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胡族本有十支,自從攻入中原之後,盟約瓦解,諸部相互征伐。
如今只剩下西奴、戎狄、胡羥、羌直、鶻丹這五部強大胡族。
其中戎狄、胡羥、羌直瓜分中原大地,與南夏接壤。
原本大夏只需進貢胡族聯盟,由北邊三胡自行決定分取份額。
隨著三胡關係破裂,都想稱霸天下,一份朝貢哪裡能滿足他們的野心?
故而今年每一方勢力都向大夏索貢,一份比一份重。
以往江佶最願花錢買平安,但是這次胡羥要的太多,是另外兩家的兩倍。
哪怕南夏大氣粗,江佶也不免心疼糾結。
夫蒙、江晟主次席坐,其餘從使官員居於下首。
夫蒙讓手下奉上北荒特有的馬奶茶,夏朝使官敬謝不敏,唯獨江晟喝得津津有味,連道“正宗”。
極少南人喝得慣這種奶茶,夫蒙詫異不已。
兩人閒聊起來,他發現江晟很瞭解北荒的風土人情,又會一些通用的胡語,不由得大為好感。
一眾使官等了許久,也不見大皇子進來,急得左顧右盼。
“大皇子人呢?”
“李大人,大皇子是陛下欽點的主使,他不在我等如何是好?”
“陛下特意交代,不可讓江皇子參與貢金商談一事。他性子火爆,又深恨胡族。
萬一發生矛盾便是刀劍相向,惡了兩國關係我等也脫不了干係啊!”
“你們看江皇子,像是對胡族深惡痛絕麼?”為首的使官翻著白眼,“他們都用胡語聊起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胡人呢!”
“……就算如此,也不能再拖下去了,陛下還等著我們回去彙報呢!”
“既然大皇子遲遲不現身,那我便臨危受命了。”
李大人起身來到廳央,向夫蒙行了一禮,一本正經的開口道:“胡使大人,關於貴國需貢的三百萬貫錢帛,陛下非常重視。
原本陛下對貢金並無異議,可是查錄戶稅,發現今年國庫入不敷出,已然空虛。
且今夏南部多地水患肆虐,數十萬百姓流離失所,至今未得妥善安置。
馬上就要入冬了,若是處理不當,他們恐怕熬不過這個冬天。”
“哦?”夫矇眼睛微微眯起,“閣下想表達什麼?”
李大人道:“我夏朝恐怕無力承擔三百萬貫貢金的壓力,還請貴使稍許降低。
如此國庫騰空出更多的賑災錢糧,挽救更多的百姓,對貴使也是一樁功德。”
“原來如此!”夫蒙瞭然點頭,緩緩開口:“不過,這功德我胡羥用不著!”
李大人先是一愣,隨即怒得面龐赤紅:“大人怎可如此心狠?那幾十萬百姓……”
“關我屁事!”
夫蒙冷淡道:“北地寒冷,胡羥又不善耕種,糧草分外緊缺。
你要救你百姓,我胡羥百姓的日子同樣不好過!夏國若是不願交貢,那我自己來取便是!”
“你!”
夫蒙的態度很強硬,李大人又氣又怒,險些破口大罵。
可是一想到對方的身份和實力,便一陣懼怕,顫抖著身體強行壓下怒意。
“大人,你此番言論是在破壞兩國情誼。一旦引發戰爭,你承擔得起後果嗎?”
“多說無益!你要是不能做主,就讓一個做主的出來。”夫蒙看出對方外強中乾,不耐煩的擺擺手,對江晟道:“江皇子可否做主?”
“不行不行,我就是個翻譯,皇兄才是此番主使。”江晟看向門口,明知故問:“咦,李大人,我皇兄去哪裡了?”
“……”
李大人深吸一口氣,低聲道:“江皇子,往日你最是愛國,就沒有什麼想說的?”
“沒有啊。”江晟呵呵笑道:“父皇不許我干涉國家大事,你們談你們的,別管我。”
“可是,可是……”李大人擠眉弄眼,咬牙道:“難道你忘了背上杖傷因何而來?”
夫蒙來了興趣,好奇道:“居然有人敢杖責江皇子?”
“我父皇打的唄!”江晟聳聳肩膀,不以為意的笑道:“我請命北伐,在朝堂上懟了他幾句,他沒忍住把我揍了。
唉!也怪我脾氣太急,考慮不周。”
“沒想到江皇子還有這等雄心!”夫蒙似笑非笑道。
“南國之人,誰不想驅除韃虜恢復華夏?”江晟直言不諱:“將來戰事一起,我與夫蒙大人少不了廝殺。”
李大人聽罷,雙眼瞪得溜圓。
大哥,我看你跟胡人聊得來,想請你幫忙說幾句話,要不要聽聽你說了什麼!
大皇子腦子進水,可勁兒的得罪胡使,你特麼的也好不到哪裡去!
你們兄弟倆非得攪黃陛下的差事是不是?
“江皇子!”李大人義憤填膺,恨不得撕爛江晟的嘴。
“哈哈哈……”
誰知,夫蒙不僅沒生氣,反而大笑起來。
“好好好,江皇子豪爽直率,在下甚是欽佩!來人,上酒菜,我要與江皇子痛飲一番!”
“好啊!我們戰場上贏不得你,酒場上還怕你不成?”
江晟大手一揮,對抬酒進來的胡人道:“上大碗!”
“求之不得!”夫蒙點頭笑道。
很快,酒菜上來,江晟與夫蒙端碗豪飲。
這一操作把一眾使官看得目瞪口呆。
“江皇子,你……你怎敢把家國大事當成兒戲?”李大人指著江晟,氣得渾身發抖。
“李大人,要不要敬夫蒙大人一碗?”江晟笑道。
“豎子不足與謀!”李大人拂袖怒喝:“江皇子,此事我必如實向陛下稟告,你耗子尾汁!”
說完,帶著其餘使官憤憤離去。
夫蒙搖頭道:“江皇子倒是好脾氣!若是在我胡羥,此人早已人頭落地了。”
“哎,迂腐酸儒罷了,懶得跟他們置氣。”
江晟與夫蒙連碰三大碗酒,問起胡羥一族的起源。
夫蒙見他對胡羥古事這麼感興趣,便一一細說。
兩人邊喝邊聊,十分盡興。
說到五年前的喪國戰事,江晟直言夏皇愚蠢無情,把北國拱手相讓。
夫蒙深感認同,漸漸開啟話匣,說起胡羥近況。
“原來胡羥缺糧啊?”江晟一拍腦門,“這事兒好解決啊!”
“兄弟可有辦法?”夫蒙喝得有點高,雙目醉眯。
江晟點點頭,跟他碰了一碗酒。
“我歷來不討父皇喜愛,嚴禁入朝議政,只委派朝廷採買的職事。
今年江南雨水充足,糧食豐收,許多糧商壓低糧價依舊愁賣。
如果我沒記錯,北方一石米糧已經漲到了三貫錢了。
若是大哥有需求,我這裡單價……”
江晟沉吟幾秒,似有猶豫。
“罷了,給大哥報個成本價,一貫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