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大雖然也在鹽城,但跟晉舟家離得實在是遠。上了大學之後,安然直接讓晉嶽帶著晉舟和江沅在校外租房子住。

報道那天,晉嶽沒有出面。

“你們兩個自己過去吧,我就不送你們進去了,到時候中午過來找我,咱們一起吃飯。”

晉舟覺得他的老父親這是在明哲保身,畢竟他們領導交待給他的任務他沒有完成。

前段時間填志願時,江沅給她分析了各個專業的前景,他就差寫篇論文來告訴她填報航院是對於她來說最適合的選擇了。

當時安然、晉嶽、江沅和她,四個人湊在一起,除了心裡揣著領導指示的晉嶽,其餘人都在認真聽著江沅的話。

見晉舟和安然點頭的頻率越來越快,晉嶽急得額角都覆了一層汗,他想打斷江沅的話,偏偏找不出什麼反駁的點,當時他狠狠地在心裡罵了自己一通,可憐他一把年紀,居然說不過一個小孩。

他憋了半天,憋出來一句:“要是去航院,大二之前你不許談戀愛。”

江沅滑動著滑鼠的手僵了一下,他看了晉舟一眼,把話圓了回去,他說:“其實物理院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但晉舟剛才已經被他洗腦了,所以他現在說再多也於事無補。

聽說江沅和晉舟都來了航院,作為航院學姐的杜芸汐很早就在門口等著兩個人,遠遠見到了他們的身影,她熱情地迎了上去。

“我等你倆半天了,你們可終於來了。”

她對江沅招了招手,然後直接挽上晉舟的手臂。

“我已經替你們排好隊了,你可以想想你想參加什麼社團,要不就跟我一起吧,物理社團,我們社團很好的。”

晉舟已經有很久沒見過杜芸汐了,她看起來瘦了不少,但是狀態不錯。

雖然現在晉舟已經不憷物理了,但是聽到這兩個字,她還是有些反胃。

“我,我再看看其它社團,我想找一個我沒有接觸過的,這樣可以多拓展一下自己的知識面。”

江沅之前就說要參加物理社團,杜芸汐聞言看了他一眼,用口型問他:“你們吵架了?”

江沅搖頭。

杜芸汐這才放下心來,既然不是吵架,那晉舟選什麼社團就是她的自由了。

“一會兒報完道咱們出去吃飯呀?陸廣正往這邊來呢。”

聽到陸廣的名字,晉舟倏然轉過頭看杜芸汐,眼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盯得杜芸汐有些不好意思。

江沅感受到了她的窘迫,但卻置之不理,任由晉舟一直雙眼冒光的看著她,她急得跺了下腳。

“江沅,你就不能管管你家晉舟?”

江沅挑眉:“她想的是事實啊。”

杜芸汐放了晉舟的胳膊:“算了,我不管你倆了。”

直到她害羞的跑開了。晉舟才轉頭問江沅:“她跟陸廣在一起了?”

江沅被她這副不敢置信的德行逗笑了,“嗯。”

晉舟瞠目結束,她忽然能體會到蘇皖唐磕自己CP時的感受了。

江沅正要打趣她幾句,一抬頭,忽然看見之前與他聯絡的招生辦老師在遠處看著他,看樣子是有話要跟他說,又怕打擾他。

“我看到了一個熟人,你先去報到,我一會兒去找你。”江沅把身份證給她,“一會兒辦卡的時候直接幫我辦了。”

江沅走後,晉舟站在人聲鼎沸的操場,腦中忽然閃出了“舉目無親”四個字。正在她一臉茫然地找著自己班級的大部隊時,正巧一個男生從她身邊路過。

她忙跟上去問:“學長你好,請問航院在哪報到啊?”

