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次

在暑假還剩最後兩天的時候，錢晨在讀高一的表弟齊嘉碩不遠萬里從西北跑到鹽城來找她玩。

“你這小子確定是來找我玩的？”大清早錢晨就被他的電話吵醒，這會兒眼睛還沒睜開呢，正一肚子不滿。

齊嘉碩也是鹽城人，只不過後來錢晨的老姨隨夫奔赴西北，原本打算把他留在鹽城繼續讀書，但是齊嘉碩死活不願意，夫妻倆便把兒子也帶走了。

齊嘉碩執意要走的原因，除了錢晨沒人知道，據說他們班上有一個姑娘非常喜歡他，對他的執念已經到了癲狂的地步，她二十四小時監視齊嘉碩甚至跟蹤偷窺，已經達到了令他不適的地步。

“不找你，我找晉舟姐。”齊嘉碩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

去年他回來時，在錢晨的介紹下認識了晉舟，三人整個暑假都混在一起，玩得開心無比。回去之後，齊嘉碩對晉舟一直念念不忘，不為別的，因為這麼多年了，她是唯一一個能攔住打他時的錢晨的人。

“我們已經下了飛機在去家裡的路上了，你別告訴我二姨，我媽說要給她一個驚喜。”

“好，但是今天我有事，明天再陪你，你先去跟你舟舟姐玩。”

接到齊嘉碩要回來的訊息，晉舟第一時間給江沅發了條微信。

“我這兩天有事，可能沒法補課了。”

彼時江沅正在衣櫃裡翻衣服，他不知道一會兒去晉舟家該穿什麼，看到微信，他停止了翻找的動作，他沒有給她回覆，順手把手機扔在床上。

過了會兒，晉舟又發了一條。

“一會兒你跟我媽說一聲你這兩天有事沒法給我補課好嗎？好人一生平安。”

江沅還是沒理她，這回直接把手機扔在客廳，然後自己進了書房。

約有一個小時之後，他去廚房倒水，路過沙發時，猶豫了一秒，撿起了角落裡的手機，然後給安然發了個條微信，說自己這幾天有事沒法補課。

他今天一早就爬起來改最新推算出來的方案，到現在總共改了三個多小時，他狀態實在不佳，便想著休息片刻。

一開啟朋友圈，第一條就是晉舟更新的動態，背景是在遊樂園。他停頓了三秒，見站在門口的晉舟笑顏如花，旁邊還站著一個男生，兩人看起來關係很親密，晉舟恨不能把魚尾紋都笑出來。

江沅面無表情往上劃了一下，找到關注的航天公眾號，挨個點進文章去看。

一篇文章五百多字，他足足看了十五分鐘都沒換地方。

想了想，又退出文章頁面把朋友圈劃回去，路過晉舟的那條時，動作快了不少。

*

作為東道主，晉舟一整天陪玩的很賣力，晚上又請齊嘉碩吃了頓飯，才為今天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回家的路上，剛才還神采奕奕的齊嘉碩神情忽然變得有些緊張。

“怎麼了？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西北的飲食跟鹽城絲毫不同，晉舟擔心他水土不服。

齊嘉碩搖頭，那種被人跟蹤的不適感又不合時宜的冒了出來，他安慰自己，那個瘋子沒有自己的聯絡方式，所以不會這麼巧，自己回來她就跟過來的。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啊？”晉舟見他一副坐立難安的模樣，“你要是有事你先走，我已經到家了。”

齊嘉碩看了晉舟一眼，又像做賊似的環視一週，身體保持著立正的姿勢，腳卻已經做好了開溜的準備。

“那我可真走了啊。”

說完不等晉舟跟他再見，他就像一陣風似的颳走了。

“到家記得給我發微信。”晉舟徒勞的扯著喉嚨對著他的背影叮囑。

這孩子，下一屆奧運會短跑沒他她都不帶看的。

路過江沅家陽臺，她看見他家沒有開燈，為了防止他聽到自己回來過來找茬，晉舟進樓道的動作很小心，正要輕輕關上單元門，一股忽如其來的力量扯得她一個趔趄，她轉頭，正看見兩個穿著等同於無的熱褲的姑娘面色不善的瞪著自己，兩人腳上那雙裸色尖頭小高跟鞋在地上踩出的節奏頗有律感。

晉舟見對方年紀小，只當她沒家教，正要掏出鑰匙開門，忽然其中一個姑娘幾步走到自己面前。推搡了晉舟之後，高聲叫罵：“我說你要不要臉？勾引別人男朋友是吧？”

她的同伴也跟著叫囂：“唐優，你別跟她廢話了，我看她不爽一下午了，給她長長記性。”

晉舟毫無防備之下被那個叫唐優的姑娘推到江沅家門上，咣噹一聲過後，晉舟心緊緊揪了起來，不為剛才唐優那一下按在了她被安然教育過後還未痊癒的後背上，畢竟她堅強，這些小傷小痛都能忍，但是！一會江沅出來之後會有什麼表現她還是有些擔心的。

