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土嶺之戰結束,除留下一小部分打掃戰場,掩埋屍體以外,部隊奉命返回駐地。一路上真是紅旗飄飄,戰馬蕭蕭,鞭敲金鐙響,人唱凱歌還,說不盡的歡

樂,說不盡的歡笑。

周天虹他們正行進在苑崗一頻寬闊的山谷間,後面十數騎馬過來了。為首的

是老蔫團長,他仍舊披著黃呢斗篷,笑眯眯地騎在馬上,顯出一派悠閒自得的神

氣。後面是王政委,他的雙眼灼灼有神,臉上也含著笑意。在他們經過四連面前

的時候,勒勒絲韁,放慢了腳步。老蔫團長望著劉福山和周天虹流露出讚許的眼

光微微一笑。王政委則用江西口音說:

“這次你們四連打得蠻不錯嘛!就是抓的那個俘虜太頑固了,現在還用擔架

抬著他走哩!”

周天虹和劉福山聽了首長的表揚,像孩子一般紅著臉沒有說話。沉了沉,政

委又說:

“這次在黃土嶺打死了一個日本中將,你們知道了嗎?”

“中將?”周天虹驚奇而又興奮地問,“是真的嗎?”

“我們已經聽到廣播了。”王政委笑吟吟地說,“日本報紙還稱讚他是‘名將

之花’,是‘山地戰專家’,他的骨灰到了東京,還給他下半旗誌哀呢!”

“這個勝利真不小!”周天虹樂滋滋地說。

“蔣介石還給朱總司令發了一個電報,嘉獎我們哩!”

政委的話剛剛說完,劉福山就把嘴一撇:

“他那夥人不是說我們是‘遊而不擊’嗎?‘遊而不擊’又怎麼能打死一個

中將呢?我看他不要傳令嘉獎了,給我們發點槍支子彈比什麼都強。”

這幾句話,引得戰士們都笑了。

周天虹一面走,一面仰起下巴頦問:

“政委,我可以提個問題嗎?”

“你說。”

“像阿部這樣一個有名的將軍,不能說軍事上一點兒不懂,為什麼失敗得這

樣慘呢?”

王政委沉思了一會兒說:

“依我看,最根本的原因是輕敵,所以一誤再誤。日本人跟俄羅斯軍隊打過,

跟清朝的軍隊、國民黨的軍隊都打過,但是他們還不認識我們紅軍,還不懂得這

支軍隊的厲害。”

“是這樣。”周天虹點點頭說,“阿部自以為是山地戰專家,他不知道還有比

他更高明的山地戰專家。”

“對,你說得對。”王政委點頭微笑,又說,“我們先走了,新娘子還在等著

團長呢!”“你這個老王!”老蔫團長不好意思地說了一句。說過,兩個人一抖絲僵。

立即在隊伍旁邊賓士而去。

每次打完仗回到原駐地,就嘗一次回到“家”的滋味。老大娘、老大爺、二

嬸子、大妹子、小弟弟一齊向你圍過來,那種親熱勁兒自不必說。這天早飯後,

連裡通訊員小白子跑來說:

“周排長,軍區來了一個人來看望你,他說是你的朋友。還說你是他的大恩

人,非要來看看你不可!”

“朋友?大恩人?”周天虹疑疑惑惑地說,“我做什麼好事了,我會是誰的

恩人呢?”

“你快去吧,別讓人等急了。”

“這會是誰呢?”周天虹一路走一路想,簡直不得要領。

待他走到連部的院子,看見連長正同一個人客客氣氣地談話。那人身著八路

軍的軍服,綁帶打得整整齊齊。仔細端詳他的面容,似乎在哪裡見過,卻又想不

起來。剛一踏進屋子,那人卻刷地站起來,向周天虹恭恭敬敬地打了一個十分標

準的敬禮,然後趕過來,同周天虹熱烈地握手,幾乎把周天虹擁抱起來。

周天虹一時愣了神,試探地說:

“你是……”

“唉呀,”劉福山笑哈哈地說,“他不就是今年春天……那個小林清麼!”出

於禮貌,他避開了“俘虜”兩個字。

“啊喲,我的大恩人,你怎麼就把我忘了?要不是你俘虜了我,我怎麼會有

今天呢!”