男生明顯有些詫異,他說:“我就是航院的,你跟我走吧。”

路上,兩個人簡單地互相介紹了一下。

男生叫顧昀其,是航院大二的學生,跟杜芸汐是同學。

有了老熟人做紐帶,兩人的關係立馬拉近了不少。

“杜芸汐是社團新負責人,這兩天迎新估計會有點忙,你有什麼問題可以找我。”

江沅跟老師聊完天,找到航院的隊伍時,看到的就是晉舟在跟顧昀其在隊伍的末尾有說有笑。

他眉頭頓時皺了起來,好半天才調整好情緒。

走過去之後,沒有等他自我介紹,顧昀其已經認出了他,見他站在晉舟身邊向自己報以微笑,顧昀其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他看著晉舟。

“你,你就是江沅在等的那個女生?”

當初在高考考場外,江沅接受採訪時的那一幕早已經傳遍了全國,所以單獨看晉舟大家可能認不出她來,但是隻要她跟江沅在一起,大家都明白二人之間的關係。

等著簽到的間隙,顧昀其問她:“你也參加了物理社團嗎?”

拋開夫唱婦隨不說,杜芸汐是社團的負責人,所以他想當然晉舟會參加物理社團。

“還有其它社團推薦嗎?”

“書法你有興趣嗎?我是書法社的,或許你可以來我們這感受一下?”

晉舟聞言,頓時挺直身子:“書法?我覺得不錯耶。”

兩人聊得開心,直接把江沅自己晾在了一邊,江沅忍了好幾次,最終還是沒有忍住,他攬住晉舟的肩膀向前走,說:“到你了。”

從這之後,包括中午跟晉嶽吃飯,他的情緒都不太高。

吃完飯,晉嶽說:“一會兒把該辦的事情辦完之後,你倆可以四處逛逛,晚上我回家可能得晚點。”

慶大附近有遊樂場,一想到可以去遊樂場玩,晉舟整個人的興致都很高漲,襯得她旁邊坐著的江沅格外萎靡不振,儘管他一直在笑著。

“江沅是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去校醫室看看?”

江沅搖頭:“可能今天排隊累到了,一會兒休息一下就好了,您別擔心。”

晉嶽點點頭:“那行,有什麼事記得給我打電話,你倆慢慢吃,我先回去了,系裡還有事呢。”

神經大條的晉舟完全沒發現江沅的不對勁兒,她興奮地在一邊嘰嘰喳喳:“一會兒我們報到後你有事嗎?可以陪我去遊樂場玩嗎?”

江沅斜了她一眼:“你看我長得像遊樂場嗎?”

晉舟煞有介事的搖頭:“你長得像馬戲團。”

江沅:“……”

他忽然有些後悔,儘管在別人眼裡,他是人中龍鳳,但是他還是害怕,慶大遍地是人才,他總擔心晉舟的目光被別人吸引過去。

把該忙的時候都辦結之後,已經是下午兩點過。

“你到底要不要陪我去遊樂場啊?”一想到過山車和海盜船等刺激的專案,晉舟激動地頭皮都有些發麻。

“不去。”江沅今天一直氣不順,“你自己去吧,我先回去休息了。”

晉舟終於發現他看起來跟平時好像不太一樣。

“誰惹你生氣了嗎?”她小心翼翼的問。

江沅看著她沒說話。

正在兩人大眼瞪小眼時,顧昀其從一教方向走過來,離得老遠,他就看到了晉舟。

他叫了她一聲。

晉舟回頭,看見顧昀其之後,也高興地向他揮了下手,作為大學裡認識的第一個人,晉舟對他的印象很好。

“你們這是準備幹嗎去?”

晉舟說:“我想去遊樂場呢。”

一說遊樂場,顧昀其也來勁兒了,“我這有攻略,咱倆加個微信,我發給你,你按照我這個順序去玩,保準兒所有專案都能排上,我還認識賣通行卡的,要比你在網上買便宜很多,我把他推給你。”

那種被排擠在外的感覺又來了,江沅的肺已經快被氣炸了,他耐著性子把晉舟拉到自己身邊,朝顧昀其禮貌笑了一下:“謝謝,我已經買好了。”

顧昀其猛點頭:“哦哦哦還是你想得周到,那你們快去吧,一會兒天黑了。”

耐心地等著兩人交流完,江沅率先轉身離開。

晉舟愣了一下,問他:“你幹嗎去啊?”

