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山。
“報，山下發現一輛馬車。”
巫覡附體的卓凡子盤坐在地上，兩眼微閉，聚神養氣。
探哨的板盾蠻接著說：“兩匹紅馬拉著，鹿皮車廂，駕車的是一個人。
這車是從永安方向過來，往烏魚村而去。”
說完，卓凡子也沒反應。探哨也只能跪在那裡。
“恨我吧？”卓凡子緩緩開口。
探哨後背一哆嗦。
“恨我，就過來殺了我。”卓凡子你依舊閉著眼睛坐在那。
探哨頭埋在地上，身體哆嗦的更厲害了。
此時，句扶緩緩走了過來，腳步很輕，逆光下的身影顯得高大魁梧。
他朝探哨擺了擺手，探哨如釋重負地退了下去。
“我喜歡別人仇恨的樣子，那種深埋在心底，無法釋放的樣子。”卓凡子悠悠地說著。
句扶摸著刀柄的手，手指在輕微的顫抖。
“只有讓人恨，我才有安全感。
你們恨我，是因為怕我，是因為恐懼我。”
卓凡子緩緩轉過身來，深淵般的瞳孔盯著句扶。
“我也很恐懼，我時時刻刻生活在恐懼中，孤獨，無助，讓人發瘋。
所有的人都認為我是瘋子，5歲時我被所有的人拋棄。
我恨所有的人，在無盡的黑暗中，在冰冷的積雪中，我咬著牙地恨。
現在我要把所有的恨都還給你們。
只有你們恐懼了，我才能得到平復。”
卓凡子伸出手來，觸碰到句扶胸口的天符，“你不一樣，你是板盾蠻的武將，擁有天符加持的武將。”
句扶緊咬著嘴唇，面無表情的盯著卓凡子。
“我找得到你的恨，但找不到你的恐懼。”卓凡子抬起手，撫摸著句扶脖子處的蛇皮脖套。
“這脖套，你們都是自願戴的。為了你們的家人，為了你們的部落。
是我鎖控了瘟疫。沒有我，你們都得死。”
“是你帶來了瘟疫。”句扶緩緩的說出。
“很好，你終於說話了。”卓凡子死死盯著句扶，“只有你沒有恐懼，只有你沒中我的蠱。”
“我恐懼……”
“你說謊。”
“我怕第二天看不到親人，我恐懼。
我怕族人在瘟疫中，掙扎著死去，我恐懼。”句扶胸口劇烈的起伏著。
“那不是恐懼，那是羈絆，那是你的牽掛，那是你致命的弱點。
你沒有恐懼，就連我的毒蠱也奈何不了你。”說完，卓凡子一把扯去了句扶的蛇皮脖套。
巫覡下了毒蠱的脖套，只要心存一絲恐懼，就會七竅流血而死。
句扶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
卓凡子舉著脖套，在句扶的眼前晃動，“你沒有恐懼，你的恨意會越來越強，你的能力也會越來越強。
你的天符神獸是九嬰，他吸食著恨意，在他的加持上，你會爆發出驚人的戰力。”
卓凡子死死盯著句扶，“你會很恐怖，我就會很恐懼。”
句扶平靜地說：“聖主你多慮了。”
說完，他伸手拿過卓凡子的脖套。
“很好，很好。”卓凡子擺出一副欣賞的樣子。
在句扶戴好脖套時，又一把扯下了脖套。
“我答應你，只要你幫我取到沉睡之膽，你和你的族人將永遠解除脖套。”
“聖主功力蓋世，何需我們這些凡夫俗子。”
“你知道嗎？沉睡之膽屬上古神兵，五行屬水，水克火。
我的龍蠱血刃屬火，奈何不了他，我需要你。”卓凡子轉向句扶，“只有你……”
“聖主是要我去？”
“對，你在九嬰的加持下，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
“如果得到沉睡之膽，聖主會解除我們的毒蠱？”
“我對上天諸神立誓，絕無的謊言。”
“好！”句扶轉過身，準備離去。
“等等，你想知道我為什麼會附身在這個府兵身上嗎？”
句扶愣了一下，繼續往前走。
“因為他有怨氣！他只是一個府兵頭目，他是假司馬，他永遠不是武將。”
句扶頭也不回。
卓凡子朝著他背影喊道：“他跟我一樣。我永遠是個怪物，我永遠是個巫覡，我也有怨氣！”
卓凡子氣急敗壞地拿著脖套朝句扶的背影扔去。
看著句扶走遠，卓凡子自言自語，“我欣賞他，這麼倔強！”
如同用牙齒死死咬著手握龍蠱血刃的手腕一樣。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輪轂旋轉的聲音劃破空曠的原野。
鹿皮馬車經過小桃山，向著烏魚村駛去。
突然十餘騎朝馬車奔襲而來。
“駕！駕！”駕車人奮力揚鞭，驅趕著馬車向樹林奔去。
車輪碾壓到凸起的石頭，把馬車騰空震起。
馬蹄踩踏著地面，碎石激濺，泥水飛揚。
10餘騎兵緊跟著追進樹林，只見一輛馬車停在樹林中，兩匹馬躁動不安地喘著氣。
兩名騎兵上前檢視車廂，“司馬大人，車廂上是空的。”
司馬有些驚愕。
“大人，車裡的人應該就在附近，要不要四處搜尋一下？”
“撤！” 司馬臉色大變，一揮手10餘騎轉頭離去。
留下馬車和二匹躁動不安的馬。
烏魚村附近的樹林裡，是一支神秘的騎兵營地。
馬匹三五成群的捆在樹幹上，旁邊搭著簡易的帳篷。
長矛相互架靠著，弓箭和盔甲堆放在旁邊。
一個長衫中年男子，坐在斷裂的樹幹上，手拿著一把羽毛扇。
“傳令，不許生火。”
“是。”一個軍士領命下去。
“龍先生。”一名武將朝著長衫男子匆匆過來。
“小馬。”龍先生壓了壓羽毛扇，示意小馬坐下。
小馬並沒有坐下，反顯得有些急，“不出先生所料，有人出營了。10餘騎向著小桃山方向去了。”
龍先生再次示意小馬坐下。
小馬一屁股坐在對面地上，“先生何不將其拿下，一問究竟？”
“問了，你就會得到你心中的答案嗎？”龍先生搖了搖扇子。
“先生，也許心中的答案是錯誤的呢！”
“只要心中有了答案，管它是對和錯呢？”
小馬聽得懵懵懂懂。
“對錯不重要，重要的是取捨。”龍先生輕搖羽扇，在這寒冷的冬夜，似乎搖出一股暖流。
小馬一臉崇拜的看著龍先生，心裡反覆琢磨著這句話。
“對錯不重要，重要的是取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