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他騎馬跑長途真還沒有他徒步速度快。

馬的耐力本來就比不上人類。

多哈亞運會一百二十公里耐力賽馬冠軍用時接近六小時,但並不是一直跑的,中途多次休息,而且還得用冰袋給馬降溫,實際上總時間加起來八個多小時。而人類的話,一百公里馬拉松的冠軍們基本上都在六小時多點,極限馬拉松的世界紀錄是二十四小時跑了三百一十九,這傢伙的目標其實是二十四小時跑兩百英里,結果稍微差了不到兩公里。

當然,楊豐是負重,而且他也沒有公路可以跑,所以二十四小時跑到京城有些難度。

三十六小時後。

京城。

黃華坊。

在一片歡樂的圍觀中……

“你們放開我,你們放開我,我是遂安伯,我是遂安伯。”

楊豐的老熟人,遂安伯陳長衡奮力掙扎著。

“抓的就是你,如今國難當頭,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兄弟們在疆場上為國出力,你們這些勳貴有錢,那就得出錢,陛下沒錢給兄弟們開餉,就得你們這些有錢的出錢。

這叫助餉!

對,這就叫助餉!我實在是太聰明瞭,我居然給皇帝陛下解決了難題,他也用不著讓嬪妃們賣首飾了!”

高得捷笑著說道。

這已經是京城之變的第三天了。

他們攻破崇文門後,緊接著郭雲龍那裡靠著某類人幫助,也迅速開啟了宣武門,然後衝進內城開始大肆搶掠那些商鋪,打著的旗號當然是來找王承恩算賬。因為平西伯當天晚上賜宴,一時激動喝多了,所以直到快天亮才終於被叫醒,不過他醒來後,還是迅速震懾住了亂軍。在問明情況就是一場誤會後,皇帝陛下立刻下旨赦免士兵們,但問題是士兵們非要全額髮銀子,那皇帝陛下也無計可施了。

他真沒銀子。

但他不發銀子,那這些亂軍也不肯就這樣算了。

所以他們就這樣一直盤踞內城。

不過京城目前也不算太亂,畢竟平西伯說話還是管用的。

在他命令下,那些關寧軍負責維持城內秩序,尤其是保護那些豪門顯貴的府邸,當然,後者肯定掏錢了,這個大家都懂的,畢竟關寧軍才是最大的那夥強盜,現在之所以肯保護他們,還不是因為不想被那些刁民搶生意?

交錢買平安吧!

雖然交錢也不一定買來平安。

而各坊因為上次楊豐帶領,都有一定的組織性,再加上上次流失在民間的各種武器,也很快組織起義勇,負責本坊的保護……

要搶也輪不到外人啊!自己坊的有錢人,憑什麼被外城那些刁民搶?自己不能搶嗎?

更何況那些亂兵,刁民們,還喜歡到處找女人,這個也得阻止,畢竟他們不一定光找有錢人家的。

總之這兩天的京城,至少還不能說真正陷入混亂,最多也就是那些刁民和亂兵在城內街道上流竄,搶掠個商鋪勒索一下外地來的官員商人之類,其實關鍵就在於平西伯約束了關寧軍。不過這種暫時的算是小亂,是建立在皇帝陛下承諾給關寧軍發雙倍,也就是發兩百兩的基礎上,但這筆銀子真湊不出,崇禎搜刮所有倉庫,也只是湊了二十萬兩而已。但他承諾五天內給銀子,如果五天後沒給,那結果肯定是大亂了,總之現在就是在湊銀子,皇帝陛下已經多次召見包括他老丈人在內的勳貴,要後者再掏些銀子。

但沒人掏。

皇后想讓國丈帶個頭,但國丈說上次楊豐作亂,家裡銀子都沒了。

他們家這半年連肉都吃不起。

皇后無奈只好自己拿出五千兩私房錢,讓她爹算是帶頭捐獻,但她爹黑下兩千兩,只給了崇禎三千兩,把皇后氣的在宮裡哭。

現在宮裡已經在賣各種銅器,嬪妃們也都哭著拿出珠寶賣。

但杯水車薪啊!