江沅猛然回頭,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你不是想去遊樂場嗎?還不快點跟上來。”

慶大旁邊的遊樂場閉園時間是晚上十點半,晉舟活像是看見了雪的阿拉斯加犬,一進門就沒了身影,如果不是江沅看的緊,他壓根找不到人。

江沅在來的路上買了通行卡,所以顧昀其的攻略晉舟壓根兒沒用上。

看著頭頂呼嘯而過的海盜船,晉舟可憐巴巴地眨著眼看江沅:“這個看起來真好玩,是吧?”

江沅冷笑:“我不可能陪你。”

晉舟內心瘋狂地叫囂著想去玩,但無奈她膽子小,必須有人陪著她才行,見江沅一臉堅決的拒絕了自己,她幽幽嘆了口氣。

戀戀不捨的看著海盜船:“那走吧。”

江沅最是見不得她這副失望地模樣,儘管他恐高。

腕上忽然傳來一股拉力,晉舟愕然回頭,正撞上江沅的胸膛。

“你……”

江沅看著她:“排都排到了,走。”

晉舟頓時開心起來。

把所有專案都玩了一遍,出園時已經是晚上八點過。

外面的燈光沒有園內那麼亮,一出園,晉舟就被地上凸起的石磚絆了一下。

江沅被突然倒過來的晉舟嚇出了一身冷汗,急忙伸手去扶,因為氣不順,他說話時聲音有些冷淡:“你怎麼了?”

晉舟尷尬地不敢看他,總不能說自己眼瞎了吧,她只說:“沒事。”

她說完便往外走,江沅默不作聲跟在她身後。

晉嶽租的房子是個高層,因為採光的問題,他們住在25層。

站在密閉的電梯箱中,兩人都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電梯上到十五層時突然卡住,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晉舟急忙拉住扶手,心不禁一沉,正要開口說話,只見頭頂的燈閃了閃,而後眼前便是一片漆黑。

晉舟從小就怕黑,晚上睡覺時床頭都是要留一盞床頭燈的。此時她縮在角落中,剋制住顫慄,伸手碰了碰江沅:“你帶手機了嗎?我手機沒電了。”

江沅聽出晉舟聲音中的恐懼,他皺了皺眉:“你要手機幹什麼?”

“我怕黑。”晉舟緊緊貼在電梯壁上不敢輕易動作。

江沅按了緊急救助按鈕,沉聲跟對方交代清楚情況後便徹底沉默下來。

晉舟見他不說話,有些著急,小聲問:“你……你能說說話嗎?”

江沅這會兒還有些生氣,正想著要說什麼的時候,晉舟聽不見他的聲音更慌了,她聲音中的顫抖越發明顯:“江……江沅?”

“我在。”江沅最後還是回了她一聲。

聽到他的聲音,晉舟心裡放下不少,又問了一遍:“你能說說話嗎?”

想起顧昀其,江沅心裡的氣還是沒順出去,但又怕她害怕,矛盾之下,他的語氣略顯冷漠:“為什麼?”

晉舟覺得他是有意為難自己,再說下去說不定會冒出什麼難聽話,只好沉默著將頭埋在雙臂之間。

江沅摸出手機開啟照明模式,手電筒的光亮劃破了電梯廂裡的黑暗,晉舟抬頭,藉著光亮看見江沅睨了她一眼。

“你蹲著不累?”江沅漫不經心問了一句。

晉舟嗯了一聲,已然帶著哭腔,卻也不敢隨意答話。

不知道江沅低聲說了一句什麼,不等她去分辨,江沅忽然伸手把她從角落裡撈進懷中,甕聲甕氣問:“現在知道怕了?”

