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勢磅礴的牌匾上赫然寫著都察院三個字,金燦的銅環鑲嵌於硃紅色大門之上。

屋裡幾人聚在一處,有說有笑地聊著,只硃色捲雲紋桌案上的男人正埋頭處理公務。

隨後一人向男人走來,小心翼翼地問:“明日休沐,大家想著下值後一道去明熙樓小聚,小公爺要不要一起?”

男人並未抬頭,泰然道:“我還有公務在身,你們去吧。”

江陵市舶提舉司一案聖上十分重視,今早結案,下午聖上的傳召便來了。

那人見他拒絕得乾脆,也不好在開口相勸,只好作揖退開,“那就不打擾小公爺了。”

按理說大家同為都察院同僚且他是這裡年紀最小的都御史,他們本不用對祁洛這麼恭敬。

可祁洛畢竟是祁國公府的嫡子,不僅身份尊貴還頗受聖上器重。

再加上祁洛本人在院裡一向少言,從不與他們閒談,所以大家總覺得與他有距離,更不敢輕易攀談。

同僚是如何想他的祁洛就無從得知了,對他來說這裡就只是處理公務的地方。

酉時末,院裡早已陷入黑夜,男人自案前起身,理了理起皺的衣袍,喚來西木,去往皇宮。

……

西廂院落裡,燭燈燃起,使得僻靜小院染上溫馨。

青玉從衣櫥拿出幾件衣裳,站到季淮寧面前,“小姐,明日穿這件如何?”

季淮寧自燈下撩起眼,敷衍道:“還行。”

“這件呢?”青玉又換了另一件。

“挺好的。”這回季淮寧連頭都沒抬。

青玉放下衣裳,拿開季淮寧手裡的刺繡,“小姐先別忙這個了,該看看明日穿什麼才是。”

難得自家小姐主動邀約小公爺,要好好打扮才是,可不能穿的隨意。

季淮寧拿起青玉挑的幾件衣裳看,無奈道:“這些都不合適,找件窄袖衣衫便可。”

青玉一瞧季淮寧不像是在開玩笑,就知季淮寧是真要學騎馬,面露失望,整個人像洩了氣,全然沒了興致。

“啊,小姐真想學騎馬啊?我還以為這是你為了見小公爺找的藉口呢!”

季淮寧有些哭笑不得,她這是把她當什麼了?雖然不否認她是想借此多些和祁洛的相處機會,但她想學騎馬也是真的。

季淮寧重新拿起刺繡,心平氣和,“你就乖乖照我說的做罷。”

或許是連老天都在眷顧,今日一改往常,是夏季難得的陰天。

季淮寧原是在清寧居乖乖等著,一聽安樂來傳祁洛已在院外等候,整個人笑得比院裡開的花還明媚耀眼,小跑著去往前院。

到院外,果然看到坐在馬背上的男人,季淮寧輕聲喚他。

祁洛聞聲側首,而後朝她微微一笑,示意她上馬車。

今日給她當車伕的還是西木,臨上馬車時,季淮寧頷首微笑,表示對他的感謝。

祁洛帶她去的郊外,這裡地勢平坦、人煙稀少,是個騎馬的好地方。

季淮寧撩開簾子出去,祁洛就站在馬車旁,向她伸手。季淮寧微微一笑,把手放到他掌心,由他牽著下馬車。

季淮寧下車在祁洛身旁站定,祁洛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她今日褪去常穿的襦裙,一身青玉色束腰裝扮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少了往日的清冷柔和,很是英姿颯爽。

季淮寧被他看得面上一熱,逃離似的先走向馬去。

祁洛緊跟其後,翻身上馬,微彎下腰向她伸手,他語氣有種淡淡的慵懶。

“上來。”

季淮寧身子一愣,她原想著是自己坐於馬上,祁洛在下牽著馬,卻不曾想是兩人共騎。

她走近了些,祁洛腰一彎,手直直勾住她腰身,稍使些力,季淮寧就穩穩坐在馬背上。

男人胸膛貼上她後背,溫熱氣息噴灑在她耳後,兩人抓著韁繩,呈現出把她圈在懷中的姿態。

季淮寧努力按下心中悸動,去聽他教導。

但季淮寧大抵是高估了自己,隨著祁洛聲音起起伏伏,她的思緒漸漸遊離,全然不在所講內容之上。

祁洛抬手敲了敲她腦袋,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在想什麼呢?”

祁洛本也只是想叫她抓住韁繩,可偏偏懷中的女孩一動未動。

季淮寧回過神來,急忙抓起繩子,緊接著,祁洛一夾馬腹,馬隨之飛奔而去。

他本不想如此,但見她心不在焉,只能如此讓她專注。

這招確實頗有效,季淮寧被驚得不敢再胡思亂想,兩手死死抓著韁繩,目視前方。

祁洛提高了聲量,“放鬆些,不要害怕。”

她身體繃得太直了,得放鬆下來才行。

季淮寧試著放鬆自己,可如此的後果就是她虛靠著他胸膛。

由不得她多想,祁洛的聲音再次乘著風傳來,“接下來你自己掌繩,我就不使力了。”

“你別鬆手。”

季淮寧頓時緊張起來,見他手就要鬆開,及時阻止,連聲音都在發抖。

上次馬受驚,她其實對於騎馬是有些恐懼。

之所以還想學,有一部分原因是她不希望自己是個縮頭烏龜,遇到點事就選擇逃避;她希望自己能堅強一點,勇敢擊破困境。

祁洛抽離的手就此停住,而後再次附上,只是虛握並不使力;他身體向前貼近,想要以此告訴她,有他在身後。

季淮寧注意力全集中在馬上,忽然右肩一沉,她緊急拉緊韁繩,讓馬停下。

側臉看去,祁洛的臉就這麼毫無預兆的出現在她眼中。

她有一瞬忘了呼吸,眨了眨眼,輕聲叫他,“祁洛?”

男人未睜眼,收了一隻手攬上她細腰,語氣滿是疲倦,“讓我靠一會兒。”

季淮寧此時才注意到他眼下佈滿的烏青,想他這幾日定是忙得不行,今日好不容易休沐,卻被她拉來陪練。

季淮寧有些心疼,“不練了,我們回去吧。”

她是有些自責的,要不是為了教她騎馬,他現在應該藉著休沐日在休息才是。

祁洛卻搖了搖頭,輕扯一抹笑,牽著繩的手輕輕一甩,馬匹便邁開腿向前邁進。

和季淮寧在一起總能讓他放鬆下來,他貪戀這一刻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