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甲騎兵們的集結衝鋒,僅僅一輪,便打散了流寇軍,前排的流寇盜匪死的死,逃的逃,爾朱雲烈的前鋒們宛如箭鏃,她的主力騎軍則是箭桿,整支騎兵大軍如離弦利箭般穿透了敵陣,撕裂這阻攔他們的一切障礙。

玉漣心一直跟隨在爾朱雲烈身邊,未曾離開一步,在她身邊,玉漣心能切實地感受到這位紅顏梟雄的氣魄與魅力,她的一舉一動,都帶著王者般的霸氣,如同西魏石窟中繪著的天王一樣,有著不怒自威的氣勢。

她桀驁,狂放,又膽小,無助,種種的矛盾都集合在她的身上,沒有人能想象的到,在戰場上猶如天神一樣的爾朱雲烈,在黑夜中只是一個會怕黑,會思念著母親流眼淚的弱女子,但玉漣心知道,她親眼看著爾朱雲烈在夢中委屈著哭泣。

正因如此,她的殺心才會一次又一次的動搖,她,也是會夜裡想起自己母親的孩子。

“爾朱雲烈,你真的是一個不尋常的人啊。”

騎兵們的衝鋒沒有任何的停頓,像是決堤的洪水,不可阻擋,一瀉千里。旌旗扯著風聲,如海浪一般奏響著一去不回的濤聲,騎槍與馬刀沾著刺眼的猩紅,白鐵的盔甲上綻放著一朵朵的赤花。

此前還大言不慚要把官軍嚇住的人已經被馬蹄踩扁,沒有人記得他說出的笑話。

離情絕看著氣勢洶洶的騎兵,無奈的振了下韁繩,掉頭撤退。

但就在這時,兩支騎軍突然從朔雲谷谷口兩側出現,向著拉成一條縱線的爾朱雲烈部隊發動了突襲,猝不及防的兩側夾擊,直接切斷了後方部隊與前方大部隊的聯絡。

很不巧的是,爾朱雲烈就在後軍之中。

她預感到突絕人會從谷中追來,於是折返回後軍佈置阻擊戰術,只不過她漏算了兩支部隊,那是突絕可汗阿史那協力在得到宇文家情報之後,立即做出的部署,靠著不要命一般的急行軍,終於繞到了谷口兩側發動襲擊,成功截住了一部分爾朱雲烈部隊,萬萬沒想到,這一下竟然成功截到了爾朱雲烈本人。

前軍大部隊擊潰了盜匪流寇五千餘眾之後,後面傳來突絕人襲擊的訊息,於是前軍立刻掉頭回攻,但被突絕人攔截,雙方陷入混戰。

突絕人的人數佔大優勢,他們幾乎是以一萬人的騎兵部隊糾纏住爾朱雲烈部隊七千餘人,而後又有一萬人部隊圍攻朔雲谷內的爾朱雲烈後軍三千人,兩倍的兵力,加上宇文家出賣給他們的精良武器,讓這些突絕騎兵有了和爾朱雲烈騎兵一戰的實力。

一名騎兵飛奔到爾朱雲烈身前稟告道:“殿下,山谷兩面都是突絕人,咱們被切斷了。”

“大部隊呢?”

“他們被上萬名突絕騎兵糾纏住,一時衝不過來。”

爾朱雲烈道:“集中兵力,在敵人主力進來之前迅速突破。”

只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突絕的騎兵湧入了朔雲谷,朝著爾朱雲烈的大旗殺來。

“騎兵入山谷是大忌,此地狹長,沒有迂迴的餘地,傳令下去,全軍下馬步戰,長槍在前,列陣推進。”

一眾重甲騎兵下了馬,手持著一丈二尺多長的騎槍排成緊密的方陣,將使用弓箭的輕騎兵圍在裡面,一起向谷口處移動。

“爾朱雲烈的部隊要出來了,全軍衝殺!”

隨著一名突絕將軍一聲令下,無數的突絕騎兵像爆發的山洪衝向了朔雲谷,然而,迎接他們的卻是列成一面刃牆的槍陣,他們的戰馬撞在槍尖上,頃刻間被扎得人仰馬翻,而後面的突絕騎兵不知道前面已經被阻攔,還在往前進,使得最前面的騎兵進退不得。

但是,爾朱雲烈的背後卻出了問題,那支一萬人的突絕騎兵已經衝進了朔雲谷,開始了不要命的進攻。

爾朱雲烈只有三千人,她朝向一面可以擋住攻勢,但兩面夾擊,就難以支撐了。

一開始還能攔得住,突絕騎兵死傷了上千人馬之後,路面上已經堆滿了人和馬的屍體,騎兵再難往裡衝,於是他們也全軍下馬步戰,翻過堆起來的屍體,舉著一面小圓盾衝向了爾朱雲烈的部隊。

長槍陣前,一切短兵器都要靠邊站,即便你是天下第一劍客,也難以招架幾條長槍的一起刺擊,突絕人很快就又被殺傷了數百,另一邊沒有長槍的部隊,則陷入了混戰。

爾朱雲烈的部隊揮動著馬刀,骨朵與衝上來的突絕人搏鬥,但陣線很快就漏了,一些突絕人衝了進來,看見不遠處有著一位鎧甲華麗的女將,知道那必是爾朱雲烈,於是一起衝了上來,都爭相要拿下爾朱雲烈,這個傳聞中的被稱為魔王的女權臣。

爾朱雲烈見敵人衝了過來,一步跨過來,把玉漣心護在身後道:“玉兒,站在我後面。”

那條把玉漣心撥到身後的胳膊,像極了叱雲明月。

“殿下,我其實......”