江沅身上的氣味清新,胸腔中的心跳強勁有力,感受到他身上的暖意,晉舟伸手環住江沅精壯的腰身,埋在他胸口小聲哭了起來。

江沅任由她抱著自己,仍是冷著聲音問:“以後有什麼事知道找誰了嗎?”

晉舟正輕聲啜泣,聞言轉成號啕大哭。

江沅慌了,忙伸手摟著她的腰安撫:“好了別哭了,一會就好了。”

兩人從電梯出來時已接近九點,晉舟晚上還沒吃飯,經過剛才那麼一番折騰,早已餓的頭昏眼花。

“那個……我能先去吃點東西嗎?”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拉了拉江沅的袖子。

江沅側頭看了她一眼:“你到底是什麼變的?剛才不是還哭呢嗎?哭餓了?”

江沅說話無情這點,晉舟從一開始就領教過了,也早已經摸出了一套自己的方法,任他如何說話,她不開口就是了。

江沅見她眼睛依舊紅著,也就沒再繼續說下去,依她所言,隨便在周圍找了家小館解決晚飯問題。

*

報道的第二天是新生見面會。說是見面會,其實就是輔導員帶著大家互相認認臉。

說來也巧,顧昀其是航院的團寵,老師和同學們都喜歡跟他交往,再加上他又長得帥,所以新生見面會的時候,輔導員把他也帶上了,想著這樣也能緩解一下新生們的壓力。

顧昀其一進班級就看到了坐在角落裡的晉舟。

江沅雖然跟晉舟是同一個專業,但是兩個人不在一個班,這會兒她正無助著就見顧昀其朝自己走了過來,她心頓時放下了不少。

見面會結束後,顧昀其又帶著她參觀了社團。

他不好意思的搔著頭:“書法社人不太多,比起靜靜坐著,大家可能更喜歡有活力一點的活動。”

晉舟忙安慰他:“我覺得就很好啊,愛好這種東西,只要自己喜歡就可以了,其他人的看法只能當做參考。”

兩人說著就進了書法室,此時屋裡正有幾個人在宣紙上練著字,見顧昀其來了,大家紛紛跟他打招呼,再一看見他身邊的晉舟,眼睛都亮了。

“這就是你昨天說的新入社的學妹?”

那人說著放下毛筆走了過來,熱情地向晉舟伸出手:“哎呀學妹你好,以後進了咱們社,咱們就是一家人了,有什麼事別不好意思說啊。”

晉舟忙點頭。

那人又說:“老顧,來了學妹,咱晚上得出去迎個新吧?得讓學妹在社裡找到家的感覺。”

顧雲汐幾次想提醒好友晉舟已經名花有主,無奈他實在太過熱情,自己根本沒有開口的機會。

今天一整天,江沅也在忙,兩人連發微信的時間都沒有。

在學校待到下午四點多,顧昀其帶著新成員把學校裡重要的幾個地方都認了一遍,確保大家有事時不會找不到路,幾人這才出去吃飯。

“建民街新開了一家火鍋,特別好吃,咱去嚐嚐?”熱情地學長邀約道。

顧昀其有所顧慮:“建民街有些遠吧?打車都要二十分鐘。”

“但是那家火鍋好吃啊,要不咱們問問學弟學妹們的意見?”

除了顧昀其和另一個學長之外,同行的還有其他學姐和新入社的新生。

晉舟此時想的就是不要讓自己覺得不合群,所以對於熱情學長的提議,她點頭應下。

大家都是同齡人,雖然來自天南地北,但一頓火鍋吃下來,彼此也都熟悉的差不多了。

在熱情學長的提議下,書法社的成員照了張全家福。

晉舟想把照片發到朋友圈,掏出手機一看,這才發現江沅給自己打了八個電話。再一看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半了。

死了。

這是晉舟的第一個想法。

“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間。”

去到門外,她忐忑的給江沅回了電話。

那邊幾乎是秒接,江沅的聲音前所未有的著急:“你在哪呢?”

