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東跨院的路上,林氏關心地問:“溪溪啊,昨夜可睡得好?”
“我睡得挺好的,一夜好夢。”杜云溪的聲音不急不緩,語速剛剛好。
“胡說,你睡沒睡好我還是能看得出來的。”林氏停下腳步,與她面對面而立,“你看你的黑眼圈都出來了,想必是整夜都沒怎麼閤眼吧。”
“很明顯嗎?”云溪疑惑地問,她今早還特意在眼周抹了很多擦臉的妝粉,誰成想還是被看出來了。
“你是騙不了為孃的,是不是被妝粉掩蓋了娘還是能看出來的。”林氏看著她笑意盈盈的,拉著她手,輕輕拍著她的手背,“一會啊,讓緲碧給你準備一碗安神湯,屋內點上薰香,你再多睡會兒。”
“嗯,多謝孃親。”云溪露出一抹笑容。
“與娘不需要這麼客氣。唉!”林氏輕輕嘆了一下氣,繼續往前走,語氣中有些傷感,“這麼多年來你不在身邊,我也沒盡到身為母親的責任,娘慚愧啊。”
林氏說完又劇烈咳嗽起來。
“娘說的什麼話,娘已經做得很好了,這不怪您。”看著林氏充滿哀愁的臉,云溪心底忽的一揪,也有些難受,“娘,還好吧?”
咳嗽了一陣,林氏緩和過來,笑著說:“娘沒事,咱們回院子裡坐著吧。”
“好。”云溪雙手扶著林氏,緩緩地走著。
亭子裡,兩人剛坐下,就有丫鬟端著一碗湯藥過來了,“稟夫人,您今早需要喝的湯藥拿來了。”
“放這吧。”林氏沉聲說道,微抬下巴示意丫鬟把湯藥放在石桌上。
“是。”丫鬟領命,放下後便退到一旁站著了。
云溪看著那一碗黑乎乎的藥,狐疑道:“這是治什麼的湯藥?”
緲碧率先回答道:“這是治咳嗽的藥,另外因為夫人身子虛弱,裡面還加有補身子的補藥。”
“娘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唉!就是與你走散那時候起的。”林氏嘆氣說道,“那日因為天下著雨,馬車一直在往前狂奔,忽然間馬措不及防地向前跪倒,我們就這麼被甩了出去,娘滾了幾圈之後就暈過去了,再醒來就是兩天後了。自那以後身子就時好時壞。”
“當時馬車上就我和您嗎?姨娘沒在?”
“她沒在。當時朱夫人聽說女兒要去那麼遠的地方,當即就差人和你父親說以後母女相見就不知是何時何日了,想接朱姨娘去小住幾日,之後再安排人送朱姨娘和杜月影去廬州找我們,你父親覺得馬車就那麼大也不夠坐所以就同意了。”
云溪一聽立馬明白了,難怪朱姨娘沒事,朱姨娘一看就是身體很好的人。
“那管家之權是您給朱姨娘的?”
“當時你都丟我哪裡還有心思管家呢。”林氏嘆氣,回想著過往,“每日傷心欲絕,整日咳嗽,整宿的睡不著,身子越來越虛弱,又整天幻想著門找到你,我越來越沒心思不管府上的事情了,以至於府上亂糟糟的,你父親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只是……”
林氏說著說著又開始劇烈咳嗽起來,緲碧趕緊讓林氏喝藥,“夫人還是先喝藥吧。”
云溪略微擔憂地問:“這咳嗽一直都是這麼嚴重嗎?”
緲碧如實回答道:“也不是,是前幾日刮秋風了,下了點小雨,然後又聽說找到小姐了,夫人整日又是又是笑的,夜裡想念小姐得緊以至於沒怎麼睡,所以現在看起來又嚴重一些。”
林氏擦了擦嘴角,說:“這次是我大意了。剛剛說到哪了?”
緲碧輕笑著說:“夫人這是好久沒有同旁人說這麼多話了,這會想一股腦都說出來是嗎?您剛說到府上的事。”
“我家溪溪回來了,難得有人同我說說話。”林氏又咳嗽了兩聲。
緲碧說道:“那夫人和小姐先聊著,奴婢去庖廚給小姐準備安神湯。”
云溪看向嫿喜,說:“把嫿喜也帶上吧,讓她認認路,多熟悉熟悉府上。”
緲碧和嫿喜同時答道:“是。”
緲碧領著嫿喜離開了亭子。
林氏又繼續說起當年的事情:“當時下人們的工錢沒有按時按量地拿到手,就合起夥來偷府上的物品去賣。有一次下人偷了你父親最喜歡的硯池,你父親當日夜裡就發現了,也整治了下人。第二日就讓我把管家之權交給了朱姨娘,我當時也沒想那麼多,覺得給就給了無所謂。”
林氏說完看向云溪,又說道:“這麼多年來就算她得了管家之權也不敢對我怎麼樣,畢竟有你哥這個杜家嫡長子的身份在。”
云溪放心地說:“她沒有欺負您就好。我之前見過有些府的老爺寵妻滅妾,妾因此得權而囂張跋扈,使勁欺負或者是折磨原配夫人。”
林氏想了一下說:“可能會有的是,木炭會少給一些或者拖幾天才給,這個是緲碧同我說的,我時常待在院子裡不去外面走動,所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林氏沒有說的是月銀也會少給一些;倘若杜暮安和杜昀傾不在家或者不在京都的話,朱姨娘做得更過分些:如飯食給的和下人們吃的一樣。
她也沒和杜暮安和杜昀傾說,怕他們擔心。
林氏轉移話題道:“對了,能否與娘說說這十年你是怎麼過來的?過得好不好?養父母對你好嗎?”林氏眼裡閃過一抹探究和關心。
云溪緩緩說道:“我當時是在養父母家醒過來的,他們說我燒了三天才醒,從那時起我就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是了,林氏點頭,滿臉心疼地望著她,“你小時候輕易不感染風寒,一感染風寒就容易發燒,很難才好。那養父母做些什麼生計?”
云溪繼續說道:“他們是農戶,養父平日裡除了種田之外,還會去山裡打獵,得了獵物再拿去街上換銀子,一家人的生活都指望著養父。養母是個瞎子,平日裡會做些手工活。他們雖然窮,但他們把我當成他們的親生女兒一樣,從來沒有虧待過我,他們……”
云溪把以前的一點一滴都如實告訴她,但是除了被欺負受委屈的時候沒有說,也沒有說她進了青樓當花魁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