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寧在很認真地質問盛危月。
腮鼓得能塞進滿滿一盤的松子花生。
可盛危月卻快壓不住嘴角,叉著胯,艱難忍笑。
“就為這個生氣?”
裕寧氣哼哼:“當然了!你也別想裝傻糊弄過去,不解釋清楚本公主跟你沒完。”
盛危月彎著眸,正色道:“你知道怎麼養孩子嗎?”
明明自已都還是個孩子。
“我不知道啊,嬤嬤們知道不就好了。”裕寧後知後覺,“你別想拿我小搪塞我,我母后可是十四歲就懷了我皇兄。”
十四五歲生育,在驪國再尋常不過了。
裕寧十五歲嫁給盛危月已經算很晚的年紀了,本來在父皇母后的計劃裡,裕寧嫁進淮陽侯府的隔年就該誕下小世子,誰知她這肚子三年都沒動靜,除了偶爾積食會鼓一點。
昨晚好不容易讓裕寧逮住機會,她給自已打了多少氣才說服自已不害怕的啊。
可盛危月居然以那麼齷齪的方式讓她功虧一簣。
簡直非人哉。
“我的孩子怎麼能隨隨便便丟給嬤嬤養?”盛危月漂亮的眸子狹著矜傲,一臉欠抽表情,“等公主學會怎麼養孩子,再來和我談怎麼要孩子也不遲。”
“要”字被他咬得極曖昧。
裕寧抬手推在男人胸口,“本公主去哪兒學?你別太過分了。”
盛危月退了一步,眸光暗下去,“至少等我安定下來,公主再提孩子的事。那不單是你的孩子,而是我們的。”
少了父親陪伴,對寶寶來說是一種殘忍。
盛危月又不傻,他太清楚梧帝和莊淑皇后不過是想在京中留下他的妻兒作為人質,以防他勢大起兵。
至於一個孩子的成長和幸福,於他們而言微不足道,甚至可以說毫不關心。
但盛危月在乎。
“你一去便是三年五載,倘若十年內都無法安定下來呢?”
裕寧不知為何驪國的仗越打越多,好像永遠也打不完。
盛危月:“我無法保證定期,或許十年內,真的無法安定。公主若等不起,大可請旨休了我。”
驪國如今不止外患愈演愈烈,內亂更是頻發。
驪京內卻是處處虛假的歌舞昇平,不知蒙的是誰的眼睛。
盛危月是徹頭徹尾的武將,深知鎮壓不過揚湯止沸,要想釜底抽薪只能靠朝廷那群文臣,可他不知還能不能等到那日。
四海歌舞昇平的那日。
“你!”裕寧倒想休了盛危月,可她連母后那關都過不去,更別提父皇那裡。
屋外傳來宋林致響亮的聲音,“藥膏都不常備,居然還要跨橋去買,真是廢物。”
鑰匙被她掏得嘩啦響。
盛危月猛地拽住裕寧的胳膊,將人拎到眼底,沉聲道:“公主記住我說的話,別再來這種地方。”
而後退至窗前,掀窗跳出。
裕寧跌進男人懷裡時,心裡一震,緩了半晌,抬眸瞪著已踏上窗臺的盛危月,“本公主偏不。”
宋林致直至窗戶落下才推門而入。
裕寧氣得不輕,胸口一起一伏,輕喘著氣,臉也慍得紅撲撲的。
“上藥吧。”
宋林致是個聰明的,牆角聽了一半便反應過來原來昨晚她買的那位郎君竟是淮陽侯本人。
縱然不可思議,但耳聽為實。
裕寧乖乖坐好,等宋林致將冰涼的膏體在掌心搓熱搓化以後點塗在她脖頸上。
“我現在覺得,或許淮陽侯真的不醜。”宋林致試探道。
裕寧咬牙,“可是他壞透了。”
不僅不順著她,還管到她頭上來了。
她自小做事情都是要哄著的,哪怕不能做的事做了,受罰的也是旁人。
最嚴重的後果也無非是父皇罵她幾句,可她只要眼眶一紅父皇就會心疼,再也不提她的不乖。
盛危月算哪根蔥,她憑什麼要聽他的。
“我覺得,要孩子這種事,不能和男人硬提,你和他使軟的,他保準受不住。”
宋林致的話讓裕寧想起她把手伸進男人中衣裡的畫面,妖嬈嫵媚,別說男人把持不住,裕寧在旁邊看著也快流口水了。
“我雖然笨,但也知道東施效顰是個笑話。”
媚骨天成,裕寧自知蠢笨,學不會的,只會越努力越心酸。
宋林致笑笑,“不求一步登天,至少,在男人面前,尤其床笫之間,姿態放軟些。下了床再翻臉不認人唄。”
裕寧氣哼哼地搖頭,“我不要。他憑什麼讓本公主求他。不生就不生,我還不想養呢。我一個人,想怎麼快活就怎麼快活,不知有多瀟灑。”
“可姑母那裡,怎麼交待?”
