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鬼死後無法離開死亡的地方,也就是他們常說的縛地鬼,但是有些人死後怨氣沖天,可以輕而易舉的離開死亡的地方不受約束。
陰胎就是這樣,不止不受約束,還能隨意鑽到人肚子裡去,在醫學角度看是查不出懷孕的,因為本質不是受精卵著床,而是陰魂寄體。
秦向晏仔細看了看畫面中的人,單是看著並不覺得有什麼煞氣,如果不是他們,放在正常人身上極有可能分辨不出來是人是鬼。
“能看出這人是誰嗎?”秦向晏問申凡。
他抱有一絲期待,申凡他哥是娛樂公司的,申凡多少應該也能接觸到一些吧。
誰知申凡搖頭,眼神奇怪,“這樣的氣質不像是明星啊,更像是素人,我怎麼可能認識。”
話已至此,他們再也找不到其他的線索,“對了,小雨把包送過來了,現在就在醫院。”
申凡收到了小雨的資訊,幾人打算再回醫院,此時外面已經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玉珠在空中連成一條線,啪嗒啪嗒的打在地上。
公司門口沒有什麼人,秦向晏抓住了沈青山的胳膊,“你看見了嗎?”
沈青山轉頭看他,只見秦向晏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角。就在他們面前,一個女人在雨中定定的站著。
沈青山彷彿沒看見似的,“看見了,她在等我們。”
這個女人在公司樓下等他,秦向晏本來應該高興的,但是看見這個女人的一瞬間,秦向晏有一種強烈的感覺。
這個女鬼在向他們求助!
申凡沒有看到,甚至都沒有感受到這個女鬼就在公司轉角的對面路口看著他們。
秦向晏拉住即將要上車的申凡,“別上車!”
申凡不解的望著他,透過蒙蒙細雨,申凡有些看不清秦向晏的表情。
這場雨對秦向晏來說沒有任何影響,他不會像正常人一樣狼狽,依舊保持著之前的樣子。
“怎麼?”
秦向晏:“有人找我們。”
申凡更加不解,“什麼?你在說什麼?”
秦向晏稍微抬了抬頭,朝著女鬼站立的方向。
細雨中女鬼一身白衣,面目空洞,頭上低低的挽著頭髮,不過她胸口的地方有一大片血跡,似乎是陳年舊血,現在看起來更像是鐵鏽。
申凡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沒發現任何人,當時他就意識到什麼,目光瞬間凝住。
他知道秦向晏不會用這個開玩笑。
秦向晏捏了捏沈青山的手,然後鬆開,徑直朝路對面走去。
這個城市本該紙醉金迷燈紅酒綠,但是在他們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周遭緩慢的暗了下來。
大量的煙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
冷氣變得不再單純,秦向晏自己都感覺刺骨,他攏了攏身上的衣服,陰氣太重了,他不怕溫度低,但是這個陰氣屬實有些駭人。
女鬼看著他靠近,模糊不清的臉上突然出現憤怒,她身後的樹枝搖擺,上面掛著一個黑色塑膠袋,在風中發出嘩嘩的聲音。
秦向晏一驚,幾乎是立刻就意識到了,他可能打不過這個女鬼。
“你在向我求助對嗎?”秦向晏壓低聲音,手中的誥訣隨時待命,憑藉著這股源源不斷地陰氣,秦向晏就十分確定這是個不好惹的主。
沈青山說的沒錯,樓蘭確實是必死無疑。
女鬼沒有吭聲,而是瞬間消失了,周圍盤繞的陰氣告訴他,只是看起來消失了,但一直都在周圍。
沈青山將一隻手伸進兜裡,冷著臉看淹沒在迷霧中的人。
戾氣不斷瘋漲,申凡意識到不對,但是周圍陰氣太強了,申凡無法靠近對面,他只能站在這兒。
一個看不見的東西滑膩膩的擦過秦向晏的手背。
陰冷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你也是鬼......”
尖利的聲音彷彿還有迴音,秦向晏一點都不懷疑自己處在被碾壓的局面中。
因為自己無法動彈,他知道沈青山不會讓他出事兒,所以他也有恃無恐。
黑暗中啪嗒啪嗒的聲音傳進他的耳朵,那人聲音有些氣憤,“我把你做成鬼酒,然後讓別人喝下去哈哈哈哈。”
話語隱隱有些癲狂,秦向晏直覺不對勁,被勁風襲來時,他罕見的有些沒底,指尖突然竄出一道光。
緊接著就是一聲輕蔑的冷哼,“秦向晏,你還不死。”
秦向晏猛地愣住,這不對!這不對!
