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信宮——

夜色已深,太子妃內寢殿中的宮燈卻一直未熄。

安靜的宮室中,太子妃的床榻上,不時傳來悉悉嗦嗦的響動,像是躺在上面的人輾轉反側。

夜已經過了大半,但蘇淺怎麼也睡不著。

一想起在浴房的那一幕……

年輕的太子妃驀然紅了臉,心裡想的卻是:我家孩子那麼單純無邪,怎麼會那些……

一定是有人帶壞了我家孩子!

候在耳房中當指守夜的小宮女,正昏昏欲睡之際,突然聽到內寢殿中傳來了異響,像是有人下了床榻,守夜的宮女一個激靈,連忙進入內寢殿中,發現太子妃已經起身了,正在穿衣。

“殿下?!”宮女怔住了。

這大晚上的,看這架勢,太子妃這是要去哪兒?!

“你速去東宮內廷府,召集今夜所有當值的宮女到長信宮中來。”太子妃繫著身上的腰封說道

“現在?!”宮女驚愕,現在可是大半夜呀!

太子妃只是涼涼地看了她一眼,宮女立刻回過神,收斂了自己所有的情緒,連忙前往內廷府。

東宮的辦事速度,向來是有目共睹的。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今夜當值的所有宮女,都被召集到了長信宮門前。

一百多個宮女,整整齊齊的站在宮門口空地處。

大半夜被召集到這裡,大家心裡都不禁緊張,心想著是不是發生了什麼重大的變故?

這時,只見長信宮裡面兩個宮女提著宮燈走來,他們身後站著一身素白披風的太子妃。

眾人見太子妃臉上一臉的鄭重,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難道是又宮變了?!還是謀逆?!還是……

猜測之中,只聽見太子妃開口道,“今夜,搜宮!”

大半夜的突然搜宮!一定是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然而……

最後大家只在陸常歡陸良娣的寢宮裡,搜到一本黃色的小書書。

“《錦營花陣》!”

穿著寢衣的陸常歡,睡眼朦朧的看著太子妃手裡的那一本黃色的小書書,酒意加睏意讓她昏昏欲睡。

大半夜在搞什麼?!整個東宮雞飛狗跳!一路搜宮搜到了她這裡,聽說那些剛進宮的新人可嚇壞了不少。

蘇淺同樣看著手上這一本少兒不宜的書籍,臉色沉了下來。

陸常歡平常自己不著調就算了,還帶壞小孩子!

想起浴房中那不可描述的一幕,蘇淺書一收,冷說道:“陸良娣不守東宮宮規,將此銀穢之物帶入東宮,實屬不堪,罰寫宮規三百遍。”

宮規三百遍?!

這幾個字如醍醐灌頂,一下就把陸常歡的睡意全都敲醒了。

“什,什麼?!”陸常歡滿臉的驚愕。

東宮的宮規足足有一千多條呢,抄三百遍?那不是要她的命嗎?

“沒有抄完宮規之前,不允許走出自己宮殿一步。”

蘇淺補刀,陸常歡差點就給哭了。

一千條宮規抄三百遍,那就是……三十萬條啊!

陸長歡求助的看著一旁被驚動過來的於承徽,心想著:還好!還好!我有小白!

小白臨摹別人的字跡,可是一絕。還好有人幫她一起抄。

“三百遍宮規必須由陸良娣獨自完成,若被本宮發現,有別人代寫……”彷彿是看穿了陸長歡的小心思,蘇淺眼眸微眯,涼涼的說道,“代寫一個字,就多加一遍。”

說罷,太子妃帶著宮人們離開,留下被殃及池魚的陸常歡。

“我這是……”陸常歡緩過來,哀嚎頓時響徹殿宇。“招誰惹誰了?!”

而罪魁禍首,正在溫調中睡得正香,抱著個枕頭,喃喃囈語了一句“阿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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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笙是在馬的嘶鳴聲中醒過來的,睜開眼,看到的是床頂上那熟悉的鮫紗羅帳,她愣了一下,又閉上了眼睛繼續睡。

東宮哪來的馬呀?這是還沒睡醒呢!

這時,又一聲馬兒的嘶鳴,清晰的傳入耳,真真實實。

靜笙驀然睜開眼睛,猛的坐起身,清清楚楚聽到馬蹄聲聲。

這是……在院子裡!

靜笙急急忙忙的下了床,赤著腳一路跑了出來。

“公主?公主!”

烏蘭落提著鞋襪衣服在靜笙後面追著,怎奈靜笙跑的太快,怎麼也追不上。

溫調殿外,就是長信宮最大庭院,靜笙開啟了那扇通往庭院的大門後,看到這樣一幕。

昨夜後的半夜下了一場雪,此時的院中已是積了一層薄薄的白,在一片銀裝素裹中,那一匹黑色的駿馬,如此的顯眼。

它站在雪地中,矯健而俊美,渾身如黑緞子一樣,油光放亮,唯有四個馬蹄子部位白得賽雪,通體無半根雜毛,從蹄至項的線條優美到極致。

一看就是千金難求的寶馬良駒!

那匹馬兒在馬奴的牽引下,高高的昂著頭,看見靜笙,也只是輕哼著的打了個響鼻。

烏黑亮麗,四蹄踏雪。

靜笙突然有些恍惚,彷彿看到了自己養在王廷中的那匹小馬駒。

真的好像!

靜笙突然覺得眼眶有些酸酸的,開口,連聲音都有些暗啞,“這是?”

“這是本宮送你的生辰賀禮。”溫婉柔和的聲音,如春風化雨。

靜笙回頭看到蘇淺站在她的身後。

“阿淺……”

靜笙喚著那個總能讓她心動不已的名字。

“這麼冷的天,怎麼不披件衣服呢?”名字的主人這樣說著,從烏蘭諾手裡拿過披風,給靜笙披了起來。

纖細的手指動作著,將披風長長的繫帶系起,硃紅的披風映襯著白皙修長的手,格外養眼。

靜笙看得都有些痴了。

我家阿淺真是哪裡都好看!

“靜笙?怎麼了?”蘇淺看著靜笙呆呆的樣子,有些無奈又好笑,怎麼這樣也能發呆?

靜笙回過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美色誤人怪不得我啊!她再看向庭院中那匹馬,眼睛亮晶晶的。“這是阿淺給我準備的生辰禮物嗎?”

蘇淺點了點頭,“你不是說,你想念你的小馬駒了嗎?”

靜笙的心像是被小鹿撞了一下。

“我想草原,想母后,想王廷,也想我的小馬駒……”這句話,是她們去洛城的船上,她想家時隨口說的。

沒有想到,自己只是隨口一說,蘇淺居然就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