裕寧撇撇嘴,“是盛危月不想生的,怎麼能怪我。”
責任在盛危月,父皇母后若硬要逼,逼盛危月那個大壞種去,哪裡輪得著她在這裡苦惱。
宋林致無奈勾勾唇。
淮陽侯的疑心不無道理,裕寧仍是一團孩子氣,來日和小世子小郡主對著哭對著吵的畫面定不會少,他放心不下,也實屬情理之中。
眼看三更快過,兩人已困得上下眼皮頻頻親熱,可鬼市卻像剛醒過來似的,冒著熱鬧沸騰。
兩個小姑娘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跟隨鬼眾向著樓外樓蠕動——那是一座無論站在鬼市任何地方都能一眼望見樓尖的高樓。
亦是鬼市命脈,掌控著鬼市半數以上的藥材。
這個時辰,正是樓外樓上燈時分。
宋林致眼尖,在圍著樓外樓的擁擠人群裡,瞧見了不遠處一嘴顯眼大鬍子的盛危月。
他身旁湊著一男一女,三人低語不斷,顯然是一路的。
宋林致對那另外兩人都很熟悉。
厲潮生是宋林致祖父的義子,若是三年前沒出那些事,宋厲兩姓至今仍親如一家。
至於城興,她雖然束髮勁裝,但樣貌極為出眾,也好認。
這三人,倒是親密無間。
有件事,宋林致一直以為是謠傳,而今她卻不得不正視。
那就是城興和盛危月早就心意相通。
因著厲素塵的關係,城興早早就認識了還是世子伴讀的盛危月。
據說盛危月封侯後,城興曾向梧帝請旨要嫁給盛危月。
但結果三年前就已揭曉,梧帝大手一揮,毫不猶豫地將裕寧推進火坑。
為何如此,旁人不知,宋林兩家心裡卻似明鏡。
梧帝早年靠著宋家扶持坐穩帝位,自然也會忌憚宋氏如日中天的權勢。
於是他在權力天平的另一側擺上林貴妃一家。
三年前,裕寧一母同胞的兄長,二皇子蕭越被害墜馬,斷了一條腿,從此無緣儲君之位。
燕國公厲潮生遭奪爵流放,慘死於一場刺殺。
宋林致祖父身為兩朝閣老,為保子孫無虞,自請告老還鄉。
梧帝這才出面將林貴妃所出殘害手足的五皇子幽閉。
宋林兩家可謂兩敗俱傷,誰也別想在梧帝眼皮子底下將儲君之位視為囊中之物。
城興亦是林貴妃所出,她想要盛危月,梧帝就偏要將盛危月指給裕寧。
引恨看戲,只等兩家再度惡鬥。
帝王心術,便是如此殘忍又無情。
“林致,你看什麼呢?”裕寧見宋林致凝著某處發呆,還沒循著她的視線望到盡處,便被她扭著肩逆人群往外擠。
“沒什麼,回去吧。”
城興城府深,裕寧又是一點就炸的性格,宋林致怕兩人在此處撞見鬧出血光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