晉舟覺得在這節骨眼上自己應該撒個謊,但安然從小就教她誠實做人,她實在是不會騙人。她冒死回:“我,我跟社裡的同學們聚餐呢……”

果不其然,電話那邊久久沒有聲音傳來。

就在晉舟以為江沅已經結束通話了電話時,另一頭傳來江沅咬牙切齒的聲音,他一字一頓問:“現在你吃完了嗎?”

“吃,吃完了。”

“地址,我去接你。”

“你是開車來嗎?”

江沅沒說話。

晉舟豁出去般說:“你要是開車來,記得停遠一點啊。”

他的車實在太扎眼,晉舟不想讓大家有什麼不必要的誤會。

江沅來的很快,上車後晉舟儘量縮在車門那邊,生怕江沅一張嘴噴出火來自己跟著遭殃。

等車駛入主幹道,一直沒說話的江沅終於忍不住了,他說:“你吃飯就不能跟我說一聲?學校也找不到人,也沒有回家,我以為你出了什麼事。”

晉舟再缺心眼也能看出來江沅現在正在氣頭上,她也是打心眼裡不想以住院的方式來拉動內需,解決國家經濟問題。

見她不說話,江沅身子朝她那邊靠了靠:“聽不見我說話?”

晉舟自知理虧,小聲說:“我看你今天挺忙的,所以就沒找你。”

“是挺忙的,忙得連飯都沒吃。”

怕江沅繼續找茬,晉舟忙指著前方不遠處的小吃一條街說:“你沒吃飯嗎?正好我也沒吃飽,我想吃煎餅果子了,我們去吃煎餅果子吧?”

江沅憋了一肚子氣,正要給她上一課,一抬眼,看見了她眼中的愧疚。在胸口堵了一下午的鬱氣忽然煙消雲散。

他長嘆了一聲,配合她生硬的轉移了話題:“那玩意好吃嗎?”

晉舟猛點頭。

想起曾經跟錢晨揣著倆雞蛋在攤子前排隊那時候,她覺得那段時光似乎已經過去很久了,唯一記得清晰的就是錢晨一邊握著兜裡的金鑼火腿腸一邊說她這個揣著土雞蛋的沒出息。

“但是,你可能吃不慣。”

江沅覺得她未免有些小瞧自己,“什麼我沒吃過?”

不等晉舟答話,江沅繼續說:“正好我也想吃,走吧,帶我去嚐嚐。”

其實他確實沒吃過煎餅果子。

晚上八點,夜市正熱鬧著。

路兩邊的各類攤子一鋪接著一鋪,只桌子就佔了一小半的路。

攤主見人下來,開始吆喝:“羊肉串二毛五一串,生蠔十元三個,進來嚐嚐唄。”

晉舟看著煙霧繚繞的夜市,心中開始懷念起上高一時跟顏顧一起逛夜市的日子,不由嘆了口氣。微微偏了頭,見江沅明明眼中帶著新奇,臉上還端的滴水不漏,不禁在心裡笑出了聲,這個沒嘗過人間疾苦的富家子弟。

“前面賣煎餅果子的攤子看起來還不錯,走吧,咱們去嚐嚐。”晉舟遠遠就看著那畫了香腸和雞蛋的攤子,黃燦燦的一片十分扎眼,自覺的在前面為江沅帶路。

江沅默不作聲走在後面,今天他依舊穿著簡單整潔的運動褲和T恤,但整個人看起來還是與這環境格格不入。

“老闆,來套煎餅果子,要紫米的,加最好的腸,放兩個雞蛋。”晉舟輕車熟路的跟老闆搭著話,說完一掏口袋,沒帶現金,又開啟手機餘額看了一眼,悻悻回頭朝江沅伸出了手,可憐兮兮的上下晃了晃,不好意思的說:“我沒帶錢。”

江沅沒想到晉舟來這招,結結實實的愣了一下,抬頭看見老闆一邊攤著煎餅果子一邊看自己,覺得有些尷尬,他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圓但很小聲的說:“我也沒帶錢。”

“啊這……”晉舟呆若木雞,所以今晚上他們得吃霸王餐了?