周天虹再仔細一看,果然是那個日本上等兵小林清。不過那時他瞪著一雙兇

狠而惡毒的眼睛,現在卻是那樣友愛而溫和,前後判若兩人。再說他已經換了一

身八路軍的軍服,舉止文明有禮,也就認不出來了。周天虹再次握住小林清的手,

帶著幾分歉意地笑著說:

“是我眼拙,一時沒有看出來。”

周天虹笑吟吟地凝視著他,想起半年之前在戰場上俘虜他的時候,他那股武

士道的精神是多麼的頑強,他當時又打又咬,把自己的臉都抓破了。如今卻出人

意外地變成了另一個人,而且漢語說得這麼流利,實在令人驚奇。

“你這半年到哪裡去了?”

“我剛從延安回來。”小林清興奮地說。

“噢,你也到了延安了?”

“是的。”小林清樂滋滋地笑著說,“延安不光是你們的麼,她是世界無產階

級革命的聖地麼!現在我回來,就是要在晉察冀成立一個在華日本人反戰同盟支部。”

“啊,好好!”周天虹一連聲讚歎著。

“前兩天,我聽說你們又抓了幾個俘虜,而且有一個很頑固,我和金硬同志

就趕來了。可是我一回到這個地方,我就想起你來。我越想越不安,覺得十分對

不起你!……”他說著指指自己的心口,顯出非常難過的樣子。

周天虹見他很動感情,就說:

“這有什麼,那是在戰場上嘛!”

“不不,我想你是不會忘記當時的情景的。”小林清帶有幾分痛苦地說,“我

當時在近距離投出那個手榴彈,說實話是要與你同歸於盡的。可是我死了,不過

少了一個侵略者計程車兵;而你死了,卻是少了一個優秀的革命青年。我在延安有

了一點覺悟的時候,一想起這件事就悔恨萬分。我總覺得我應該見見你,向你談

談我這種懺悔的心情。我們發動這場侵略戰爭,對中國人民造成的痛苦實在太大

太深了。”

小林清說過,不住地嘆氣。周天虹給他倒了一杯水。劉福山見他們要長談,

就打了一個招呼忙別的事情去了。

周天虹思忖了一會兒,帶著安慰的口氣說:

“這場戰爭,是日本的壟斷資產階級和軍部發動的。日本人民是不願打這個

仗的。像你們這些人不都是被迫地來到中國的麼?”

小林清沉吟了一會兒,神態嚴肅地說:

“總的來說,這種看法是正確的。但具體來說,日本人民受到統治階級長期

的愚弄和欺騙,這種毒害也是不可低估的。我本身就是一個例子。我可以坦白地

告訴你,我不是被迫的,我是自願地來參加這場所謂‘聖戰’的。”

