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三個孩子的死,讓舒窈震驚,那阿日善的死,就真的讓舒窈駭然了。

夜幕四合,宮中亮起了一盞盞宮燈。

羅婭送走了老太醫,回到凰棲軒時,舒窈依舊守在床前。

床上,躺著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女孩睡著了都不安穩,緊緊皺著眉頭,小臉蒼白,雙頰卻泛著異樣的紅。

舒窈給孩子擦去額上的冷汗,小女孩似乎做了噩夢,喃喃著什麼。

“夫人,”羅婭對舒窈勸道,“羅婭守著就好,您先去歇一會兒吧。”

舒窈搖了搖頭,疲憊地問了一句,“她還沒有回來嗎?”

羅婭知道舒窈口中的“她”,是指爾綿綽綽,“前朝那邊事務繁忙,王后殿下應該就快回來了。”

“事務繁忙……”舒窈自嘲笑道,“事務繁忙,比孩子病了還要重要。”

“夫人……”

聽到舒窈話語中的難過,羅婭不知該怎麼安慰她。

就在羅婭不知所措時,一道身影急急進了房中。

爾綿綽綽身上還穿著王后常服,她連衣服都還沒來得及更換。

“阿窈,我回來了……”

爾綿綽綽看著生病的女兒,伸手想摸摸女兒的額頭,卻被推開了手。

“阿窈?”爾綿綽綽不解地看著舒窈,卻見舒窈臉色沉沉,忙哄道,“我知道我回來晚了,阿窈生氣了?”

“確實是晚。”舒窈在笑,眉眼卻染上了一絲傷感,“靜笙從申時開始發熱、我派人去找你,你戌時才回來。”

她一早就知道孩子病了,三個時辰後才姍姍來遲。

“阿窈,我很抱歉,下次不會再耽擱這麼久了,我保證!”爾綿綽綽自知理虧,連連保證道。“對了,靜笙怎麼樣了?”

“你可知……靜笙為何會發驚熱?”

爾綿綽綽沒有說話,臉色變得很難看。

“你派人縊殺阿日善時,被靜笙撞見了。靜笙被嚇到了,這才發起了驚熱。”舒窈冷凝著臉說道。

爾綿綽綽幾次開口,卻沒有說出話來,最後,她說了一聲抱歉,“以後我不會再讓靜笙看到這些了!”

舒窈突然風馬牛不相及的說了一句,“我聽聞,你和阿日善過去也曾姐妹友愛。”

爾綿綽綽愣住了,她記憶中的阿日善,是那個蠱惑君王,一心想要她死,甚至三番兩次傷害舒窈的女人。

可舒窈的話,讓她恍惚中想起記憶深處,那個喜歡跟在她身後的小丫頭,那個怯生生叫著她姐姐,拉著她的衣襬的小丫頭。

她似乎是真的忘了,她們也曾經感情很好。

“你怎麼變得那麼可怕!那是你妹妹啊!”舒窈看著面前的人,突然覺得好陌生。

她的綽綽,是一個善惡分明,正義感極強的女孩。

她始終記得,是綽綽將她從地獄裡救回來的!她是她救贖!

可現在的綽綽,變了!變得她再也看不清了。

爾綿綽綽不喜歡舒窈現在看著她的眼神,她開口,理直氣壯的說道:“我沒有一個時時想搶我位置,一心置我於死地的妹妹。”

“可她還懷著孩子,你怎麼下得了手?”

“那個孩子……他阻了我的路,我不該清除他嗎?”

“清除?“舒窈的聲音在顫抖,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你對你妹妹下如此狠手……那是不是……如果有一天我擋了你的路,你也會毫不猶豫地將我清除掉?”

“阿窈,不會的!我怎麼捨得……你是我的命啊!我怎麼可能那樣對你,你不要哭,不要怕我……”

爾綿綽綽頓時慌了,忙將人抱進懷裡,一點一點的吻去愛人臉上的淚水。

舒窈任由爾綿綽綽抱著,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哭。

很久很久以後,她才知道,是直覺……

因為不久之後,王城中開始傳出她和爾綿綽綽的私密。

女人和女人相愛,在當世是一件驚世駭俗,罪不可赦的醜事!

更何況她們一個是北狄的國母,一個是汗王的後宮!

那些流言蜚語如病毒一般擴散,喧囂塵上,甚至有人編了畫本,大街小巷的人都在說這件事。

那些鄙視、嘲諷、謾罵,落在身上,如凌遲一般。

她原本以為,綽綽會保護她。

可爾綿綽綽卻親手推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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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駕由侍衛護送的馬車離開了王城,馬車中,是舒夫人和靜笙公主。

“孃親……”年幼的靜笙看著自己母親的那雙眼睛裡,失神而無望,滿是傷心難過。

而城樓之上,爾綿綽綽看著馬車遠走。

勒雅給爾綿綽綽披上披風,看著爾綿綽綽痴痴的看著遠方,不禁心裡嘆氣。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卻因為手段忘記目的!

爾綿是為了舒窈,才去爭奪權利!可現在她站在萬人之上,為了權利,送走了舒窈……

族姬,你是否還記得你的初心呢?

“族姬,您真的要送走舒窈夫人嗎?”

“嗯!等我擺平了局勢,我就把她們母女倆接回來!”

“可您這樣……多傷舒窈夫人的心啊……”

“我以後會補償她的!”

但此時的爾綿綽綽並不知道……

她們沒有以後!

一年後,離宮地動。

爾綿綽綽瘋了一樣,不管不顧的去了別宮。

她到時,離宮已經被地震夷為平地!

她最愛的姑娘,和她們的孩子,被埋在了那一片廢墟下。

爾綿綽綽的世界,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