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危月和裕寧被刺殺的訊息，翌日一早候等梧帝宣早朝時，便毫不意外地在朝臣嘴裡滾了好幾遍。
宋家父子默然不語，失望又憤懣，卻只能打碎了牙嚥進肚裡。
各地奏報處理完，梧帝盯著盛危月胳膊上顯眼的繃帶，道：“淮陽侯，朕是該罰你又害朕的寧兒遇險，還是該賞你危難之際護朕的寧兒有功？”
盛危月跪地恭敬道：“回陛下，護衛公主乃臣之本責，連帶公主遇險，實是該罰。”
梧帝不悅地繼續追問：“刺客呢？”
盛危月支吾道：“回陛下，臣殺光了。”
“殺光了？”
“是。”盛危月一副懇切的模樣，“那刺客誣陷宋尚書買兇殺臣，臣便將之都殺光了。”
聞言，宋暘跳腳道：“淮陽侯，你勿要血口噴人。”
宋意琛一把扯住父親大人，“父親，淮陽侯說了，那些刺客是誣陷您。”
宋暘覷了龍椅上的梧帝一眼，蔫蔫地退了回去。
“你沒審出真兇便將那些刺客全殺了？”梧帝狐疑不解。
盛危月如實道：“回陛下，那些刺客本就是死士，絕不會輕易出賣買兇人。昨晚臣還未對他們動刑，他們便全招了，很明顯是被授意故意在臣面前誣陷宋尚書。”
梧帝道：“那如今算是死無對證了？”
盛危月又道：“卻不是毫無線索，那些刺客說漏了嘴。他們稱宋尚書是因前些日子宋府管家下毒一事懷疑是臣指使，故而買兇殺臣。試問誰買兇時會和刺客交待清楚殺人的原因？可見那買兇者正是指使宋府管家下毒之人，他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想用這場刺殺借臣的手對付宋尚書。”
一番話將宋家父子唬得都感動了。
可他盛危月當真是這麼想的？
梧帝蹙眉道：“說來說去，對你行刺的到底是何人？”
盛危月面不改色一本正經道：“南沂盛氏後人。”
梧帝險些吹鬍子瞪眼，那豈非你自已嘛小畜生。
宋家父子恍然，這混球看似為宋家解圍，實則是要宋家萬劫不復。
“回陛下，這一切皆是淮陽侯的猜測罷了。”宋暘出列道：“臣府上管家下毒實為掠奪臣之家財，與南沂盛氏無關。”
盛危月附和道：“還是宋尚書清醒，可見是有人在背後以盛氏後人之名針對宋家，臣提議，重查盛家滅門一案，還宋尚書之清白！”
一語落，滿殿譁然。
“荒唐！”宋暘氣急敗壞，“吾之清白天地可鑑，盛家滅門乃廢太子蕭禎指使厲潮生所為，此事先帝就已有定奪，何須爾再多此一舉！”
盛危月寸步不讓，“倘若廢太子仍有餘黨呢？”
這話登時讓趙家人坐不住了。可又不好這時候將頭伸出去讓梧帝認識到他們這些“廢太子餘黨”。
宋暘噎得無話可說，盛危月這小子為了報仇，竟連廢太子也敢“利用”，真是不要命之徒。
“夠了。”梧帝倦懨懨地按了按眉心，“既不是宋尚書所為，你們便和氣些。無事退朝。”
盛危月不甘心，可梧帝已拂袖離椅，步子快得生怕盛危月再叫住他。
宋暘瞪著盛危月，怒哼一聲，甩袖離開。
孟衡小步跟在梧帝身後，待進了御書房，被梧帝怒推奏摺的動靜嚇了一跳。
“這便是爾說他要給朕的驚喜？”
梧帝簡直怒不可遏。
他滿心期待盛危月能有力地打擊宋家，可那小子今日在朝上彎彎繞繞，竟只一心想借此將當年盛家滅門一事查個水落石出。
孟衡默默跪地收拾奏摺，陰惻惻道：“他這是要為廢太子正名。”
氣得梧帝跌坐進龍椅，“他與趙家可有往來？”
孟衡思索道：“奴也納悶呢，這小子和趙家人因為霞州之事鬧得水火不容，怎會幫襯著提起廢太子的事……”
梧帝長嘆一聲，妥協道：“改日你再多提攜幾句，讓那豎子休要自作聰明。”
“是。”
*
裕寧想起了一個人——
平娘。
裕寧一直都知道盛危月將平娘收容在侯府的後院，還專有侍衛看守。
她從未過問，是想給盛危月復仇一點空間。
可如今恍然盛危月要對付的竟是宋家，她便再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早有預感，但卻一直不願深想，她怕自已想下去，會深陷四壁黑暗的絕望。
三年前義舅被奪爵，皇兄被五皇子算計墜馬，失去了一條腿，但竟要外祖父卸任歸鄉才換來五皇子本該遭受的懲罰，父皇的偏袒之心簡直昭然若揭。
那時裕寧只以為父皇不夠愛她，可現在她才驚覺，梧帝甚至不惜利用她。
她和盛危月之間的婚事，根本不是造化弄人，而是梧帝的刻意為之。
程喻起初並不敢放裕寧進後院，可見她威脅要請十八羅漢，便只好放她進去，但把雲若攔下了。
平娘比前陣子要消瘦些，她見裕寧衣著裝扮貴麗，稍一愣怔，認出是那晚在厲家武場破屋裡守了她大半個時辰的“公主”。
這裡是淮陽侯府，眼前這位端的是主人氣派，是哪位公主，自不用說。
“妾身見過公主殿下。”
裕寧扶她的手臂，“不必多禮。”
隱去那些不必要的寒暄，裕寧直接道：“本宮今日來，只想知道一件事，當年盛家滅門的真兇。”
平娘掐緊掌心，低聲道：“妾身並無實證，只是跟在宋家大姑娘身邊，偶然隨大姑娘聽到了牆根。”
“你口中的宋家大姑娘是何人？”
平娘如實道：“宋閣老與糟糠妻育有一女，後有續絃鎮北侯之女，才有如今的宋尚書與皇后娘娘。宋大姑娘故去的早，您自是不知道她的。”
其實是因宋嫤未婚而查出有喜，又堅持誕子，被宋閣老逐出了宋府。
但裕寧幾乎從未聽母后和舅舅提起過這位姨母。
“你當時聽到的是何原話，都告訴本宮。”
平娘卻不敢說。宋婧乃裕寧生母，宋暘是裕寧親舅，平娘難道當著裕寧的面說他二人合謀滅了盛家滿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