看見晉舟走馬觀花的閃過不少表情,江沅終於沒忍住笑了出來,他把錢遞給老闆,接過自己的煎餅果子,又搶過晉舟手裡那份。

“沒錢就別吃了。”

“哎哎,我聞聞味兒還不行嗎?”

聚餐人多,大家只顧著說話,晉舟壓根沒吃什麼東西,這會兒她磨磨蹭蹭跟上了江沅的步子,見他認認真真吃著手裡的煎餅果子,不由嚥了口唾沫,問:“好吃嗎?”

江沅低頭看著她,對上她的視線後,又沒好氣瞪了她一眼,然後咬著煎餅果子轉過頭,答非所問:“時間還早。”

雖然她今天沒帶錢,但依然下意識捂緊衣服的口袋,神色帶了防備:“其實已經很晚了。”

江沅看了一眼手腕上掛著的枕形腕錶:“不如去看場電影。”

一聽電影,晉舟一改剛才的萎靡不振,“今天正好有部恐怖片要上映,去看看?”

江沅面無表情的看著她:“你確定?”

晉舟點頭。

兩人意見達成一致,直接奔著電影院就去了。

大概是因為這部恐怖片很有名氣,所以全市的小青年都拖家帶口的聚集在了售票臺,一眼望去,人頭攢動,隊都快排到了門外。

晉舟擠進去兌了票,又聽江沅在一邊吩咐:“爆米花,大的。”

晉舟又屁顛屁顛的要了大桶的爆米花,然後遞給江沅:“你還愛吃爆米花啊?我也愛吃,以前怎麼沒發現我們的口味這麼一致。”

晉舟知道自己今天有錯在先,所以見縫插針的討好江沅。

江沅呵呵笑了笑,把桶遞迴給她。晉舟心裡一暖,覺得江沅真是個好人,不但來接她,還帶她看電影,還買爆米花,不跟她生氣。她一邊抓著爆米花往嘴裡放,一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江沅瞟了她一眼:“我讓你拿著,我讓你吃了?要吃自己買去。”

晉舟見路過她們身邊的那對小情侶帶著善意的笑看自己,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但手裡仍然抱緊了那桶爆米花,用尊嚴在吃。

“話說,你今天都在忙什麼啊?我有去你們班找你,但是你沒在。”看電影時,晉舟小聲問他。

江沅忽然被爆米花嗆了一下,咳嗽的眼淚都流了下來,伸手去抓爆米花的時候,他裝作不經意的在晉舟的額前推了一下,看著晉舟隨著慣力向後仰了一下頭。

江沅心裡痛快不少,雖然這個舉動傷害性不高,但也挺解氣。

9月14號,週六。

這天晉舟和江沅都沒有課。

安然也特意趕過來探望兩個人,順便等著晉嶽下班,幾個人一起吃頓飯。

日子彷彿又恢復到高三剛開學那時。

江沅在書房裡看著圖紙,晉舟在一邊惡補航天知識,安然在廚房裡忙活,幾個人互不干擾。

此時已經是中午時分,晉舟學的正興起,但肚子卻不合時宜的叫了一聲。她忙尷尬地捂著胃,然後悄悄去看江沅,見他好像沒聽到自己餓了,正要鬆一口氣。忽然見他隨手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了一個紫色的包裝盒,然後遞到她面前。

“拿去吃。”

不等晉舟反應,江沅直接把那個方形的盒子塞到了她手裡,然後低頭繼續寫東西,只是脖頸和耳尖微微有些發紅。

看盒子的形狀應該是巧克力,她正要當場拆開就被江沅呵斥住了。

“你去外面吃。”

晉舟不明所以,以為是江沅怕自己打擾他,於是聽話的抱著盒子出去了。

回到自己房間,晉舟從盒子裡又拆出一隻紫色鋁盒,她看到盒子上面印著自己的照片,先不說那照片拍得畫素如何,但是這個位置讓她頓時覺得自己成了防偽商標。

開啟盒蓋之後,呈現在她眼前的是二十五塊形狀各異的巧克力,看樣子是一個身殘志堅的手殘人士DIY的。晉舟蓋上蓋子推測了一下,覺得這一盒DIY的巧克力應該是江沅自己做的。

