒做?”
季淮寧對上她的眼,聲音冷了幾分。
杜玉霜忽然笑了起來,聲音淒涼無比,甚至有些滲人。
“做了又如何?你還想自立牌坊指責你父親不成?裝什麼清高呢,你用的東西哪樣不是你父親給的?”
“現在你父親被抓了,我們一個都逃不掉,還糾結做沒做過有何用。”
她又逼近一步,拂去季淮寧額前的碎髮,冷笑了聲,“瞧我倒是忘了,你父親落得這下場,你那親事怕是毀了,你的鳳凰夢泡湯了。”
“不過你也別難過,嫁不成也不是壞事;碰了不該碰的東西,只會落得同你母親一樣的下場。”
“你有什麼資格提我母親。”
啪的一聲,季淮寧猛的抽了她一巴掌。她平生最討厭的就是杜玉霜提起母親,她不配!
杜玉霜竟被這一掌呼到地上,季今朝驚呼了聲,忙跑過來扶她。
杜玉霜笑得更大聲,伴著哭聲悽慘瘮人,“怎麼?我說的不對嗎?你母親就是搶了別人的位置,才會在生產當天大出血而亡,這是報應啊報應。”
“阿孃你別說了。”
季今朝想去捂杜玉霜的嘴,被杜玉霜一把甩開,“你起開。”
“你不是想知道你父親有沒有貪了那些官錢,那些稅銀嗎,那我就告訴你,你父親就是貪了。”
“你父親獲罪,我們一個都逃不了。你要是還有良心,就去國公府,求國公爺把你父親救出來,也算是替你母親贖罪。”
季淮寧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眼裡寒光盡染,“我母親可沒罪,有罪的是季忘遠才是。”
“他沒骨氣沒擔當,連對祖父說不都不敢,明明跟你在一起,卻不敢告訴祖父。”
“他若是對祖父說他鐘意你,祖父怎會讓他娶母親;他若是敢在祖父問他願不願意娶母親時說一個不字,這段孽緣便不會發生。”
季淮寧蹲下身來,捏著杜玉霜的下巴,逼杜玉霜看著她,“我母親才是那個受害者,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母親生產當天你做了什麼,還敢在我面前裝可憐。”
杜玉霜清楚瞧見季淮寧眼中怨恨,有一瞬慌了神,“你想幹什麼,你要是敢傷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母親。”
季淮寧冷笑一聲,手上力度又重了幾分,“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麼。像你和季忘遠這種作惡多端的人,死後只會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季淮寧說完狠狠地把她臉甩向一邊,站起來頭也不回的走了。
杜玉霜被她嚇住一般,維持著側臉的樣子沒動,撐在地上的雙手逐漸握緊,身體不知是害怕還是生氣,微微地發著抖。
“阿孃,你怎麼了?你別嚇我。”
季今朝被杜玉霜失神的模樣嚇哭了,抓起衣袖擦去杜玉霜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