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塵愣怔。

雲在此時遮住了月亮,此地一瞬變得漆黑一片,而在黑暗之中,向梁珊的臉也是黑的,只有那雙眼睛,泛著淡淡的紅光。

江塵一瞬間汗毛倒豎,面對向梁珊就像是面對當年那隻長出蜘蛛腿的奇美拉。

血腥味。

粘稠的血液在流動。像是蠕蟲一般在兩人周圍徘徊。

你是喪屍嗎?

這個問題,江塵從來沒有被問過。

你是人類嗎?顯而易見。

你是喪屍嗎?能活著問這句話的人通常就能明白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從來沒想過,會是向梁珊問出這個這個問題。

“我不是喪屍。”

萬籟俱寂,落針可聞。

嗒。

易拉罐接觸長椅的聲音。

還有江塵平淡的,認真的聲音。

“我不是喪屍。”

他重複了一遍,再次強調。

“我是人類。你也是。”

他們在人類的基地長大,父母都是人類,有著人類的基因,從未被病毒汙染。他們為人類而戰,有著身為人類的認知,和身為人類的親朋好友。

如果這都不算人類,那什麼才是人類?

粘稠的血液緩緩退遠了。汗毛倒豎的感覺也逐漸遠去。

黑雲散去,紅光消散。

向梁珊突然笑出了聲。

“好啦。別這麼看我。我當然知道你是人類啦。你是最人類的人類了。”

她頓了一下,又收回了前言。

“不,你不太人類。人類挺壞的,你不壞。”

“那你呢,你是怎樣的人類?”

向梁珊一笑,重新開了灌酒,說:

“最“向梁珊”的人類。”

“典型的向梁珊。德語用法?”

“不是,是阿萊杭德娜。”

哦天,是來自末世前根本沒聽說過名字的人。他得想個辦法糊弄過去。

“你又不愛讀詩,不認識她也正常。好啦,天也晚了,我回去了。”

向梁珊站起來,拎走了沒喝的雞尾酒。

“江塵,如果有一天我不是向梁珊了,你要殺了我。”

她沒有回頭,站在月光下輕聲說。

高階異能者聽力很好,她知道江塵聽得清。

“有一天我變了喪屍,你也得殺了我。”

江塵站起來,緊跟著說。

向梁珊輕輕一笑,一面往前走一面向江塵揮手:

“你一定會活得比我長的,放心吧!好人有好報!”

江塵沒說話,只聽著那個女孩兒開始哼歌。

不是熟悉的北京歡迎你了,好像是另一首兒歌。

但江塵對兒歌沒有太大的研究,他只知道幾首耳熟能詳的,像是魯冰花,蟲兒飛之類的。

但直覺告訴他:最好別去探究這首歌到底是什麼。

他就聽著向梁珊哼著歌遠去。

嗡嗡。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終端,新任務下發了。很遺憾,他的假期不足以把他的好公民星星湊整了。

隊員們估計都睡了,發他們手機上吧。明天再統一通知。

三天後,他們將前往敦煌。

眾所周知,當年末世來臨後,人越多的地方,淪陷得越快。

而敦煌,得益於相較於東南沿海更惡劣的環境,人少,人口稀疏,因為莫高窟的存在還聚集了一批高學歷人文社科人群,在末世來臨後帶領倖存者建立起敦煌基地。

在運氣的幫助下,它是整個華夏,乃至整個世界最先建立起來的基地,為後續所有基地提供了藍本,現在的人類格局,它功不可沒。

另一條資訊。是尚梁衫發來的。

“我也會去敦煌。”

“不過是敦煌號。”

“多虧了你們截獲的海上資訊,這下連海洋也必須提防了。”

敦煌號,華夏第一艘航空母艦。以第一個基地敦煌基地命名。

現任艦長是八階異能者,清辰逸。規則秩序系:轉移。

敦煌號始終沿海巡邏,在大陸架附近轉悠,每天的日常工作就是清理海里面變異的海獸,防止他們真的去到地面上。

這次向梁珊的估計也是個長任務了。

但江塵的不是。

他的工作是幫助敦煌基地建立文化儲存館,以及加強對詭異遺骸的封存。

順帶還要護送幾個文員前去敦煌。

敦煌的重要性不僅在於它是第一個建立的基地,更在於它是華夏文明的瑰寶,是人類文化不可捨棄的一環。

人類要記住自己是何種人類,必須把燦爛悠久的文化盡數保留。

沒有文化,一個民族就沒有魂。

當然了江塵不用管那麼多,儲存文化是文員該思考的事。不是他的。

於是三天內,江塵勉強給自己湊了一個三百八十五星的“整”,帶領隊員,踏上了前去敦煌的路。

要護送的文員居然還是個熟人。

“王生?”

江塵意外地看著一身黑色衝鋒衣戴眼鏡,幾月不見班味而滿滿的王生,再次感慨軍務部不是人該待的地方。

“是我,江隊長。很感謝您給我過了。”

他沉默了一下,小聲吐槽,

“雖然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好事。”

“你居然都能接外派任務了。”

江塵誇讚道,雖然讚的不是很明顯。

“謬讚了。只是因為適合...我的異能是超記憶,隔壁部門剛好有個傢伙異能是實體化,我透過異能記住的東西可以經由他化作實體,比較方便。”

王生說。

“只是有點擔心那傢伙會養死我的草...”

“你喜歡種植物?”

“談不上喜歡,我犟,養死了再養一盆。”

“不應該啊,應該很旺盛才對。”

坐上車的時候,江塵順嘴道。

花蕾沒忍住,笑了出來。

她一笑,其他人也立馬懂了,表情一下子變得有點一言難盡。

而王生莫名其妙地看眼花蕾和其他人,又看眼江塵,小小的腦袋裡裝滿大大的疑惑。

“啊?為啥?會不會養植物還能看出來嗎?”

“因為你是王生啊。”

江塵理所應當地說。一腳油門,驅車向敦煌。

王生:?

啊?

沒懂啊,他在說什麼,她在笑什麼?怎麼大家都懂了?不是不要在這種地方孤立他啊!

“你自己念念王生和旺盛呢。”

李子涵好心提醒。

王生:?

王生:...

王生:冷笑話是這個世界上最莫名其妙的藝術,望周知。

與此同時,尚梁衫也坐上了開往敦煌號的車。

有什麼在等著他們——此時都毫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