女鬼彷彿在暗處總是蓄勢待發,但是不知為何,就是遲遲沒有動作,秦向晏回神。
沒有乾等著,而是低低的笑了笑,“來吧,想要我死,那就試試吧,看看是你的鬼兒子先死,還是我先死。”
女鬼彷彿被戳中了痛點,陰冷之氣更加重,秦向晏不慌不忙的開口,“我送你和你兒子去輪迴,你可以配合。”
女鬼瘋了一樣怒喊:“你給我死!!!”
秦向晏感覺身體一輕,一道黑影被狠狠的彈飛,自己後腰有一些熱,秦向晏其實還是有些害怕的,他停住了呼吸,結果還好有沈青山保護。
不然他真搞不過這個陰氣絕對壓制的女鬼。
“看來你也不需要我幫忙,那就算了。”
秦向晏有些低落的垂下頭,語氣平淡的問了一句,“我叫秦向晏,你怎麼知道的。”
女人冷哼,一言不發,陰氣瞬間就散開,四周的樹枝也停止擺動,秦向晏沉著眸直直的盯著眼前的樹幹。
剛剛就是這個位置,那個女鬼就站在這兒。
他連忙轉身,心裡暗罵,“我草,醫院!”
......
秦向晏滿心都是功德,等到醫院的時候他突然被一個護士小姐攔住,這個護士陰惻惻的笑了一聲,“嘿嘿,死......”
秦向晏沒顧上理她,隨手甩給她一張符咒,閃身上了樓,病房內沒有一個人!!!
申凡喘著粗氣,從他身後過來。“怎麼樣?沒事吧?”結果扒開秦向晏一看。
!!!
“人呢?小雨呢?樓蘭呢?”申凡震驚的望著病房,竟然一個人都沒有,除了房間內牆壁上的黑能證明這個屋子確實有人。
但一個肚子破了個大口子的病人還能消失!?
秦向晏冷著臉,“被帶走了。”
他轉身詢問沈青山,“能看這個醫院所有的監控嗎?”
沈青山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淡淡的說了句,“意義不大,已經死了。”
死了......
秦向晏眉擰在一起,他有些沮喪的吸了吸氣,然後靠在牆上,“什麼都不知道,就死了......”
“功德怎麼辦。”他一個人喃喃自語。
他以為沒準能給她救回來,他相信沈青山說的話,他相信沈青山能救活,哪怕活不了多久。
但是樓蘭的事情讓他有些心裡不舒服。
是因為想做到的事情沒有做到而抓狂還是沒有拿到功德而沮喪都好,反正都一樣。
他頹唐的蹲下去,長腿曲折,雙臂搭在膝蓋上,懶懶的閉眼。他輕聲說:“沈青山,我困了。”
沈青山眼中有些猶豫,聽了他的話,最後還是說了一句,“好,我們回家。”
他們離開了,沈青山發動了車子,“秦向晏。”
“嗯。”
秦向晏從車後座拿了小毯子,然後開啟了車窗,絲絲雨水順著窗門飛進來,打在秦向晏臉上,他愜意的靠在車座上假寐。
喉嚨中哼出一個音節。
沈青山看了看他,然後抿住了唇,“別怪我。”
一句別怪我彷彿是在坦白什麼事情,又彷彿是在為什麼事情道歉。
秦向晏有點被他嚇到,“你......怎麼突然這麼說?”他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戒指,不能是出軌吧?這也太快了。
沈青山直直地看著前面車輛的尾燈,擋風玻璃上都是細小的雨滴,他沒看秦向晏,而是一直看著前面。
沉默在車廂蔓延,秦向晏正色,“你做了什麼?”
沈青山彷彿被他驚到,眼睫毛輕微的眨了眨,許久不說話,“我不想讓你知道你死前的事情。”
“我阻攔過,就在今天。”沈青山輕聲說。
今天......
秦向晏快速的回憶起今天經歷的事情哪裡有被阻攔。忽然想到,在醫院的時候,樓蘭和小雨失蹤,沈青山說已經死了。
所以是真的死了?
