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次

第二天下午，江沅照常給晉舟講課。

今天安然有事要去單位加班，晉嶽也不在家。顯然，透過這幾次的接觸，安然已經完全對江沅放心了。

“小江，阿姨給晉舟留了錢，要是晚上我們還沒有回來，你們就去外面吃哈，想吃什麼就吃什麼，錢不夠再朝阿姨要。”

江沅在門口闆闆正正站著，笑得一臉乖巧：“阿姨，我這有錢的，您放心。”

安然看著江沅，怎麼看怎麼喜歡，一偏頭看到站在他身邊，彷彿被抽了筋骨表情扭曲的自家姑娘，她笑意一僵。

“你身板挺直了，小姑娘駝背多難看。”

在一邊看著江沅演戲，晉舟的心靈已經遭受了重創，這會再被安然罵了一頓，她表情更痛苦了。

不自覺偷瞄一邊的江沅，不料正趕上對方也看過來。她見狀立馬換了副面孔，微笑向對方示意，態度可以說是畢恭畢敬。

自從被抓到了把柄，她那桀驁不馴的表情收斂了不少。

江沅嘴角微微揚了些，尺度把握的剛剛好，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安然走後，晉舟忙拉開跟江沅的距離。剛才兩人站在一起，她偶爾能碰到他的手臂，他身上好像帶了電，讓她下意識想逃離。

江沅看著她稱得上落荒而逃的背影，嗤笑一聲，倒是分外享受這種看著她敢怒不敢言的感覺。

“昨天讓你做的題都做了嗎？有沒有不會的？”

晉舟站在桌子的另一邊乖乖點頭：“做了。”

江沅應了一聲，託開椅子，坐下後習慣性蹺著二郎腿，“那些都是每年必考的題，你掌握到要點了肯定一勞永逸。”他說著拿過她的練習冊。

晉舟的字一如她的人，金戈鐵馬，硬氣的不像是女孩子的字，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看了眼她用的公式，“這是型別題，掌握了一道就等於掌握了三分之一的物理。知道還有什麼題能用到速度公式嗎？”

晉舟回的結結巴巴：“跟速度有關的題都能用到速度公式。”

江沅：“……”

這話回的還真是無懈可擊。

空氣在瞬間靜止，氣氛忽然變得詭異起來，晉舟察覺到自己的回答好像引起了江沅的不滿，她忙掩耳盜鈴的低頭看著課本，只是頭頂快被江沅盯出來兩個洞，那視線實在無法忽視。

江沅暗暗嘆了口氣，另起了話題。

“勻速直線運動、勻變速直線運動、曲線運動，這是運動學，彈力、重力、浮力、摩擦力、萬有引力定律、開普勒三定律牛頓三大定律、能量守恆、動量定理和動量守恆，這是力學。”江沅看著晉舟：“還有什麼型別題？”

忽然被點名，晉舟頓時挺直身板，絞盡腦汁想了半天，才小聲說：“還有，還有電磁學。”

江沅的手有節奏的敲擊著桌面，聲音清脆。

“電磁學都有什麼？”

晉舟再度沉默。

“庫侖定律、電場力、洛倫茲力、安培力、楞次定律、法拉第電磁感應定律。”

江沅說完，見晉舟依然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不由在她後腦勺上點了一下：“不記下來？這些都吃透了，全國的大學隨你挑。”

他明顯看到晉舟聞言面色微微一變，然後青筋暴突的緩緩開啟筆記本，咬牙切齒笑道：“好的。”

江沅被她想反抗卻又不敢的德行逗笑了，他手撐在頭側，問她：“為什麼不喜歡物理？”

這問題倒是讓晉舟愣了一下，她認真想了想，說是因為不喜歡物理老師，所以才不喜歡物理聽起來好像有些可笑，她乾脆反問回去：“你為什麼喜歡物理？”

這個問題難得的讓江沅沉默了。

晉舟嘆氣，“所以說，喜歡和不喜歡都是沒有理由的，說得出理由的就不是真正的喜歡或不喜歡。”

江沅挑眉：“你知道人的一生大概有多少天嗎？”

這道問題晉舟倒是對答如流：“據說是三萬六千天。”

“那你知道從我國首顆人造衛星升空到‘天問一號’升空，我們用了多少天嗎？”

晉舟沉默。

江沅說：“所以，在這短短的三萬六千天中，我們總要給這世界留下點什麼。”

這是晉舟第一次看到江沅如此認真地說話。她不禁又問了一句：“你想給這世界留下點什麼呢？”

江沅嗤笑：“我說了你能懂？有這時間你不如多看看公式，做點有意義的事。”

晉舟翻了個白眼：“我說話怎麼就沒意義了？人和人的溝通是最有意義的事情之一。那在你看來，什麼事才是有意義的？做題？”

江沅不答反問：“你想考哪所大學？慶大？”

