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素塵一回頭,盛危月不在他身後。
他眸光沉下去,不願相信盛危月和他養父是一路人。
黯然神傷之際,驀然覺察到五丈外有人跟蹤。
那人氣息沉穩,腳步輕盈,絕非一般雜碎。
厲素塵蓄了幾分故意,剛拐過街角,迅速疾步繞進另一條巷子。
城興追至街角時,哪裡還有厲素塵的影子。
接連被兩人甩掉,她氣得踢了一腳牆根。
待回眸,卻見厲素塵懶洋洋倚著危牆,兩手揣在袖兜裡,微眯著鳳眸,饒有興致地盯著略顯無措的城興。
她為方便跟蹤,一身玄衣勁裝,束髮無妝,差點讓厲素塵沒認出。
“……表兄。”城興做虧心事在先,不免口齒囁嚅。
厲素塵的外祖父楚王是城興外祖母一母同胞的兄長,她這麼喚他,並無不妥。
但,“我已被逐出楚王府,如今只是庶民,公主非要如此喚我,自降了身份。”
厲潮生被奪爵入獄後,蕭寒酥與之和離,帶著厲素塵大歸楚王府。
楚王勒令厲素塵不許再見再提厲潮生,自然也不會想看到厲素塵在厲潮生死後沉迷查兇報仇。
祖孫二人恪守一樣的固執,最終鬧到厲素塵被趕出家門的局面。
話音落,厲素塵並未再糾結與質問城興的跟蹤,繞過城興,往樓外樓的方向走。
城興見他並無驅趕自已之意,嘟著嘴厚著臉皮跟上去。
*
不知不覺間,月已中天。
裕寧眼飽耳飽腹飽,坐立難安,只好掃了宋林致的興,勾著她的衣袖,小聲說:“林致,我們回去吧。”
宋林致已有微醺意,盯著裕寧那張桃花似的小臉,“你就是專程來找你放走的那個象姑的。”
居然也會跟她耍小心思。
裕寧一噎,只能預設。
宋林致抬眸望向門口,又多了三倍打手,看樣子是要擒人。
正想著,她一直未曾注意過的西北角落桌翻人倒,身姿挺拔身手矯健的男人突過圍捕的打手,僅是一剎那之間,從她眼皮子底下將裕寧拽走了。
銀光晃眼的匕首直抵裕寧咽喉。
毫不誇張,醉意當即被這突然的變故震退,宋林致立時起身大喝道:“都住手!”
裕寧腦子裡的天旋地轉還沒停,就聽耳廓傳來一聲熟悉的“是我”。
“別動。”盛危月固然是喊給打手及龜奴聽的,但眼神卻直令宋林致。
頗有挾天子令諸侯的意味。
“此賤奴膽敢從主家逃走,我等務必要將他擒回。”
認出盛危月的龜奴義正言辭。
宋林致捏出懷中尚書府的令牌,“買他的人是我,我願放他。”
不僅如此,她當即毫不猶豫地拽下腰間鼓包的錢袋,眼神緊盯著刀刃,隨手將錢袋拋給一旁的龜奴,“這些買他在鬼市出入自由,都退後!”
龜奴這才揮退寸步不讓的打手。
盛危月收刀的瞬間將裕寧推進宋林致懷裡,兩步跑得沒影。
“止血的藥膏取一份送來!”
宋林致睨著裕寧脖頸左側沁出的紅血絲,手撕了盛危月的心都有了。
龜奴聞言,指著二樓甲辰號房,“還請娘子上樓稍候片刻。”
宋林致被嚇出了薄汗,關心完裕寧的身體與心理,開始破口大罵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你好心放了他,他只覺得你好欺負,跟賤人講什麼情?這下好了,見識到何為翻臉不認人了吧!”
“床上功夫是一回事,人品是另一回事,你不能混淆的知道嗎?”
……
裕寧呆呆的,如果她有一雙兔子耳朵,應該已經被她打了個緊緊的結。
“藥怎麼送這麼慢!”宋林致火不打一處來,“我去催催。”
說罷,將門從外面緊鎖。催藥去了。
耳根子總算清淨了,裕寧摸了摸盛危月適才拿匕首抵住的地方,就只有剛才上樓的時候摸到一絲淡淡的緋色血跡,這會兒已經摸不到了。
趁宋林致不在,裕寧好奇地摸索著床上的……應該是“刑具”吧。
聯想起她聽到的叫聲,簡直給她的靈魂以從未有過的震盪。
“好玩兒嗎?”
裕寧研究得太專心,身後何時貼近一具寬闊的身體都沒察覺。
她天真地點點頭。
然後愣住,被映在床上的影子嚇到。
一寸一寸側過腦袋,先入眼簾的是一片誇張的大鬍子,令她害怕不已,登時驚叫出聲。
盛危月忙不迭捂住裕寧的嘴,無奈又頭疼,“是我。”
裕寧圓潤的水眸不可置信地盯著盛危月的臉,艱難地辨認不出,伸手拽他的假鬍子。
盛危月“嘖”了一聲,鬆開她的嘴。
小丫頭的臉簡直比豆腐還嫩,不過輕捂了一會兒,竟能清晰地看到他的紅指印嵌在她白皙的麵皮裡。
她的身體,好像沒有一處不是如此,軟嫩,滑膩,玉的質地,棉的柔暖。
“疼嗎?”
裕寧點了點脖頸,搖頭。
盛危月見她懵懵的,不炸不鬧,有問有答,乖得不像話,故意逗她,“我說的是昨晚。”
裕寧怒瞪男人一眼,別過頭不看他。
想到他昨晚的惡行就生氣。
“裕寧。”盛危月忽然很嚴肅。
“幹嘛?”裕寧應得悶聲悶氣。
“以後別再讓我看到你來這種地方,昨晚是我沒說清楚,但你得明白,換作任何一個男人,知道自已的新婚妻子有那種行跡,都會發瘋。如果還有下次,我不保證會做出什麼。”
“我……”裕寧一肚子怨氣,但又實實在在是她理虧,“你幹嘛兇我。”
盛危月墨眉微挑:“?”
裕寧環著胳膊,無賴道:“我是公主,就算我做錯了,你也不能兇我,否則就是以下犯上。”
“我沒有兇你。”
蒼天可鑑,盛危月已經很耐心在和公主殿下講道理了。
“你就有。”裕寧鼓著腮,企圖矇混過關。
盛危月氣得哼笑一聲,“你聽得懂,別裝傻。”
裕寧坐在床沿,而盛危月一條腿跪在她身側,這樣的攻守姿態,令裕寧完全處於弱勢,她得狠狠仰著頭才能盯到盛危月的眼睛。
她不服氣地騰然起身,指尖戳著盛危月的肩,“那你給本公主解釋解釋,昨晚我分明說過想要一個孩子,而你明知道,為何要戲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