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墜地叮叮噹噹的聲音迴盪在巷道里,還有堅硬關節間的摩擦聲,鞋底觸地時因重力而發出聲響。

尹笑溪腳步變換,在一眾鐵疙瘩中游刃有餘地穿梭。

E等魔獸,金壁壘。

這群金壁壘都到達了成年期,足有二三米高,像人類那樣直立行走,全身都由金燦燦的金屬包裹著。

一拳下來輕輕鬆鬆砸死一個人。

但它們的弱點同樣也很明顯,尹笑溪雙手動作不停,每碰到金壁壘時,都靈巧地卸下它身體上的一部分。

金壁壘在大塊關節處生有“銜結環”,放在機器上就是類似螺絲的東西。

只要卸掉,再大的塊頭都不足為懼。

手臂,下肢,頭顱,她緊跟著把那些墜在地上的大塊金屬踩毀。

一隻又一隻金壁壘只剩下笨重的軀幹,咆哮著在地面翻滾。

她一邊躲避揮砸的拳頭,一邊在嘶啞難聽的怒吼裡捏碎一隻金壁壘的晶體“心臟”。

尹笑溪後背沁出了薄薄的熱汗。

難以言喻的刺激讓她整個人都亢奮起來,動作越來越快,瞳色變深,內裡似乎有一撮火焰在復燃。

呼!呼!

汗水從臉側滴落,尹笑溪撐著膝蓋大口喘息,三四十隻金壁壘的殘骸零零碎碎地撒在地上。

在場還站著的只有她。

因為戰鬥而興奮不已的精神慢慢鬆懈下來,尹笑溪捏捏有些發麻的手掌,眼底的火灰還沒燃起就消失不見。

肆意毀滅時滋生的快感退去後,她甚至有些懊悔方才的失控。

即使所有人都竭力不再提起當年的事情,時間輔助遺忘,可那次“意外”依舊給她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更別說還有阿幻。

它是尹笑溪奪來的唯一戰利品。

那時她傲氣比現在更甚,太執拗,骨子裡盡是不要命的瘋狂,哪怕大口大口吐著血,也要把它囚鎖進魂臺。

那群人耗盡氣力尋到的珍貴靈獸幼崽,最後卻給她做了嫁衣,組織他們的頭目氣得直接暴走。

差點把她活活打死。

如果不是大伯……

“尹笑溪。”成年男人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打斷了這段回憶。

何錄站在拐角處,也不知道就這麼靜靜地看了多久。

削骨嬰端正地坐在他左肩上,還一臉歡快地向尹笑溪招手。

“安撫好它了?這次還挺快的。”尹笑溪若無其事地看他一眼,好像何錄剛才看到的那個滿身戾氣的人不是她一樣。

尹笑溪解開略微凌亂的頭髮,仰起頭把髮絲抖開,再重新整齊地綁好。

何錄走到了前面。

他看見了滿地被暴力拆解的金屬碎片,有些困惑地說:“你為什麼不用紅蓮貂?”

或者說她為什麼不用屬性靈力?紅蓮貂的火直接就能把金壁壘熔掉。

“因為爽。滿足滿足我那無聊的破壞慾。”尹笑溪半點不掩飾,直接說道。

反正都是多少年的老對頭,彼此陰暗的心理早就用不著藏了。

何錄:……

有點怪,但既然說這話的是尹笑溪,那就沒什麼可意外的。

地圖上顯示,要抵達“蘑菇傘”區域需要經過六個三十度拐角,現在兩人已經走過了四個。

幾乎每經過一個拐角,就會遇到三到四個E等魔獸群。

這個和遊戲裡重新整理小怪是同樣的機制,只有玩家走到一定區域,魔獸群才會憑空出現。

尹笑溪仗著何錄被削骨嬰扯住,一時行動不了,獨吞了三四個魔獸群。

光她一人的積分就累積到了一百。

“全是金系魔獸。”輪到何錄收割積分,尹笑溪就抱著手臂待在後面,慢悠悠地說。

何錄把空氣中激盪的猩紅色靈力收回體內,平靜道:“看出來了。”

專門的金屬性設計嗎?尹笑溪若有所思。

“萬一這群小同學都死裡面了,也是你想看到的嗎?”李思永雙手交疊撐著下巴,輕聲說道。

他把何錄和尹笑溪的光屏調開,既然是專門針對朝棲的設計,那兩人解決起來肯定沒有問題。

或許還會覺得太輕鬆了。

如今正中央的位置換成了那些無辜的學生,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上了血。

過去的時間裡他們都在成群結隊地掃殺魔獸群,因為尹笑溪獨自吞下了幾個魔獸群,九中的分數猛地竄高一大截。

這也導致九中的學生氣焰更盛,四中的同學也不甘落後,這邊剛結束,就又浩浩蕩蕩地殺向另一個魔獸群。

地圖上變灰的魔獸群圖示越來越多。

錢設計師淡淡地抬頭看了一眼,嗤笑道:“怎麼會呢?他們都是天之驕子啊,怎麼會死在我這個小人物的手裡。去死的,只有我們這些普通人而已。”

李思永愣了一下。

合著他們要死要活拼了命都要守住的城市裡,表面上平和安寧,內裡卻還是有人抱有這種思想。

天之驕子?

能被稱一句“天之驕子”的年輕人,又有多少能活著從戰場下來。

李思永轉過頭來打量他那張平平無奇的臉,試圖在上面找到些蛛絲馬跡。

錢設計師直勾勾地回視他:“看,你根本就記不起我。”中年人搖搖頭,苦笑著再次看向束縛自已的手銬。

“我弟弟死時只有十二歲。我工作太忙,照顧他也沒那麼細緻……可明明之前都會接的,就讓他自已回了一次家。結果、結果……”男人聲音帶上了哭腔,眼淚滴到緊緊握住的拳頭。

留下了點點清晰的水漬。

李思永似乎想起了什麼,泰然自若的表情龜裂開來,他驚愕地張了張嘴,說:“你……錢,錢,你是錢贏的哥哥?不對不對,當初的命令明明是我下達的……和朝棲有什麼關係!”

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已的想法。

無論如何朝家兄妹和那件事都沒有半點關係。

絕對不是那個人,那個人……李思永努力回想,腦海裡卻只出現了一個因為巨大悲痛而淚流滿面的男人。

“不重要了。”錢勝狠狠蹭掉臉上多餘的水珠,扯出一個似哭似笑的詭異表情:“都死掉才好,都死掉——反正當初也是小贏運氣不好,如今換成了他們。沒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