這些東西和平時候當然值錢,但這時候賣不上價錢。

都是些不能當飯吃的,再說這東西也得有人買,奢侈品消費的主力就是那些豪門顯貴,但現在這些人全都嚇得哭窮,也就是怕被搶了,所以沒像原本歷史上一樣拿出家裡的破爛甚至自己女兒當街出售,這種時候就算有錢,也想賭一把抄個底的,也不敢讓人知道他手裡還有銀子啊。

“我真沒銀子,上次我被楊豐搶了二十萬兩,家裡早就沒銀子了,不信你們進去搜,有多少你們都拿走,我家已經吃了半年的素,過年才靠變賣些家裡器皿,換銀子買了幾十斤豬肉一家上百口沾點葷的。”

遂安伯哭著說道。

他倒是沒說謊……

事實上這半年勳貴們都這麼幹。

一個個天天喊著只能吃素,買個罐頭都屬於改善伙食,身上也不穿綾羅綢緞,就是粗布麻衣,還都得打上幾個補丁,讓人一看就心生憐憫。畢竟他們喊著的,都是家裡銀子被楊豐搶了,現在全都快揭不開鍋了,我們都這麼窮了你們就不要再惦記我們家產了。

當然,大家也都知道,他們就是在演戲而已。

“什麼?伱給了楊豐二十萬?你都能給楊豐二十萬,如今卻不肯給陛下一兩?這哪是忠臣,這分明是奸臣,兄弟們,對奸臣用不著客氣,把他吊起來抽鞭子,什麼時候他拿出銀子,什麼時候停下,進去把他兒孫都帶來,一塊吊起來抽,不過可別驚擾了女眷,待會本將軍還得親自審問!”

高得捷喊道。

然後周圍一片鬨笑。

緊接著倒黴的遂安伯,在掙扎哀求中被吊起,掛在了自己家門前。

“啊!”

他的慘叫聲隨即響起。

“瑪的,這李自成要是再不來,怕是連根毛都撈不到了,都跟著我學壞了。”

而人群中,風塵僕僕趕到的楊巡撫正看著自己老朋友受苦。

一個和他一樣膀大腰圓的關寧軍士兵,掄著鞭子抽在遂安伯身上,後者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而就在同時高得捷帶著士兵衝進他的府邸,裡面緊接著傳出女人的尖叫……

吳三桂的確是計劃好的。

但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可能性的確不大。

倒不是說吳家出身太低,這種事情說到底就是個實力,有實力壓服所有反對者,那也沒人管出身高低,大家只會說你小時候天生異像,頭角崢嶸,但問題是吳家沒有這個實力,他們家能崛起無非就是其他將門都完了。吳襄只不過是個普通軍籍富商,靠著先是抱李家後來抱祖家發跡,直到祖家也倒下才終於熬成了遼民的核心。不是他們吳家威望多高,而是遼東系沒有別人了,他家就是熬出來的,把其他在他們之上的家族都熬死熬到我大清那邊,然後自然就成了唯一選擇但要說挾天子以令諸侯就是笑話了,別說大明根本沒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土壤,就是他真頭腦發昏就這麼幹,這九邊同樣的將門一堆,誰聽他們的?左良玉鳥他們?

姜家鳥他們?就連山海關總兵高第後面的榆林將門都不會鳥他們。說到底就算做軍閥,像他們這種級別的也太多了。

更何況這天下早就已經亂了。

連正牌皇帝說話都已經沒有幾個人鳥的了,何況一個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暴發戶,吳襄也罷吳三桂也罷,都不是這種沒有自知之明的。

所以……

他們應該就是單純想撈一筆。

在崇禎南下前,趁著他們進京的機會狠狠搶一波,可以說把京城的財富最大限度搜刮一遍,別管以後如何,幾百萬銀子到手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一來就迫不及待動手。至於現在還演戲,其實只是為了儘可能把銀子都搶到自己手中,而不是被那些數量遠比他們多的多的刁民們搶了。

要有序的搶了。

無序的搶,效率太低,而且因為數量的劣勢,肯定搶的也不多。

但有序的搶就不一樣了。

他們可以在控制秩序的情況下打著助餉的旗號,把京城豪門顯貴的財富都撈到自己手裡。

但問題是,他們為什麼不跟著崇禎南下?