“怎麼,你是自願參加這場戰爭的嗎?”周天虹有些驚奇。

“是的,是自願的,甚至可以說是狂熱的。”小林清坦然地說,“我是大販府

松原市農村一個窮苦農民的兒子。我們生產大米,卻從來不捨得吃純淨的白米,

還要把稗子摻進去吃。我上學連書包也買不起,只能用一塊手帕包著。可是我從

小受的教育,卻是如何做一名忠於天皇的赤子。再加上我的父親在明治天皇時期

服過兵役,當過東京皇宮警衛團計程車兵,這使他一生感到自豪。他從小就教育我

要忠於天皇。戰爭發生了。政府宣告說,七月七日晚上,我皇軍在盧溝橋進行夜

間演習,中國軍隊突然向我方開炮。我方當局曾想盡一切辦法,想把問題就地解

決,而南京政府卻自恃軍備,一味向我方挑戰。迫不得已,我皇軍為了保護在華

僑民和東方的和平,才展開了這場膺懲中國的神聖戰爭。我聽了非常氣憤,心想,

如果沒有日本,中國恐怕早就成了英美的殖民地了。此後,聽見我無敵皇軍的節

節勝利,真高興得跳躍起來。看見一批批掛著紅布條出征士兵的雄姿,我也夢想成為一名天皇計程車兵。昭和十三年春,也就是去年,我家接到印在紅紙上的‘徵

召令’,我被應徵入伍了。那天,我從學校一回到家,天真的妹妹就向我鞠躬、

道賀說:‘祝賀你,哥哥,你成為帝國的軍人了!’全家人都為我感到高興和光榮,

認為我們家從此也就成為忠於天皇的‘愛國’家庭了。入伍前一天,家裡簡直是

賀客盈門。鄰居和親友們送來了很多餞別的禮品和旗幟。送來的旗子掛在大門口,

正廳上掛著一面很大的太陽旗,上面密密麻麻籤滿了親友們的姓名。這一天最高

興的是我的父親。他的眼睛快樂得閃閃發光,他一面招待著跪坐在‘榻榻米’上

的親友們,一面莊嚴地叮囑我:‘你到軍隊裡一定要好好地服務,效忠天皇,為

國爭光,可不能給我們全家丟臉啊!’我說,‘是,爸爸,我一定為國爭光,為家

爭光,立下戰功回來見你!’媽媽把親手做的‘武運長久’的紅佩帶斜佩在我的

身上。然後父親就手執著自制的小太陽旗,頭上裹著印有太陽旗的毛巾,和親友

們簇擁著我去報到了。一路上,圍觀的人群、喇叭聲和鼓聲伴我們到了軍營,好

不熱鬧。報到以後,就立刻換上了新軍服,我穿起來在大鏡子面前一照,不禁心

裡驚喜:哎呀,多麼精神,我已經成了威武的帝國軍人了!在我們拉開陣勢操練

的時候,我看見了在人叢中的父親咧著大嘴笑著,似乎說,瞧,我的兒子多光榮

啊,我們臉上多光彩啊!……現在回想起來,這些都是多麼的愚蠢!”

“確實,人民受武士道的毒害太深了!”周天虹在一旁嘆息道。

“事情還不止此。”個林清繼續說,“入伍的第二天,又重新檢查了身體,我

被檢查出有脫肛的毛病,要我回去治療。家裡人見我回來了,很驚奇。我把事情

的原委還沒說完,父親就驟然變色說:‘丟人!沒出息!我還有臉見人嗎?你為

什麼不早治?’我委屈地說,‘我一天上學,哪裡有時間啊?’他發怒了,把雙

臂一攔:‘你不能進我的屋子!我是一個守衛皇宮的軍人,你太傷我的面子了!’

媽媽見我可憐,就說,‘還是讓他進去吧!’我說不用了,當晚就到醫院動了手術,

很快就回到軍營裡去了。經過新兵訓練,出征的日子到了,媽媽偎依著我,哭成

了淚人。我那杯離別酒也是和著眼淚喝下去的。為了保佑兒子的平安,母親還把

一個小銅佛和一個‘千人針腹帶’給我係在身上。這個腹帶有一尺寬五尺長,是

媽媽親自拿到街上人多的地方,請來往行人用準備好的紅線縫一個結。這就是說,

將有一千人來祈禱我的平安。臨行前,父親的眼睛也溼潤了。他再一次叮囑我說:

‘在戰場上,你不要想念我們,你要效忠天皇。身為大日本皇軍的武士,你要有

敢死的決心!’出發的日子到了,我們登上六千噸的‘赤城’號輪船,全家人都

到了大阪港碼頭。碼頭上送行者人山人海,都揮動著太陽旗呼喊著:‘勝利!勝

利!’我和許多士兵都自知不免一死,也流著眼淚高喊著‘勝利!勝利!’現在回

想起來,為了日本壟斷資本家少數人的利益,為了一場對日本人民毫無價值的侵

略戰爭,我們竟這樣忠心耿耿,這樣狂熱,這樣是非不分,是多麼的愚昧和可憐啊!”