想到這,晉舟心情突然變得有些微妙,在她這十八年的人生裡,從來沒有人送過她手工巧克力,即便是安然和晉嶽也只是送過在網上定製的,所以人生中第一次收到這樣用心的東西,晉舟開心和感動之餘還有些雀躍,她把鋁盒重新放回包裝盒裡,噔噔噔跑回書房,探頭向裡面看,“嘿嘿,江沅。”

剛才拼命用手扇風的江沅被嚇了一條,他飛速放下手,由於著急,指尖磕在了桌邊,疼得他頭皮發麻。

他頭也不抬,語氣十分不自然:“幹什麼?沒看見我在忙嗎?”

晉舟費力把盒子抱在懷裡,看見江沅彆扭的模樣,眉眼一彎:“謝謝你。”

江沅終於看了眼臉上好像開出了朵花一樣的晉舟,粗著聲音說:“不客氣,練手的,能堵上你的嘴就行。”

晉舟:“……”

雖然一直被人驅趕,但是晉舟站在門口沒動地方,因為江沅要寫東西,她又不敢出聲打擾,所以只能抱著盒子發呆。

安然的菜還沒做好,此時已經快一點了,巧克力她不捨得吃,家裡又沒有了吃的,她的肚子響的頻率越來越快。她知道身上沒什麼優點,生物鐘準確是為數不多的一個。

早上八點,中午十一點,晚上五點,那是必須要餓的。

書房實在太安靜,這直接導致她肚子餓的叫起來時,江沅聽的一清二楚。她紅著臉,餘光看見江沅停筆朝自己看,忙堆起諂媚的笑:“我不打擾你了啊,我先下樓去買點吃的。”

江沅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剛才給你訂了點外賣,你一會兒去開門就行了。”

“訂的什麼呀?”晉舟忙湊過去,“咱們樓下的炸雞挺好吃的,我想吃炸雞……要芝士芥末口味的。”

江沅瞥了她一眼,“訂的就是他家的。”

晉舟清了清嗓子,小聲說:“要整份的,不要半份,半份吃不飽。”

江沅:“……”

晉舟乖乖地去到客廳等炸雞。她順便搜了一下今天是什麼日子,因為她覺得以江沅的直男思維來說,不會無緣無故送她巧克力。

上網一查,果不其然被她猜中了,今天是相片情節人,怪不得那盒子上還印著她的防偽標籤。

晚上她跟錢晨影片的時候,把巧克力的事情跟她分享了一下。錢晨在另一邊嗷嗷怪叫著。

“你們家老江行啊,我以前真是沒看出來他還有這一套,把你交給他我是放心了。”錢晨笑夠了,神情一秒變得嚴肅,“但是話說回來,他到底什麼時候跟你表白啊?他該不是等著你跟他告白呢吧?”

晉舟聞言,老臉一紅:“我爸說了,我要是來了航院,大二之前不許我談戀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自從高考過後,她爸看江沅的眼神由之前的欣賞變成了又愛又恨,那感覺就像是在看要拱自家白菜的豬。

錢晨又笑得前仰後合:“我叔那是覺得女大不中留了,所以卯著勁兒要找江沅麻煩呢,但是又實在找不到什麼東西,只能自己生悶氣。”

晉舟恍然大悟的應了一聲,“你倒是很瞭解嘛,是不是張睿傑也遭受過這樣的對待啊?”

錢晨正在喝水,聽了晉舟的話,直接被嗆得咳出了胸腔共鳴。

“你先別說我了,你去了鹽大感覺怎麼樣?那的同學好嗎?你們相處得融洽嗎?”

