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昏黃的燭火之後,裕寧的臉頰連著耳朵都已酡紅如熟透的蜜桃,她緩緩抬手撫過盛危月的臉龐,耳廓,最後停在他腦後,抱得緊緊的。
“盛危月。”音調軟的膩乎。
盛危月深深埋在她頸窩處,烙下火紅的吻。
“怎麼了?”
仔細看的話,會發現男人眼神裡的理智已被焚燒得不剩幾許,卻還強裝鎮定。
沒辦法,今晚的裕寧,主動得讓他發瘋。
盛危月輕蹭著裕寧的鼻尖,語氣又是那般,冷雋裡一段含蓄的誘哄。
“我不討厭你親我,”裕寧只想緊緊抱住盛危月,“也不討厭你咬我,我就是怕疼。”
“怪我,沒輕沒重。”盛危月輕輕摩挲著裕寧的掌心。
“你還生氣嗎?”裕寧擔心道。
盛危月搖頭,另一隻手繾綣繞著裕寧傾落的長髮,“公主日後知道怎麼哄我了嗎?”
“嗯。”裕寧秀麗的鼻尖上沁出微微薄汗,她總結道:“你不好哄。”
盛危月被逗笑,帥痞帥痞的,“誰讓公主惹人的本事天大,哄人的時候嘴卻那麼笨。”
裕寧羞得緊捂盛危月的嘴。
她才不笨呢。
盛危月湊近道:“幸好我很好哄,這次教會了公主怎麼哄我,公主以後可不許忘了。”
裕寧被他啄著下巴,癢得直躲,“記著呢,不會忘的。”
被他一直緊緊抱著,不覺就已入更了,“我該回房了。”
盛危月不撒手,“在這兒睡。”
“羅漢床太窄了。”裕寧驚於自已竟真的考慮了盛危月那荒唐的提議。
“哪裡窄了,”盛危月含著裕寧的耳垂,故意道:“在這裡才刺激。”
裕寧惱得直推盛危月的胸脯。
滿嘴葷話,沒個正形。
“明日我要送我師父離京,”盛危月頓了半晌,吻著裕寧鬢邊的發,“你會不會覺得我在幫他欺負馬娘子。”
“是你的主意?”
盛危月道:“不是。”
是盛危月欠他的,這次送他走,就算還清了。
“其實馬娘子應該比誰都清楚易夫子的心有多硬,她這麼多年都沒能捂熱那顆心,還稀裡糊塗地為他生了個女兒,若我是她,也不會甘心就這麼放這個臭男人和別人去逍遙自在。”
盛危月好奇道:“若是公主,會如何?”
裕寧癟嘴,“我自然不可能變成馬娘子,以馬娘子的身份,儘早清醒過來過自已的日子才是緊要。”
盛危月嘆道:“是啊,不能再讓她這麼雞犬不寧地鬧下去了。”
裕寧終是沒擰過盛危月,在書房的羅漢床上和盛危月擠著睡了一晚。
翌日馬尋雁還是不肯放易伯樓出門。
見盛危月領著侍衛過來,馬尋雁非但不讓路,反而直接躺在地上要死要活的。
盛危月沒猶豫,一記手刀劈下去,登時將馬尋雁劈暈了。
易伯樓心裡樂得開了花,面上卻假惺惺道:“何至於蠻力至此,她醒來必要痛一陣子了。”
程喻聽得直蹙眉,老東西噁心事沒少幹,這會兒裝什麼大善人。
“師父忘了嗎,危月蠢笨,只有這一身令你不齒的蠻力。”
易伯樓望見了盛危月眸中的危險,不再多言,登上馬車期待著出城。
蕭寒酥在江南有莊子,易伯樓將鬼市轉賣後也手握不少金銀,以後的日子,不知有多瀟灑自在。
易馡哭著追出了府,被程喻攔下了。
“阿爺,別丟下我和阿孃,阿爺!”
可任她哭得再撕心裂肺,易伯樓甚至沒有掀簾回望一眼。
哪怕一眼。
易馡對程喻拳打腳踢,又咬又罵,令程喻齜了牙。
裕寧上前握住易馡的手腕拉她進府,冷道:“你要記住今日的痛苦,這世上連阿爺都靠不住,更不要提任何別的男人。”
程喻別開眼,感覺被含沙射影指桑罵槐了。
怎能用易伯樓一人類比所有男人,不恰當!但他不敢吭聲。
易馡哭得哽咽不止,“我若是個男娃,阿爺是不是就不會走了?”
裕寧的心緊揪住一瞬,“誰告訴你的?”
易馡嚎啕不止,“不用我阿孃說我也知道,因為我是女娃,遲早是別人家的,一點也靠不住,阿爺才會走的。”
裕寧唏噓不已。
馬尋雁幾乎將所有易伯樓不愛她的理由都找遍了,從哀怨自已,到嫌棄女兒,卻沒想過或許易伯樓本身就是個爛人。
他那個人不值得,他的愛也不珍貴。
“馡兒,不是的,”裕寧緊緊抱著易馡,輕撫她的背,“不是你想的那樣,錯的是你阿爺,與你是男是女沒關係。”
“他不要你們母女,你們就不活了嗎?沒有誰應該為了別人而活,你過的每一天都是屬於你自已的。”
易馡迷茫道:“可我和阿孃以後該依靠誰呢?”
裕寧知道這時候不適合講那些自力更生的大道理,安慰道:“你和馬娘子可以永遠住在侯府,我可以教你們經營莊子,保準會把你養得比現在還要白白胖胖。”
裕寧不敢信,但也不敢懷疑,默默擦乾了淚,窩在裕寧懷裡小聲啜泣。
*
盛危月一直將易伯樓送出了城,和早已等在城外的蕭寒酥匯合。
兩人寒暄了幾句,盛危月便要調轉馬頭回城。
“淮陽侯,我有幾句話,耽誤你一盞茶。”
盛危月駕著馬兒來到蕭寒酥車窗旁,任它啃車輪前的芳草,眼睛也緊緊盯著馬兒。
楚王府隨行的侍衛和丫鬟,還有易伯樓都遠在十丈之外。
“當初是我答應伯樓,准許你進燕國公府做塵兒的伴讀,直到現在,我依然認為我沒有看錯人。”
盛危月不喜歡旁人賣關子,客氣道:“郡主有話不妨直說。”
蕭寒酥也不再拐彎抹角,道:“塵兒,我此去最不放心不下便是塵兒,可否勞淮陽侯多代為照顧?”
“郡主放心。”
或許是見盛危月答應的太快太敷衍,蕭寒酥又道:“其實我並非塵兒生母,他的身份特殊,連潮生和伯樓都不知實情,是我死守多年的秘密。舊日提攜之恩,換你將此秘辛死守終生,你可能做到?”
“您並非素塵生母?”盛危月難免訝異。
那豈非蕭寒酥與厲潮生一生無子?如此看來,倒並非易伯樓一廂情願了。
“是。”蕭寒酥接著道:“塵兒是叡陰殿下的血脈。”
盛危月古井無波的表情裂開一道縫隙。
厲素塵是叡陰長公主的兒子?可長公主不是至今未婚,終年獨居於長公主府嗎?
“你要報仇,就該知當年因盛家滅門而冤死的廢太子乃叡陰殿下一母同胞的兄長,宋家是你們共同的敵人,照顧好塵兒,對你未來攀附叡陰殿下有利。”
盛危月豈能聽不懂,看似信任他,實則是拿叡陰的權勢壓制他。
但他還是那句,“郡主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