“你到了部隊以後,又如何呢?”周天虹問。

“這也正是我要對你談的。”小林清說,“我們日本人總愛說,無敵的皇軍呀,

威武的皇軍呀,倘若你瞭解它的內幕,你就會知道它是一支最野蠻、最黑暗的軍

隊。在日本軍隊裡做一個士兵,那就完全是一個十足的古代奴隸社會的奴隸!甚

至比奴隸還可憐。出發前,發了一個針線包,裡面有三根針,我不小心丟了一根,

就在街上偷偷地買了一根補上,誰知道叫眼尖的曹長檢查出來了,因為買來的那

根針,上面沒有象徵天皇權力的菊花徽章,曹長說我對天皇不忠,就狠狠地抽了

我四十記耳光。因為他個子小,他就站在凳子上狠命地抽我、把我的一張臉完全

抽腫了。第二天媽媽來看我,撫摩著我的臉憐惜地說,孩子,你這是怎麼了?我

還不敢說實話,只好說是我牙腫幾天了。又一次,實彈射擊,我和另一個士兵有

兩發子彈沒有中靶,教官就命令我們兩個,互相用力抽對方三十個耳光。這本來

是應付上級,本不該那樣用力的,可是在教官的監視下,誰也不敢不用力,都抽

得對方的臉火辣辣地發燒,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還不敢流下來。這究竟算一個

什麼樣的軍隊呀?!晚上還叫我們背操典,背天皇勅諭,如果背不出,就讓我們

在‘榻榻米’上學狗爬,從教官的胯下爬過去。如果有兩個人背不出,就叫我們

兩個人互相廝打,甚至學狗叫。我們夜裡鑽在被窩裡偷偷地哭,可是白天卻要裝

出笑臉。要露出一點點不滿,那就是對天皇不忠了。”

小林清越說越氣憤,眼睛裡閃射出憤怒的光芒。周天虹原先對日本軍隊的內

情一無所知,今天聽了,也感到駭人聽聞。他讓小林清喝了點水,又問道:

“你們來到華北以後怎麼樣?”

“那些汙辱士兵人格的事,不可能改變。一次,我的一個釦子忘記扣了,曹

長一把將我的扣子揪了去,立刻劈頭蓋臉地打了我兩個耳光。隨後叫我在肩頭上

掛上破布條,舉著一把破掃帚在營房裡遊街,一邊走,一邊叫:‘我升了“參謀

長”啦,特來拜見各位!’將兵們看見我這副滑稽樣子哈哈大笑。我們新兵除了

經常捱打捱罵,還要給曹長、老兵端飯端菜,洗衣服,擦皮鞋。這些都不說,最

難受的是飯不夠吃,經常捱餓。按規定,每人每頓飯二合(約半斤),煮成飯只

有一大碗,本來就不夠吃。可是官長營私舞弊,把軍糧悄悄賣給僑民,就更不夠

吃了。只能等熄燈到街上買塊大餅,躲在被窩裡吃,或者跑到廁所裡吃。為了練

習餓肚子,中隊長還下令把該發的糧食減去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名之曰‘減食

訓練’。可是長官們就不同了,他們每頓飯不是日本的餚撰,就是中國的特產。

高階官員甚至以軍用飛機把名菜運來。他們還經常會餐,用的都是士兵的伙食。

我們一、二等兵,每月的軍餉是八元八角,一個准尉每月是一百二十元,超過一、

二等兵十三倍還多。即使這樣,他們還要從我們身上刮取油水。我們飯吃不飽,只有向家裡要錢。可是家裡寄來的匯款單,往往不知去向。我們中隊有一個叫平

田的新兵,家裡匯來三十元錢,寫得明明白白,可是匯款單不見蹤影。平田不敢

向長官追問,只好再次寫信,問家裡是否真的把錢寄來了,家裡說錢是的的確確

寄來了,而且是賣了僅有的一畝田寄來的。平田非常傷心,拿了信到野戰郵局詢

問,才知道匯款單和錢已被中隊長領走了。平日氣憤極了,找到中隊長講理,中

隊長大怒,說平田玷辱了皇軍的聲譽,把平田吊到馬棚裡打得死去活來。後來大

家去求情,才把平田放了。平田羞憤之餘,就在當天夜裡剖腹自殺了。這就是我

們皇軍的內幕啊!”