唐優見晉舟愣神，以為她被自己的氣勢成功鎮住，心中不禁騰起股快意，又過去拉了晉舟一把：“今天齊嘉碩陪著你，你很爽吧？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

晉舟只覺一頭霧水，正要發火，忽然見隔壁的門被人大力拉開，聲控燈隨之而亮。她抬頭正對上江沅一張黑到家的臉，他身上隨意套著件T恤，兩眼通紅，顯然是在睡夢中被吵醒。

“我說你們……”

他掃了眼眼前的情況，看見晉舟後，臉上的不悅更甚，“你們能不能注意點影響？這全樓就住你們家了？”

晉舟心中暗罵賤人就是覺輕，但轉念想到以後還要讓他給自己補課，面上卻又不得不擺出一副內疚的模樣：“抱歉江沅……”

江沅起床氣大，不等她說完話，摔門回了屋。

保安上來的時候唐優還在高聲叫罵，透過詢問，大家才知道唐優今年十六歲，高一讀了沒幾天就輟學了，她雖然學歷不高，但她罵出的話卻是讓保安聽了都不禁神色黯然，相比之下，他覺得自己的詞彙量已經匱乏到有些對不起曾經教過他的班主任的地步。

“大晚上的你喊什麼喊？再喊我們就直接報警了！”在詞語運用方面，保安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所以不遺餘力對著唐優撒氣，轉頭看清被罵的人是晉舟時，人幾乎要跳起來：“又是你！走走走！你們都跟我去保安室！”

保安室裡還有幾個值班的保安，腳正搭在桌沿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晃，手邊還放著茶杯，茶是剛沏好的，冒著熱氣，這會見人進來，急忙規規矩矩坐好。

晉舟此時臉上已經掛了彩，眼角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唐優撓出了長長一道血痕，正默不作聲坐在長椅上思忖該怎麼處理傷口。一邊的唐優仍是不解氣，罵罵咧咧的要衝過去動手。

保安把她攔開，問：“你有完沒完了啊？年紀不大脾氣倒挺火爆。”然後又回頭問晉舟：“這是你朋友？你們這大半夜的在這幹嘛？鬧矛盾了？都不睡覺了是吧？”

晉舟一副狀況外的模樣：“我不認識她，這裡面大概有誤會。”

唐優一聽，又拔高聲音嚷道：“誤會？什麼誤會？不是你勾引我男朋友的？我告訴你，這事沒完！”

晉舟見對方好像一個跳樑小醜只覺好笑，抬頭看了她一眼，不屑道：“你男朋友？齊嘉碩？他說煩死你了。”

其實齊嘉碩跟她到底是什麼關係晉舟也不再清楚，她只是本能地想嘲諷對方。

唐優又要衝上來理論，保安擋在中間：“都少說兩句聽見沒！”頓了頓：“再調解不好，我們就真報警了，你們也是成年人了，有什麼後果都知道。”正說著，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他沒好氣的瞪了幾人一眼，小跑過去接電話。

“喂”了一聲過後，態度突然恭謙起來，不住的點頭哈腰：“是是是，好的好的。”

他放下電話再走過來時，看著晉舟的眼神多了絲不尋常：“這位同學，您先回去吧，其餘的事我們會處理的。”

晉舟不明所以從椅子上站起來，臨出保安室前，對著唐優說：“齊嘉碩下午的時候跟我告白了，說這輩子都要跟我在一起。”

她話音一落，唐優像是被人踩到尾巴的小狗，瞬間從椅子上彈起來：“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我見過你，我乾姐姐就是你們學校的，你死定了。”

晉舟朝她做了個鬼臉。

出了保安室，被悶熱的晚風一吹，晉舟只覺窒息，她匆匆往樓裡跑，剛踏上自家的臺階，猛然聽到樓梯間傳來一陣咳嗽聲。她抬頭看了看，見昏黃的燈光下，江沅正倚在樓梯扶手處站著，原本深邃的眸子略微眯了起來。晉舟頓覺江沅是個很懂生活的人，畢竟晚上站在熱風陣陣的樓道里看風景是件很有情調的事。江沅見晉舟回來也不多說，轉身就回了屋，沒一會兒，他把“哈哈”牽了出來，二話不說把繩遞到她手裡。

晉舟：……

“多遛一會兒。”

江沅說話時嗓音沙啞，聽著不像是剛睡醒，晉舟覺得有點不對勁，不由仔細打量了他一眼，這才見他面色紅的不正常。

“你發燒了？”

沒有39°燒不出來這顏色。

江沅有些不耐煩地跟她揮了下手：“趕緊去吧。”

哈哈圍著晉舟蹦躂的起勁兒，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江沅看完哈哈終於正視了她一眼，視線掃過她的臉，轉頭的瞬間身體僵了一下，然後又把視線轉回到她臉上。

他皺眉，語氣有些低沉：“你眼睛怎麼了？”

晉舟下意識摸了一下傷口，然後避重就輕道：“沒事，不當心劃到了。”

“你確定？”江沅顯然不信。

晉舟猛點頭，然後拉了拉牽引繩：“我先帶哈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