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放亮。

鄰近海岸的一座村坊燃著熊熊火焰,遍地死屍,數百戶人家無一倖免。

“哈哈……”

巴諾手裡握著一隻肥雞,吃得滿嘴流油。

叱羅“咕咚咕咚”往嘴裡灌著村釀,直呼痛快。

“夏人果真富裕!只是一座村坊,便收集一萬多石糧草,單單是那保正一戶便足有八千石!”

巴諾大笑幾聲,對手下道:“拉上船,全部送回楚州!我給你留五百人在此接應,其餘人隨我繼續殺!”

“呼喝!”

兩千多人猶如打了雞血一般,跟隨巴諾繼續朝下一村坊衝去。

此時這江南大地在他們眼中,猶如待宰的肥羊,任意索取。

不到兩日,他們已經打破七八座村坊,殘殺上萬良民。

劫掠糧草超十萬石,金銀珠寶數萬貫!

這一場腥風血雨,一直從江陰捲到平州、秀州二百里,目標皆是沿海村坊。

所見活物盡數殘殺,直把沿海道路殺得血透。

江海村。

江晟正在吃晚飯,韓五忽然來報。

“殿下,出事了,速去前院!”

江晟從沒見過他這般焦急模樣,當即放下碗筷,與他前往前院。

此時,三個郎中正在救治十幾個鮮血淋漓的大漢。

一看到江晟,為首的青年漢子立馬撲了過來,拜在他的腳下,哭喊道:“黃莊主,快……快發兵救救我爹他們吧!”

“廖兄?”江晟訝異不已,“你如何這副模樣?”

此人正是拒絕多莊聯防的廖家莊莊主長子,廖延安。

“胡人,胡人來了!”廖延安滿臉鮮血,泣不成聲。

“足足二三千胡人,夜中偷襲我莊,莊中百姓幾乎死絕。

我爹帶人殺出一條血路,我才僥倖逃生,他卻引胡人往東去了。

黃莊主,求求你,救救我爹吧!”

江晟抬頭與韓五對視一眼。

廖家莊與江海村相隔不到五十里,若真有胡人夜襲,怕是一兩個時辰便至。

韓五二話不說,立馬到院門敲響梆子。

不到五分鐘,數百人齊聚打穀場。

“披甲、備箭,全部上城牆!”韓五一聲低吼,帶著人走了。

廖延安大驚,連忙抓住江晟的胳膊,哀求道:“黃莊主,要是再不去救,我爹必死無疑啊!”

“怕是已經來不及了。”江晟低嘆一聲。

“廖家莊客是我兩倍,尚抵不住胡人偷襲。我若派兵出莊,也是羊入虎口。

為今之計,只有遣人去往北部胡州求援,那裡駐紮了五千兵馬,隨時可以馳援。”

江晟沒打算派人去臨江。

因為皇城官員亢雜,一道書信要過層層批閱才能上達天聽。

等江佶知道後再調兵來此,恐怕已是後天的事兒了。

而胡州兵馬本就是派去抵禦胡人的,離得近,機動性也強,是最宜的求援物件。

廖延安不知江晟打算,只知他不願意發兵救自己的父親。

“你……姓黃的,你記恨我爹不願聯盟,見死不救!”

廖延安從腰間拔出一柄匕首直奔江晟而去,想劫持他逼迫出兵。

小李早有警防,立馬劈手打掉利刃,後有幾個護衛將廖延安摁死在地上。

“姓黃的,你心胸狹隘,貪生怕死,必遭世人唾棄!”廖延安紅著雙眼,怒聲咆哮:“放開我,我去他莊求援!”

“愚蠢!”

江晟雙眼眯起,沉聲道:“胡人已至,百里奔襲來去如風!你若出莊,不消片刻便會死於胡人刀下!”

“就算是死,我也不如你一般見死不救!”廖延安怒道。

“行,那你去吧。”江晟招招手,“給他一件內甲,再備一匹好馬!”

“是!”

小李把廖延安推出院子,牽來一匹馬。

“我家莊客……”

“他們為了救你身負重傷,十餘人已有五人沒搶救回來,你還想讓剩下的陪你送死?”

小李丟給他一件內甲,不齒哼道:“你爹的性命金貴,其他人的性命就是草芥?”

說完,轉身走開。

廖延安恨意難平,套上內甲縱身上馬,朝坊外奔去。

然而,周圍幾十裡的兩座莊坊,盡是火光沖天,裡面慘叫聲不絕於耳,宛若人間煉獄。

他看得心驚膽寒,根本不敢靠近。

“黃二說,北邊有駐軍,我要去那裡求援!”

廖延安撥馬,不敢走大道,只撿鄉間小路逃。

忽然,後面傳來一陣呼喝,卻是十餘騎巡察的胡人發現他的蹤跡,一路追來。

“媽呀!”

廖延安嚇得魂飛魄散,奪路狂奔。

胡人馬術精湛,豈是一個二世祖可以比擬?

不到三五里,便把他追到了箭矢範圍。

“咻!咻!咻!”

幾箭射來,廖延安避無可避,背後中了幾箭。

幸好出門前江晟給了他一套內甲,這才保住小命。

後面胡人見射不死他,改換目標,搭箭射馬。

“唰!”

只一箭便正中廖延安坐騎,直接把他摔下馬去。

“哎喲!”

廖延安摔得七暈八素,靠著強大的求生欲,奔進了旁邊的林子。

那十幾個胡人嘴裡嗚呼喊叫,緊追不捨,似乎很享受這種貓捉老鼠的快感。

也不知逃了多久,廖延安身心俱疲,無力的癱倒。

而那些胡人也追殺上來,揮著彎刀朝他脖頸極速掠來,要將他頭身分家。

“早知如此,就該聽黃莊主的話,老老實實待在他莊裡!”

廖延安萬分後悔,卻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道寒光離自己越來越近。

就在他萬念俱灰之際,耳畔忽然傳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哪裡來的胡人,敢在此地行兇?佛祖慈悲為懷,且看我超度了他……”

緊接著,廖延安又聽一陣慘叫和馬匹嘶鳴。

他放眼看去,只見一個高大和尚赤手空拳衝進鬍匪之中。

面對胡人的兇狠劈砍,他只是輕輕側頭便躲開去。

然後單手一扯,連人帶馬掀翻在地,後又補上一腳,直接將胡人的腦袋踏碎。

和尚撿起地上彎刀,連續避開其他胡人射的箭矢,靈巧的步法跟他魁梧的身形完全是兩個極端。

“刷刷刷……”

彎刀每一次揮舞,都必定會帶走一條胡人性命。

手段乾淨利落,毫無拖沓。

只是幾個呼吸,十幾個胡人被和尚斬殺殆盡。

廖延安看得連呼“天神下凡”!

若非神人,如何有這般本事!

“阿彌陀佛!施主,胡人已死盡,你安全了。”

大和尚緩步來到廖延安面前,身上居然不見丁點血跡。

當廖延安看到他空蕩蕩的衣袖時,大驚:“大師,你的手……”

“無妨,老僧十數年前便已殘廢。”和尚淡淡一笑。

“此地不宜久留,施主且隨我來。”

說完,和尚提起路邊擱置的一擔水桶,朝著山林深處行去。

廖延安打了個冷戰,連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