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地牢出來,靜笙還能隱隱的聽到裡面那個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那個女人是罪有應得!

可是……孩子是無辜的,他沒有做過然任何惡,他也沒有能力選擇自己的出生。

想到衡城長公主對竇娘子說的那些話,靜笙打心裡不希望衡城長公主的手上沾上小孩子的血!

待會兒去找阿淺,悄悄的把那個孩子偷出來送走吧。

靜笙心裡暗暗下了決定。

只是剛剛走到馬車前,她聽到能衡城長公主對嬤嬤說:“你去一趟慈幼局,把那個孩子抱出來,給他找個好人家,遠遠的送走,永遠都不要讓他回來,也不要讓他知道這些事。”

“是。”嬤嬤領命下去辦事了。

衡城長公主看靜笙呆呆的還沒回過神來,不禁軟了語氣,像是怕嚇到她,“剛剛本宮是不是嚇到你了?”

靜笙連連搖頭,“原來長公主殿下只是在嚇唬她。”

衡城長公主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其實……剛剛有那麼一瞬間,她是真的起過暴虐的想法!

想將那個女人和她的孩子千刀萬剮!

可是後來想想,稚子何辜!如果她真的對那孩子做了什麼,豈不是跟那些害死她女兒的禽獸一樣,沒什麼區別了嗎?

不過這些陰暗,她並不想讓眼前這個孩子知道。

“時候不早了,本宮送你回東宮吧!”衡城長公主看了一眼天色,再晚一些的話,東宮恐怕要落鑰了。

這小丫頭回不去的話,只怕太子妃要親自來長公主府要人了。

衡城長公主靜笙主僕三人送到了東宮。

按理說,無召是不得入東宮的,所以馬車只送到了九仙門。

此時的九仙門後,早已候著蘇淺派來接靜笙的步輦。

衡城長公主看著靜笙上了步輦。“替本宮向太子妃問聲好。”

“好,靜笙知道了。”靜笙坐在輦轎上乖乖巧巧地應道。

衡城長公主笑著,讓馬車打道回公主府。靜笙也帶著沉月和烏蘭落進了東宮。

九仙門後宮道上,她們遇上了三三兩兩,不少衣著華麗的婦人或少女,都是些生面孔。

那些人看到載著靜笙的輦轎,都很自覺地退至兩邊,讓開道路,站在兩旁躬身行禮,讓靜笙的輦轎經過。

靜笙起先還有些好奇,沉月告訴靜笙,今日是三個月一次的會親日,那些人都是東宮嬪御的家眷親人,奉詔入宮探望,會親後,在東宮落鑰之前,必須出宮去。

聽了這些,靜笙就沒在意那些旁人了。可她不在意別人,不代表別人就不在意她。

長長的宮道上,八人抬的百寶鳳羽步輦經過以後,道路兩旁躬身垂首的人,才抬起了頭。

“那就是北狄的公主嗎?”

清冷而敏銳的眼眸,一直盯著遠去的步輦上坐著的身影。

那雙眼睛的主人,是一位老婦人。年過半百,一頭花白的發,梳成一絲不苟的端莊髮髻。身上穿的也是華麗而端莊的衣裳,看上去應該是某位官家老夫人。

她身旁站著一個嬤嬤打扮的老宮人,是南薰殿的掌聲嬤嬤,奉了羽弗璩璩的命令,來送舒家老夫人出宮。

掌事嬤嬤順著舒老夫人的目光,看到了遠去的步輦,回道,“回老夫人,那確實是自北狄的公主,鬱久閭良娣。”

“北狄……”舒老夫人嘴裡喃喃著這兩個字。

那一年……

帶走阿窈的那個胡姬,身上穿的……就是北狄的服飾……

“老夫人?老夫人!”

疑惑的呼喊,一下拉回了老夫人的思緒。她見面前的掌事嬤嬤正一臉不解的看著她,連忙收斂了自己的情緒。

“老夫人認識鬱久閭良娣?”掌事姑姑疑惑的問道。

“從未見過,”舒老夫人淡然地笑道。

雲淡風輕的語氣,似乎是真的不認識這個人。

另一邊,長信宮的書房中,太子妃的書案上多了一封密函。

是關於靜笙生母的……

北狄離長安千里遠,卻有兩個女孩長得如此相似;羽弗紇紇是漢女和九黎族生的孩子,靜笙是漢女和北狄生的孩子;羽弗紇紇的外家姓舒,而靜笙的生母也姓舒……

太多的巧合湊在一起,那便不是巧合了!

暮月看著蘇淺看過那封密函後,臉色一下冷了下來,目光幽長,不知在想什麼。

“阿淺,我回來了!”歡快的聲音,如回窩的小鳥,打破了書房中冷寂的氣氛。

暮月看著她家太子妃將密函收起,鎖進了抽屜之中。心想:那應該不是什麼好的事情吧……

畢竟,太子妃是一向不願讓鬱久閭良娣看到陰暗的東西的。

~~~~~

兩天之後,是延皓軒行刑的日子。

蘇淺原本是不想讓靜笙去看那麼血腥的畫面的,奈何君曦居然又把靜笙給偷出來了。

午時至,午門刑場上,已經圍滿了觀刑的百姓,郡主案震驚天下,大家都想看一看罪魁禍首是什麼樣子。

靜笙和君曦是陪衡城長公主來的,刑場的正對面,是刑令官坐的地方,那裡搭了官棚。

官棚之中,刑令官的座位後,今日設了幾個位置,是給她們幾個貴人觀刑用的。

靜笙看到刑場之中,延皓軒一身已經發黃髮汙的囚服,身上還掛著不少菜葉和臭雞蛋,那是囚車遊街示眾時,被憤怒的百姓砸的。他身上綁著重重的繩索,跪在刑場中央,背後插著一道令牌,上面寫著“死犯延皓軒”。

那狼狽而憔悴的樣子,哪還有一點當初那翩翩公子的模樣。

延皓軒跪在刑場之中,目光如枯井,空洞而麻木,已經是生無可戀。可是當他的眼光落在人群中,看到某一道身影時,瞳孔猛然一縮。

那一襲藍色的身影,站在碌碌眾生中,身如玉樹,如誤入凡塵的謫仙,遺世而獨立的清雋。

那雙空洞洞的眸子,泛起了紅。

不要看我……

求求你……不要看我……

他寧願立刻死,也不要那人看到他如此不堪的樣子!

“午時三刻已至,”刑令官拿起一道木質令拋下,大呵一聲,“斬!”

劊子手手起刀落,延皓軒的血,染紅了刑臺。

在百姓中的叫好歡呼聲中,靜笙看到一個清俊雅緻的藍衣男子默默上了刑臺,為延皓軒殮了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