不等玉漣心說什麼,敵人以及衝了上來,爾朱雲烈手中長刀一揮,運腰力旋斬,輒殺數人,遭之者身為兩段。

那也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刀,名叫霜明,和霜冽刀是一對,只是一長一短,霜明刀刀刃長四尺,刀柄長三尺,整體雖然細長。僅有一寸寬,但是刀背很厚,因此這把刀還是挺重的,霜冽就比它短了很多,是一把正常的單手刀,兩把刀都有著同一個特點,就是鋒利無比,任何阻擋它刀刃前進的物體都會被斬斷。

爾朱雲烈雙臂運足力氣,又是掄圓了一記橫掃,當場斫殺六人,遍地的鮮紅格外瘮人,讓許多突絕人都心驚肉跳。

“那個女人,簡直是個怪物。”

“怕什麼,我們有這麼多人呢!她身後那個人,應該是她的寵兒,先殺她!”

一群人發現了被爾朱雲烈護在身後玉漣心,於是留下幾個人盯著爾朱雲烈,另外幾個繞過去要去砍玉漣心。

爾朱雲烈自然是看得真切,一步挪到玉漣心身側,手起刀落,直接噼死一人,而後圍著玉漣心單臂掄刀,連掃兩圈,地面上又多出來十六具屍體。

“玉兒,別怕,有我在呢。”

玉漣心心裡面一顫一顫的,感覺自己好像是在醞釀一個非常邪惡的陰謀,自己已經變成了劊子手,她是個沒有拋棄感情的人,自然會被爾朱雲烈的一舉一動打動那柔軟的心。

“我好像真的做不到去對她下手。”

這麼多天的朝夕相處,她沒看到爾朱雲烈哪裡不好,反而看盡了朝臣與皇室那自私貪婪的嘴臉是多麼可惡。

西魏本來和她沒什麼關係,誰當皇帝都跟她無關,即便是元家繼續做皇帝,難道他就會放棄吞併東齊國了?不,他依然會發兵攻打東齊國,畢竟有句話說的好,叫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那塊土地本來就是元家江山,他們怎麼可能放任高家割據土地建立的國家繼續存在。

砰砰幾聲,非常的沉悶,是突絕人的單刀砍在了爾朱雲烈的身上,所幸的是她的鎧甲堅固,這幾刀下來,僅有一些劃痕,這時,又一名突絕人將刀捅了出去,捅到了腹吞上面,這一下不僅沒捅進去,還把刀尖懟斷了,爾朱雲烈怒吼一聲,手裡一刀橫掄,削掉了數顆首級,噴濺出來的紅光直衝天際。

這時,前面的長槍手動了,他們推平了攻來的突絕人,肅清了谷口,回來了一部分人說道:“殿下!前路已通,我們速速突圍吧!”

爾朱雲烈嘩嘩幾刀砍翻進前的人,對玉漣心說道:“玉兒,快隨大部隊走。”

“要走一起走!我不能讓你為我斷後!”

爾朱雲烈推著玉漣心,說道:“你又不會武,不要在這......”

未等爾朱雲烈說完,玉漣心便一把抓過了她,將她拽進自己懷裡,同時一扭身子,與爾朱雲烈位置調換過來,同時,一把帶著尖刺的鐵骨朵砸在了玉漣心後心上。

爾朱雲烈一刀刺出,擊殺了玉漣心身後的突絕人。

玉蓮心按著胸口,表情有些難受,喉嚨裡含了口血,一下吐了出來,正好滴在爾朱雲烈的胸甲上。她已經看得出來,爾朱雲烈體力快到極限了,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突絕人的攻勢仍不停歇,許多人都寡不敵眾,接連犧牲,玉漣心無暇顧及爾朱雲烈的表情,拉著她就往前跑,說道:“我樣的人,不值得你這樣保護。”

“追上去,別讓爾朱雲烈出去!”

前軍的騎兵仍在和突絕騎兵廝殺纏鬥,但勝利的天平已經向爾朱雲烈一方傾斜,站著的突絕人越來越少,他們擁有了和西魏兵一樣的鎧甲和兵器,但這僅僅是讓他們勉強和西魏兵有一戰的能力,並不代表就一定是西魏的對手。他們的決策已經很準了,奈何沒有算到雙方每個士兵的差距是那麼的懸殊。

戰爭打的不僅是武器裝備,還是制度,和人心。

被困在朔雲谷裡面的西魏軍成功的衝了出來,而這時,爾朱雲烈忽然間口中噴出一大口血來,再一看,一支長矛已經穿透了她的腹部,腹吞和鎧甲沒能擋住。

仔細看看,便發現那東西不是長矛,而是床弩的弩失。

突絕人竟然搞來了一架床弩,他們真的不一樣了,竟然學會運用機械了,雖然只有一架,可這已經是一個對西魏來說非常危險的訊號了。

只不過,這床弩還是太低端,只用了一次,就散架了,但就這一箭,差一點狙死了爾朱雲烈。

那一箭也是太巧了,沒傷到爾朱雲烈的大動脈,也沒傷到要害的內臟,這才讓她得以倖存下來,但是她也無法站起來了。

玉漣心拿過爾朱雲烈的霜明,卡的一下砍斷了弩失的杆,扶起爾朱雲烈往前走,奈何突絕人太多,她們兩個走得又慢,還是被包圍了。

其餘的人則是死的死,傷的傷,活著的被糾纏著,無法過去支援。

“玉兒,快走啊。”

“我不會讓你死的,你是除了師父,第二個對我好的人,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

“別,別說,傻話了,你就是一個小宮女出身,怎麼在亂軍中闖出去啊。”

爾朱雲烈一邊說著,嘴裡一直往外湧血,玉漣心輕輕抱起了她,把自己的披風解下來纏在她的肚子上,說道:“先別說話了,留著點力氣,我說能出去,就一定能出去,因為,我不想讓你死在這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