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詩詩的態度得到全場客官的掌聲。

二樓揭開好幾扇門窗,探出許多富貴的身影。

“童衙內這般霸道,莫不是把我們臨江城當你利州了?”

“童太尉初入朝堂,衙內便招搖過市,就不怕給太尉惹麻煩?”

這些人大多是高官、貴胄的子嗣,雖家中長輩不如童煥那麼有能量,但是架不住他們人多勢眾。

真要鬧到上面,童煥也會頭大。

江晟靠在窗邊,暗暗驚訝:“不是吧?那個中年人也是衙內?”

羅琮哈哈一笑,“不就是麼!他可是當今童太尉的獨子,將來要繼承太尉侯爵的!”

“我怎麼覺得他好像不太聰明的樣子。”江晟搖頭笑道:“這般跋扈,就不怕有人告上去麼?”

“哎!他越是如此,陛下不就越放心太尉麼?”羅琮喝了一杯酒。

“帝王馭人心術,大臣把柄越多,他便用得越順。

當年高太尉之子高衙內,不比這童衙內更為囂張,許多事情都鬧到朝堂上去了。

可陛下只是重拿輕放,高太尉依舊逍遙。

可惜,高衙內在逃往江南的路上得罪了狠人,以至身首異處。

哎……在外面,可沒人慣著他啊!

這世道還是悠著點,做人留一線將來好見面,誰也不敢保證永世風光。”

江晟深以為然,衝羅琮豎起大拇指:“還是羅兄看得通透!”

高臺邊,童衙內有些下不來臺。

正欲發怒,卻被身邊一個貴公子拉住。

“小叔,休要在此取鬧。”貴公子低聲道:“不就是一個女人麼,有甚值得爭風吃醋的!”

“你不懂,這李詩詩非比尋常,當年小叔我還在汴京廝混的時候,就想一親芳澤。

可當時她有貴人庇護,接客時花了大價錢,卻只能聊幾句詩詞歌賦,虧得人惱火。

如今貴人聖眷不在,我好不容易遇到,豈可白白錯過?”

童泉林看著李詩詩,急得抓耳撓腮,苦兮兮對貴公子道。

“好侄……兒,你是咱童家有名的大才子,快快作幾首詩詞壓住那些紈絝。

只要讓小叔得償所願,今後小叔啥都聽你的,行不?”

“……”

貴公子見童泉林這副模樣,心知不滿足他,怕是要惹出事端。

“那我最後幫小叔一次。”貴公子苦笑道。

“好好好,只要做成了我,小叔今後以侄兒馬首是瞻!”童泉林大喜過望。

貴公子示意童泉林帶人先回雅間,整理衣裳,對李詩詩行了一禮。

李詩詩看對方年輕俊秀,比那童泉林不知好了多少倍。

若是與他有一夜風流,心裡也不會那般膈應。

兩人瑩瑩對禮。

貴公子道:“小生久聞李大家之名,今日獻醜,還請李大家雅正。”

“公子請。”

貴公子沉吟一陣,在臺下來回踱步,緩緩開口。

“眉共春山爭秀,可憐長皺。莫將清淚溼花枝,恐花也,如人瘦。

清潤玉簫閒久,知音稀有。欲知日日倚闌愁,但問取,亭前柳。”

話音一落,周圍賓客紛紛發出驚歎之聲,就連臺上的李詩詩也不由色變。

貴公子淡淡一笑,“不知可否入得了李大家的眼?”

“公子所作甚好。”李詩詩面帶微笑,顯然對這首詞很滿意。

貴公子又看向其他賓客,倨傲道:“諸位兄臺若有佳作,亦可拿出比較!”

可是,在場的人不是富商便是紈絝,哪怕有些才學的尋常子弟,也萬難拿出李詩詩需要的錢財。

就在這時候,二樓雅間忽然走出一人。

“這也算好?馬馬虎虎啦!”

話音一落,對面雅間的童泉林一腳踹開門,指著那人的鼻子怒道。

“大膽!你算甚麼東西,敢質疑我家侄兒的文采?乖侄兒,休要理會這人,快快把李大家請來一敘。”

然而,那貴公子卻一臉驚愕,“怎麼……怎麼是你?”

“嘿,真巧,又見面了!”

江晟眯著眼,陰陽怪氣的笑道:“上次衙內贈我利州美酒,我還沒有報答你呢!”

這人正是當初揍他的童衙內!

沒想到在這裡碰面了!

不過說來奇怪,同是童家衙內,一箇中年一個少年,莫不是那童煥老來得子?

童泉林還想再說,卻被貴公子攔住。

“兄臺既口出狂言,想必有佳作,不妨拿出供大家品鑑一二?”貴公子對江晟笑道。

“好說!”

江晟抬頭看向李大家,呵呵笑道:“燎沉香,消溽暑。鳥雀呼晴,清曉窺簷語。葉上初陽幹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

故鄉遙,何日去?家住吳門,久作長安旅。五月情郎相憶否?小楫輕舟,夢入芙蓉浦。”

一念完,堂中賓客再度驚呼。

李詩詩更是站直了身子,不可置信的看向江晟。

當初她決意與情郎私奔,不正是五月日頭?

往事一幕幕浮現,令她滿心悲傷,卻由不得強打笑臉,與一眾知客賣笑。

貴公子大為驚異。

“沒想到二……兄臺還有這般文采?既如此,那便再鬥一詩如何?”

他被江晟激起勝負欲,徘徊幾步,又吟出一首詩來。

“嚲眉鸞髻垂雲碧,眼入明眸秋水溢。

鳳鞋半折小弓弓,鶯語一聲嬌滴滴。

裁雲剪霧制衫穿,束素纖腰恰一搦。

桃花為臉玉為肌,費盡丹青描不得!”

“好!”

童泉林聽不懂,只顧叫好。

那些賓客則低頭品味,連呼“好詩”!

李詩詩對貴公子行禮,“當不得公子如此讚譽。”

“李大家謙虛了。”

貴公子笑笑,扭頭對江晟揚起下巴,“閣下剛才那詞壓我一頭,不知你詩才如何?”

“換詩麼?小意思!”

江晟抱著胳膊,假模假樣的走了七步,開口道。

“九月江南花事休,芙蓉宛轉在中洲。美人笑隔盈盈水,落日還生渺渺愁。

露洗玉盤金殿冷,風吹羅帶錦城秋。相看未用傷遲暮,別有池塘一種幽。”

“譁!”

這首詩一出,頓時引得一眾賓客驚呼。

“當世傳詩,可流千古!”

“這位公子是何方神聖,居然有這等詩才?”

“此詩足可登堂,為世代讀書人瞻仰!”

見大家如此推崇江晟的詩,貴公子燥得面紅耳赤。

他自問自己的詩不論是水平還是意境,都遠遠遜色於江晟。

句句不言李詩詩,卻句句都是李詩詩!

越是如此,他就越是不服。

“兄臺大才,小弟佩服!只不過,小弟更鐘意詞作。若是兄臺再拿出一首傳世佳作,今日花費小弟全包了!”

“哈,這可是你說的啊!”江晟哈哈一笑,對貴公子勾勾手指頭,極具挑釁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