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之重器也!

立善法於天下,則天下治;立善法於一國,則一國治。

而蘇淺現在要動的就是這個國之重器!

“修法?!”君曦覺得蘇淺簡直就是在開玩笑。

“沒錯!”蘇淺笑,眼眸烏黑而深邃,“修法!”

“哈!”君曦嗤笑,“你今天沒睡醒嗎?”

見蘇淺被懟,靜笙毫不猶豫懟君曦。“你才沒睡醒!”

君曦頭疼地看著護短又不講理的靜笙,“修法啊!你們當這是買大白菜,那麼簡單?”

“沒試過,皇姐又怎知本宮做不到呢?”蘇淺說的輕巧,還真有那麼幾分是去買大白菜的意思。

“蘇淺,自古以來,重修法典都不是一件小事了!”而且花費的時間極長,往往要數載才能修訂好一部法典。

“本宮並未想過要大修法典,只要修幾條就足矣。”

“幾條?”

“比如那一條“夫毆妻之,非以兵刃傷之,毋罪!毆妻致死,非用器刃者不加刑”。”

蘇淺只說了這一句,君曦到嘴邊的風涼話,瞬間嚥了下去。

這種丈夫打妻子,只要沒有使用刀劍就可以免罪的狗屁法律,早就該改了!

“你準備怎麼做?”君曦非常認真的問道。

準備往你老爹心肺管子上戳刀子!

蘇淺笑得甚是溫和無害,轉頭看著一旁很乖很聽話的靜笙,“你不是一直擔心衡城長公主嗎,今日本宮帶你去長公主府探望,可好?”

“好。”

君曦看著蘇淺帶著靜笙去了衡城長公主府。

自從長寧的事發生以後,衡城長公主府常有人去探視,這原本也只是一次很平常的探視而已。君曦剛開始並沒有放在心上。

可是兩天之後,衡城長公主突然就病了,病得很重,甚至還咳了血。

衡城長公主府——

雅靜的寢室中,濃濃的藥味蔓延著。

“長公主殿下心思鬱結,思慮過重,恐有……油盡燈枯之像……”

御醫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說著。

“啪!”一聲,茶盞狠狠被摔在地上,碎了一地,伴隨著那位九五至尊的怒吼,“什麼叫油盡燈枯?!長公主明明好好的!治不好長公主,你也不用活了!”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御醫匍匐在地,驚恐得身如糠篩。

“哥哥……”虛弱無力的聲音從薄紗屏風後傳來。

武帝看著屏風後邊單薄的身影,腦子裡抑制不住浮現出來的,全是姐姐被懸掛在戰旗上的屍體。

可下一刻,姐姐的屍首變成了阿箢……

“阿箢……”武帝聽到自己的聲音在抖。

“漵兒……哥哥!我的漵兒不在了……”幽幽的哭聲哭聲從屏風後面傳來,撕心裂肺。

這哭聲,讓武帝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彷彿又回到了那一年那一天。

那天,他們之間也隔著一層薄薄的竹簾。

很薄,薄得他可以看見她泛紅的眸子。卻也很厚,厚得像隔著千山萬水!

“哥哥,救救他……”她跪在竹簾之後,一直在控制著自己,可聲音忍不住的哽咽和顫抖。“漵兒還小,你看在她的份上,饒了她父親一命吧……”

“素和家……不能留下後患!”

狠下心轉身的那一瞬間,他清楚的聽見,身後那……再也壓制不住的哭聲……

明明一開始……

他是為了保護她,不想再讓她哭,才去搶奪那江山大業。

可是到最後,為了江山大業,讓她哭的人,也是他……

“阿箢……”他聽見她在哭,卻連怎麼安慰她都不知道。

因為這一次,他的妹妹……連唯一的女兒都失去了。

“哥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衡城長公主哭喊著,一聲一聲地喚著哥哥。

“哥哥知道!哥哥會讓他們付出代價!所有傷害漵兒的人,哥哥都不會放過他們……”武帝也紅了眼眶,他一聲一聲向自己的妹妹保證著。

跌跌撞撞的聲音從屏風後面傳來,武帝再抬頭之時,看到自己的妹妹一身蒼白,如病入膏肓。

衡城長公主抬頭,武帝驚訝的發現那雙眼睛空洞而失神,如枯井一般毫無生氣。

“我知道他們都被迫判了斬立決,他們都要死了,但是……”衡城長公主突然笑了,帶著滿臉的淚水,滿目瘡痍。“但是……他們並不是因為傷害了我的漵兒才伏誅的……”

“他們的罪名那麼多,巫蠱、欺君、藐視宗室……林林總總十幾條,卻沒有一條是因為傷害了我的漵兒!”

“傷害漵兒的人要死了,我本該高興的,但是他們死……跟我的漵兒沒有關係!”

“這就是他們的懲罰嗎?那漵兒的死算什麼?”

“哥哥,你知不知道……在漵兒的墓前,那毒婦說……殺妻無罪!”

“我的漵兒被殺了,殺人兇手卻無罪!”

“這不公平!不公平!”

一聲聲,一句句,嘶啞的哭聲,如瀕死的杜鵑,聲聲泣血。

武帝心裡像是被捅了一刀,他上前將那已經瘦得只剩骨頭的身子抱進懷裡,就像當年在冷宮之中,他也是這樣抱著襁褓中的她。

那一刻,武帝在想,這是他的妹妹,他在冷宮中拼了命也要保護的妹妹!

他為什麼不能為了她,做些什麼呢?

武帝十九年,郡主案震驚天下。

史書記載,此案牽連甚廣,除犯婦舒氏及其子斬立決,更有參與者百餘人被判刑罰,官媒署受連,一千餘人下獄。

但最重要的是,郡主案促使武帝重修法典,對後世法律系統,有著深遠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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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毆傷妻者,減凡人二等;死者,以凡人論。夫婦如願離異者,斷罪離異;不願離異者,驗罪收贖;至死者,絞……”

靜笙念著新修的大寧律,對蘇淺配服的五體投地。

“阿淺好厲害,你真的重修了法典。”

“是皇帝陛下修的法!”蘇淺提醒道。

“本來就是阿淺在暗中促成的修法啊!”靜笙理所當然的說道。

那天去探望衡城長公主,她可是親眼看著蘇淺是怎麼說動衡城長公主的。

所以,明明是阿淺改變了這個國家的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