“這的同學都很好的,等你什麼時候沒課了,我帶你過來玩兒,我跟你說,我們這的大廚水平特別高,不亞於外面那些飯館,我覺得你吃了我們的飯,都要打申請轉校到我們這來的。”

兩個人已經太久沒有見過面,一聊起來就忘了時間,直到江沅過來敲門。

錢晨聽到聲音,問晉舟:“是你家老江嗎?”

晉舟示意她小點聲。

錢晨像是被按到了開關一樣,頓時興奮起來,她催促晉舟:“快讓我跟你家老江說幾句。”

晉舟想結束通話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江沅接過手機,有些哭笑不得:“我說錢大小姐能別總勾搭她了嗎?在我們自己學校我已經快看不住她了,你還把她往鹽大勾搭?是不是最近張睿傑太閒了?”

錢晨非但沒有生氣,她看起來更興奮了,她喊著晉舟的名字:“你聽見了嗎!這是你們家老江第一次跟我說這麼長的話,我倍感榮幸。”

晉舟忽然覺得自從上了大學,好像她身邊的人都開始變得不正常了。

晉舟聽不下去兩人的對話,她藉口去洗臉出了房間。

屋裡,錢晨忽然放輕聲音問江沅:“你準備什麼時候跟晉舟表白啊江大神?你要是一直這麼拖著,你別說我把晉舟搶回來了啊。”

江沅抬頭看了眼外面,見衛生間的門已經關上了,裡面不時有流水聲傳來。確定晉舟聽不到他們的對話,江沅才說:“晉叔現在對我好像有些看法,現在表白時機還不成熟。”

饒是江沅沒有談過戀愛他也知道得罪誰都不能得罪老丈人,他從不打無準備之仗。

“那你就準備這麼讓我們晉舟這麼名不正言不順的跟著你?”錢晨一臉的恨鐵不成鋼,“虧我以前還覺得你聰明,怎麼再聰明的人一遇到感情的事就變得這麼傻了?”

江沅挑眉,等著錢晨繼續發話。

“不是我嚇唬你,就我來鹽大沒一週,已經有不下十個男生問我要晉舟的微信了啊,我看這裡我們也有挺多條件不錯的男生的,還有一個跟你一樣是富三代,別說咱們同學一場我沒幫你。”

江沅笑了一下:“我一會兒再跟你說,我忽然想起來我們有個同學挺喜歡張睿傑那種型別的,我這就問一下張睿傑。”

錢晨:“……”

以前晉舟說他無恥的時候,她還不信。

“算了,我大度一點,不跟你一般見識。”錢晨把話拉了回來,“我剛才聽晉舟說我叔現在不太看好你?”

儘管江沅不想承認,但這確實是事實,他能感受得到。

“我叔現在就是準岳父的心態,你不能跟他對著幹,但是你可以先把晉舟追到手啊,總要確定關係才穩妥。”

江沅覺得錢晨說的有道理,忍不住像上課那樣,把她的思路用手機記了下來。

晉舟洗漱完畢回來的時候,聽見兩人剛結束通話影片。

“你倆聊什麼了?”

她覺得以他們兩個人的性格,聊了這麼久都沒吵起來,堪稱奇蹟。

江沅面色凝重的看了她一眼,“我明天搬出去吧。”

晉舟愣了一下:“什麼意思?”

江沅說:“然後你每天晚上去我那住。”

晉舟:“?”

“如果叔叔問起來,你就說你去同學家住了。”

晉舟覺得她已經猜到錢晨剛才在跟他說什麼了。

“以後你少跟錢晨來往。”晉舟被這兩人氣得吐血。

“好了,太晚了,你快走吧。”她紅著臉把人推了出去。

江沅被推到門外,忽然笑得直不起腰,或許他也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太過傻里傻氣。

見晉舟要關門,他伸手攔了一下,由於笑意還未收斂,他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溫柔。

他看著晉舟,問:“我還沒有跟你說過吧。”

晉舟不明所以:“說過什麼?”

“我喜歡你,很喜歡,或許從很早之前就對你動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