晉舟條件反射的看了他一眼，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對上，她原以為他是知道她想考慶大，所以故意打趣自己，這麼一看，她好像想多了。

她甕聲甕氣說：“是。”

江沅挑眉：“所以對於你來說，現階段有意義的事就是為了考入慶大而努力。”

晉舟沒有反駁。

江沅繼續說：“人每一個階段都有那個階段的使命，所以‘有意義的事’原本也不能一概而論。如果非要說我現階段想做什麼有意義的事，那肯定是幫你考上慶大。”

晉舟聽江沅這麼一說，臉唰的紅了，她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說話聲音更粗了：“這是我的意義，不是你的意義。”

“怎麼就不是了？你不考上慶大我怎麼看你同學在智商上碾壓你？”

晉舟愣住了，說到底，這狗男人活著的意義就是為了看她下場悽慘吧？沒錯吧？

一整個下午，晉舟都在抄公式，抄到最後，她連數字和字母都不認識了。

江沅拿著練習冊在她旁邊坐著，視線專注的看著題，應該在溫故而知新。

晉舟獨自跟面前的物理公式大眼瞪小眼，偶爾，她會放下筆，閉著眼睛，兩手在空中虛抓幾把，然後朝腦門按，像是要把這些題和公式全倒進腦袋裡。

如此反覆幾次之後，她總覺得身邊安靜地不正常。

她悄悄睜開一隻眼去瞄身邊的人，不料對上一隻冷冰冰的攝像頭。

晉舟：“……”

可以看得出來，如果不是怕吵到自己，江沅是可以笑出驢叫的，只見他一張白皙的臉憋得通紅，渾身抖得像洗完澡還沒擦乾身體就踩著了電門。

那麼問題來了，他什麼時候放下書的？

“你繼續‘吸收’。”江沅看著她：“你這種學習方法非常高效，我不介意向大家推廣一下，或許可以事半功倍。”

晉舟：“……”

她就知道這人沒憋什麼好屁。

她斜眼看著他：“說吧，什麼條件能讓你刪了這些影片。”

原本江沅沒想到用這些影片做證據去要挾晉舟的，她倒是給自己提供了思路。

江沅心滿意足的收了手機，順勢說：“沒什麼難事，我沒空的時候，幫我去遛遛‘哈哈’。”

想起那隻小哈士奇，晉舟覺得這個任務她完全可以勝任，正要答應下來，江沅又補充道：“我有事的時候隨叫隨到就行了。”

說完見晉舟要反抗，他慢條斯理抿了口手邊的水：“大家鄰里鄰居的住著，總要互相幫助是不是？”

晉舟皮笑肉不笑：“原來這叫‘互相幫助’

啊？我一直以為這叫‘壓榨’呢。”

江沅點點頭：“知識淺薄的人確實總會出這樣的洋相。”

晚上，安然加班沒有回來，兩人的晚餐只能去外面解決。

江沅見晉舟起身回房間，把人叫住：“幹什麼？”

晉舟一臉茫然：“拿錢吃飯啊，我媽留了錢給咱……我。”

江沅一臉“有被冒犯到”的表情，“跟我出去需要用你的錢？”

“話是這麼說，可……”

關門聲堵回了晉舟的後半句話。

晉舟現在已經開始懷疑自己，她覺得自己之前沒有及時認出江沅披在溫和外皮下的無恥靈魂不是對方演技太好，而是自己眼瞎，眼瞎也便罷了，還主動給瞎了的眼睛戴上了用墨水塗黑的墨鏡。

那麼問題來了，江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在自己面前暴露出真實面目的？他的目的是什麼？

懷著疑問，晉舟慢吞吞的出了門，原以為江沅已經走遠，卻不料他正在單元樓的大門口等著自己。

“想吃什麼？”江沅說：“哥哥滿足你。”

傍晚，夕陽的餘暉披在江沅的身上，殘陽之下的少年看起來輕狂且不可一世。

晉舟看著他那副德行，心想非要好好敲詐他一頓。

她想了半天，一咬牙一跺腳，“我想吃韓餐。”

說完又覺得自己眼皮子太淺，韓餐而已，再貴能有多貴？還沒有她們這的特色菜貴，但是最近天氣這麼熱，冒著絲絲冷氣的朝鮮族冷麵簡直是人間美味啊。

十個男生有八個對於麻辣燙、韓餐之類的食物不感興趣，剩下的兩個是礙於女朋友想吃，不得不奉陪。

江沅也不例外，他聞言，眉頭頓時皺到了一起：“韓餐？不去，那有什麼好吃的。”

晉舟站在原地，氣得巴掌大的臉皺成了一團，江沅瞪著站在原地不走的她，兩人僵持不下。

二十分鐘後，達成心願的晉舟蹦蹦跳跳進了店，面無表情地江沅懶洋洋地邁著步子跟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