這樣做就是不準備南下了。

雖然南下是給崇禎當打手,為他對抗江南世家,但對於吳家來說,一旦成功至少也是個公爵,只要大明還能延續下去,那世代榮華富貴是少不了。至於失敗,那就失敗了唄,他們這種戰場上殺出來的應該不至於怕這些,而且他們後面的家人也會跟著南下。雖然吳家的根基的確在遼西走廊,但可以說苦寒之地的遼西走廊,明顯比不上江南的魚米之鄉。只要他們南下,他們就是崇禎手中的槍,崇禎不至於連給他們塊屯田地這種事情都不懂,有他們這支軍團和背後的這三十萬遼民,崇禎在南京想做什麼會容易的多。

那為什麼不去?“這裡面水好像有點深啊!”

楊豐感慨著。

他的老朋友依然在挨鞭子。

而且裡面還拖出幾個年輕的,同樣也在被吊起。

再裡面可以看到幾個關寧軍士兵扛著掙扎的女人,倒不一定是遂安伯的女兒孫女,像他這樣的家裡各類姬妾多的是,這半年哭窮只是演戲,像他這樣的家庭,怎麼可能僅僅因為二十萬兩銀子就被榨乾。

以李自成的收穫看,這些勳貴家平均起來,五十到一百萬之間是有的。

遂安伯可是靖難功臣,兩百多年的積累了。

其實不僅僅是吳三桂,目前官員士紳的反應也很奇怪,首輔李建泰在當天晚上就跑路了,這時候估計已經到保定了,已經升任薊遼總督的王永吉,密雲巡撫宋權,也都沒派兵過來,不過他們倆手下本來也沒多少能打的。現在薊鎮包括從薊鎮分出的幾個總兵,還算有點戰鬥力的,也就是高第的一萬山海關守軍,另外唐通手下也有些,但無論如何都三天了,連點真正的反應都沒有就很奇怪了。唯一試圖勤王的,就是天津巡撫馮元暘,但他本來就是在天津給崇禎準備南下的,而且他也沒能有什麼實質行動,因為天津兵備道原毓宗根本不配合他。

總之……

楊豐突然本能般轉頭。

後面不遠處一個驚愕的目光正在看著他,但緊接著隱入人群。

楊豐淡定地轉回頭,然後拿出個小鏡子,後面那傢伙再次現身,而且身旁還有一個同伴,兩人臉上帶著一絲心有餘悸,繼續看著他背影,那個同伴還低聲在說什麼,但緊接著他們轉身匆忙離開,邊走還邊不時回頭看楊豐的反應。

當然,楊豐還在繼續欣賞他老朋友挨鞭子……

“別打了,我給銀子!”

他老朋友終於撐不住,奄奄一息地說道。

“就是賤骨頭,不打不老實!”

高得捷從裡面夾著一個掙扎哭喊的美婦走出。

“老爺救我!”

美婦尖叫著。

遂安伯奄奄一息地垂著頭。

“遂安伯,這女人送給兄弟如何?”

高得捷說道。

“將軍喜歡,就送給將軍了。”

遂安伯虛弱地說道。

“哈哈,看看,這什麼公侯伯的,統統都廢物啊!”

高得捷得意地笑著。

然後他看了看手下。

“兄弟們,給遂安伯看好門,別讓那些歹人驚擾了府中,遂安伯,兄弟們也不難為你,你給了楊豐二十萬,那也得給兄弟們二十萬,明日我再來,要是沒有二十萬,那這就不是抽鞭子的事了。”

他說道。

然後就那麼夾著美婦,很快活地昂然離去。

楊豐緊接著轉身離開。

“察院,這邊,老何跟著他們!”

他後面楊觀光留在京城的僕人指著那兩人離開的方向說道。

楊豐又不是自己一個人,事實上山東會館,幾個山東籍主要大臣家,都有的是人可以給他隨時調動。

“立刻給德州送信,我懷疑吳三桂跟建虜已經勾結,那倆是建虜,我在瀋陽見過他們,讓德州各軍準備好,這次說不定還真得進京了。”

楊豐說道。

那僕人愣了一下,趕緊告退離開。

“瑪的,我說怎麼反應都這麼的奇怪呢,看著都這麼彆扭,原來還有陰謀啊,這是要提前玩借兵剿寇嗎?”

楊豐說道。

(元宵節快樂,快開學了,我又要繼續陪讀的悲慘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