秦向晏沒有懷疑過,他根本沒有懷疑過沈青山。
秦向晏:“明天呢?明天去連巫村,你也會阻攔我?”
“我是怎麼死的,你是知道的,對吧?”他問。
沈青山控制不住的眉心一跳,眼中閃過痛苦的神色,隨即不再吭聲。
秦向晏有一種無力感。大概就是面對現在的沈青山,他幾乎喪失了真正的選擇權。
沈青山太迷了,為什麼不讓他知道,為什麼是他,太多為什麼,人大概下意識的害怕自己無知。
就好像下一秒自己就被人商量著丟掉了,而自己還在美滋滋的和他們分享自己的今天遇到的趣事。
秦向晏太相信沈青山,他以為自己不離開,沈青山就會和他坦誠相待,至少在他找回記憶這件事情上是一致對外的。
但事實是,並沒有。
秦向晏靠著門不再說話。
沈青山有些無措的看他,“很慘,我不想讓你知道。”
秦向晏冷笑出來,“是啊,多疼啊,我現在都忘了而已,但那不是我經歷過的嗎?為什麼你不想讓我知道,我就不能知道。”
“沈青山,不公平。”
秦向晏依舊忘不了不久前渾身的劇痛,忘不了這個人被綁在一根粗壯的樹枝上,然後被人緩慢的推進了那種大火窯裡。
忘不了這個男人的手指被人剁下來,十個窟窿流著鮮紅的血液就被火燒成焦炭。
更加忘不了,這個男人被燒焦之後還被綁在竹竿上‘祭天’。
他有怨氣,回憶是他的執念,也是他最重要的東西。
他恨,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會有這種慘無人道的祭祀方式,無論是什麼都好過這樣被殘忍對待。
絕望使他窒息,他清楚的知道,這是他自己。
秦向晏眼角掉下一滴眼淚,冷硬的臉龐對著車窗,“沈青山,我死的時候,你喜歡我嗎?”
沈青山咬著牙,眼睛猩紅,一幕幕的場景彷彿要把他撕碎,但他只能說:“喜歡。”
他在地府的時候知道一切都已經晚了,底下的時間和人間的時間不一樣,人間很快,幾乎是在地府轉眼的事情。
秦向晏點了點頭,“喜歡啊,那你幫我報仇了嗎?”
沈青山沒說話。
“我要殺了所有害我的人,我會把他們一樣送進地獄。”秦向晏淡淡的說,眼角的淚不停。
他太恨了,不模糊的時候,他甚至能想起來,自己的後背,在烈火的燃燒下,變得醜陋不堪。
不知是想起什麼,秦向晏摸了摸自己的臉,“酆都大帝,我應該不長這樣吧?”
沈青山心裡一痛,淚水終於止不住的衝出眼眶,他抖著手,點了一根菸。
秦向晏不依不饒,“你說,我這樣子,是你弄的嗎?”
“我應該是一團黑乎乎的焦炭,應該是一捧黑土才對啊大帝,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為什麼要讓我忘了以前的事情?”
秦向晏低聲質問,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垂頭吸菸的沈青山,那人無助的看了看他,又趕忙移開了視線。
“沈青山,我想讓他們死,可以嗎?”
“我死前很壞?我作惡多端,喪盡天良了吧,憑什麼這他媽這個破世界要這麼對我。那些窮兇惡極的村民,為什麼他們沒有報應。”
秦向晏眼淚淌了滿臉,猛地踢了一下工具箱,砰的一聲,車前的工具箱被踢壞了。
破碎的零件搖搖擺擺的晃動。
秦向晏喘著粗氣,憤怒蓋過了理智,熊熊烈火和沈青山自以為保護的欺騙讓他更是怒火中燒。
沈青山輕輕的閉上了眼。
秦向晏:“所以,酆都大帝,我可以查我是怎麼死的嗎?”他故意詢問。
“不需要你告訴我,我也不會連累你。”他冷聲說。
......
沈青山摸了摸臉,輕輕抖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的看著秦向晏的臉色。如墜冰窖。
沈青山不知道說什麼,說你查吧,我不會不告訴你了,或者是我不怕你連累?
最後他什麼都沒說,臉上掛著淚到了家,一到家秦向晏就下了車,沈青山連忙跟下去。
“秦向晏!”
“你還答應我一個條件記得吧?”秦向晏走在前面摸了摸手上的戒指。
那是約法三章的最後一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