小林清低頭嘆息了一陣,停了停,又說:

“這些只不過是軍隊內部的黑暗,隨著戰爭的發展,我們越來越覺得這場戰

爭,同我們日本人民的利益是背道而馳的。由於戰爭的持久,國內的困難愈來愈

多。許許多多士兵的家庭陷在貧困饑饉之中。這從士兵眾多的家信中可以反映出

來。長官們不放心了,開始了對家信的檢查。但是他們又無法一封一封地全都拆

開檢查。他們實行抽查的辦法,叫你自己拆開,當眾朗讀,弄得每個人都十分難

堪。在這些家信中,最讓人驚心動魄的是二等兵長谷川的父親寫給中隊長山本的

一封信。這時長谷川已經戰死了,在給長谷川燒屍開追悼會的時候,山本中隊長

才把這封信拿出來、信上說:‘我們全家已經陷入貧困飢餓之中,飢寒交迫,沒

有任何生路。雖然這樣做對不起我那孝順的兒子,但是,還是請中隊長想法讓我

的兒子長谷川快點戰死吧,除了指望他那筆戰死撫卹津貼以外,再也沒有別的生

活出路了。’我們看了這封信,所有的人都哭了。我們只想到自己苦,哪裡知道

家裡比我們還要苦啊!這場戰爭究竟是為了什麼呢?究竟有什麼必要來進行這場

侵略戰爭呢?……”

“從這時候起,我發現軍隊計程車氣越來越低了。”小林情悲傷地繼續說道,

“一開始長官們對我們說,國民黨的正規軍已被擊潰,華北方面已經沒什麼戰場。

只不過有幾個‘八路匪軍’,我們來中國等於一次‘官費旅行’。後來我們才知道

國民黨的正規軍不頂事,他們往往是一觸即潰,而這個‘八路匪軍’,卻是非常

難對付。坦白地說,儘管你們比國民黨的正規軍裝備差得多,但是戰法確實高明,

作戰勇敢,而且出沒無常,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受到你們的襲擊。弄得我們人人提

心吊膽。只要一聽說出發的訊息,就好像大難臨頭,士兵們就三個一群,五個一

夥,到隨營妓院去玩妓女,或是到酒館裡去瘋狂酗酒,以緩和戰爭帶來的恐怖心

理。大家喝醉了,就瘋狂一般地唱歌,什麼‘花開必有花落時,壯士捐軀在沙

場……’一邊瘋唱,一邊淌著眼淚。半年之前我被浮那時候,就是這個樣子!現

在,值得慶幸的是,我總算把這惡夢一般的過去擺脫了。朋友,你也該為我高興

吧!”說到這裡,劉福山從外面走進來。他笑嘻嘻地說:

“哈哈,你們這兩個朋友談得好親熱呀!開飯了,吃了飯再接著談吧。我讓

伙房給你們加了兩個客菜!”

“不不,等一等,我到小鋪裡給他打幾兩酒去!”周天虹說著站起來,興衝

衝地要往外走。劉福山眨眨那隻獨眼說:“咳,小周,你想這件事我還會忘嗎,

我早讓通訊員準備好了。”

不一時,飯端上來了。除了小米飯和土豆絲以外,又另加了一盤辣椒炒肉絲,

一盤炒雞蛋。劉福山說:

“小周,你就陪著客人吃吧!我還有別的事呢!”

顯然,這是推託。因為那時規定得很嚴格,是不允許藉口請客大吃大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