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攝像頭裡陸陸續續出現了喪屍的身影，不多時，甚至出現了一些奇形怪狀的生物。
內陸不會有的，海獸。
它們似乎進化出了短暫上岸的器官，身體兩側生長出黏膩的觸手，緊緊扒著船艙或是甲板，沿途留下溼滑粘液，泛著詭異的反光。
船員奮起反抗，但他們明顯投鼠忌器。畢竟人在船上，而敦煌號對人類意義重大。
更重要的是：它在海上。
海獸是從海底扒著船上來的，喪屍是怎麼上來的卻沒有人知道。只知道喪屍源源不絕，殺死了還會有新的冒出來。整艘艦船一片混亂，到處都在亂鬥。不知道哪裡就會冒出喪屍，根本沒有辦法組織起有效且軍事化的戰鬥。
每個人各自為政，殺，或是被殺。
船員在初期極速銳減，此後減員速度放緩，苦苦支撐了三個小時，終於迎來了第一個好訊息：第一批援軍到了！
壞訊息：他們上不來。
海洋在末世後很長的時間裡都是人類的禁區，他們甚至沒有一個人有船。
不過問題不大，因為艦長清辰逸的異能是“轉移”。
他可以把援軍轉移到船上。
而敦煌號本身...在製造之初，為了防止異能敵我雙方的異能對敦煌號船體造成影響，它最早的設計理念就要把“反異能影響”寫進要求裡。
畢竟大家都知道，異能這種東西是有友傷的。
識別異能也根本做不到識別是人的異能還是喪屍的異能。
只能一刀切，令敦煌號反所有異能影響。
敦煌號不會因為空間異能而位移，船體不會因為火焰異能而升溫，自身不會成為任何異能的原材料（比如不會被拿來當盾）。
不過材料本身還是有承受範圍，力大磚飛還是可以強行破壞的。
出於這個原因，清辰逸沒辦法把船移到岸上。
那就有人要問了：為什麼不把戰場轉移到陸地上？
那敦煌號呢？
喪屍源源不絕，他們怎麼來的尚且不得而知，就敢離開敦煌號了？
人類一轉移，敦煌號立馬淪陷。和陸地上拋棄基地逃走的人有什麼區別？
不能拋棄敦煌號，就像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棄城而逃一樣。
好在有清辰逸，援軍尚且可以趕來。
但這也意味著...
清辰逸絕對不能死。
他死了，就真的沒有援軍可以上來了。
監控內容變得枯燥無聊——儘管這麼說很不好，但的確，剩下的內容就是戰鬥，死亡，戰鬥，死亡。
彷彿永無止境。
這裡的一具具人類的屍體，曾經都是鮮活的戰士。現在一個個都死在了這裡。
敦煌號成了一臺絞肉機，異能者的屠宰場。南方的基地基本都派出了援助，但是沒有一支隊伍活著回去。
這是一場對人類異能者的滅頂之災。加上敦煌基地犧牲的...
江塵驀然想到一個恐怖的猜測，但這很有可能是事實。
人類的戰力，大幅度縮水了。
能來援助的最次最次都是中階異能者，中階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看到的大白菜。
整個人類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可以覺醒異能，而這些人裡面又有六成是低階異能者。
剩下四成是中階異能者，從四成里扣出來很少很少一部分，才是高階。
這裡面又有太多人的異能與戰鬥無關。
而敦煌雙線作戰，葬送了太多戰鬥人才。
那人類的異能者...
他終止了猜測。
想知道的話，回去以後查資料就行了。
監控進行到了最末，聲響已經漸漸消失，最後化為詭異的令人不安的死寂。
清辰逸拖著破敗的身軀，從頭到尾，巡視了一遍他的艦船，他的船員，他辛辛苦苦守著的家園。
船上寂靜無聲，海水拍著船體，像是惡魔的低語。像是地獄在蠱惑他進入。
清辰逸路過一具倒在甲板上的屍體。這很難得。大多數因為踩踏都已經變得面目全非，要不就是被異能的波動震得掉下海去了。
他仔細把他的船員拖到安全的地方，不會掉下海。粘稠的血液滴落在他手上。清辰逸想把船員的血擦乾淨，算是盡他所能讓這名船員走得體面一點。
他把船員的頭擺正，然後微微一愣。
那名船員小半個腦袋都沒了，從側面看甚至能看見森然顱骨，創口帶著燒焦的痕跡。半張臉都被燒的焦黑碳化。
清辰逸不是入殮師，他做不到保全他們走時最後的體面。他抬起頭，最後又輕輕地，頹廢地放下，站起來，一步一步蹣跚著走到船長室。
他看過了，仔細看過了，無人生還。
但是，喪屍打了那麼久仍然無窮盡也，他們隨時都有可能捲土重來，犧牲了這麼多條人命才換來的敦煌號，難道要在這麼多犧牲之後還要拱手讓人嗎？
可只有他一個人了。
可援軍也未必能有了。
基地還需要保護自己，能外派的人數終究是有限的。
他必須保護好敦煌號，在華夏聯盟回收之前。
清辰逸開啟攝像頭，開啟廣播。
他回頭看了一眼，掛在船長室門後的是一張敦煌號的畫像，而在門上掛著的是赤色旗幟。
末世前，那是國旗。末世後，那是聯盟旗。
他抬起右手，對著旗幟標標準準敬禮。然後轉身，對著廣播沉聲向整個人類宣告。
“敦煌號，沒有淪陷！！”
他竭盡全力，幾近嘶吼。似乎想把所有人犧牲的重量全部貫穿到聲音裡。
他喘著氣，平復呼吸和情緒。最後對著錄影，說出了當時江塵看到的影響。
他為了保護戰果，採取了應急手段。
清辰逸的身體也在灰化，灰色的石頭慢慢爬遍他的全身。
監控裡只有船上的景象，因此看不出究竟發生了什麼。
只有從外界看，才能發現：敦煌號竟然通體覆蓋著一層白光，然後消失在視野了。
那一刻，江塵明白了他的用意。
敦煌號本身不可以被異能作用，但是清辰逸轉移的是“登上敦煌號的入口”。
所有入口。
概念上的入口。
聽上去匪夷所思但...他成功了。
那個時候，應該正在日出。
清辰逸完全石化的那一刻，就是登上敦煌號的“門”開啟的那一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