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好疼（1）

林幽墨產生了一種解離感，彷彿自已變成了一個飄在空中的幽靈。

眼前的景象一變再變。

這裡不再是小黑屋，而是他的中學校園。

嶄新的跑道，鮮紅的國旗，乾淨的門窗，整齊的桌椅。

校園不如林幽墨印象中那麼破舊，這明明就是一所剛剛建立的乾淨校園。

程夢婷揹著書包走進了校園，她低著腦袋，看著鞋尖，走路從來不願意抬頭，她穿著一件不太合身的常服，與其他穿校服的同學顯得格格不入。

林幽墨這才明白過來，這是屬於程夢婷的生前回憶。

“喲，快看，小豆芽菜出來了。”

“你這是穿著你爹的衣服出來了？”

“今天有升旗儀式，你怎麼不穿校服？”

兩個男同學走了上來，笑眯眯地與程夢婷搭訕，程夢婷始終低著頭，不肯搭話。

“喂，問你話呢？”

“有什麼了不起的？”

二人走了上來，將程夢婷擠在中間，像皮球一樣撞來撞去。她明明已經上中學了，可是個子還是和小學生差不多。

程夢婷驚慌失措，趕緊從兩個男同學中間擠了出來，飛也似地衝了出去。

“哈哈哈……跑得好快。”

“你看她小臉紅撲撲的，她是不是看上你了？”

“滾吧，她看上你了。”

“你老婆。”

“你老婆！”

程夢婷面無表情地跑進了教室，她揹著包坐在了教室的最角落裡。她的個子是最矮的，但是卻坐在了教室的最後一排。

女同學走進教室時，都會刻意繞路，不敢經過程夢婷的身邊，只因為她的身上有股難言的臭味。

“她又是幾天沒洗澡了？”

“別理她，聽說弱智會傳染的。”

“快快，別讓她聽到了。”

女同學交頭接耳地說著，對程夢婷的嫌棄溢於言表。

程夢婷拿出自已的書本放在桌子上，準備開始今天的早讀課。

班主任老師走進了教室，她發現全班同學都穿著整齊劃一的校服，只有程夢婷一個人穿著自已的衣服。於是，她走到程夢婷的桌子邊上，輕輕敲了敲桌角。

“你的校服呢？”

“……”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升旗儀式，所有人都要穿校服？”

“……”

“你知不知道，你一個人不穿校服，影響的是我們一整個班級，一整個年級？要是我們班拿不到流動紅旗，你負得起責任嗎？”

“……”

“明明都是個中學生了，還跟個小學生一樣的，什麼事都做不好，這點小事情都能忘掉。今天早讀完了你就待在教室裡，升旗儀式你別去了，聽到沒？”

程夢婷依然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音樂鈴聲響起。

同學們放下書本，排隊離開教室，程夢婷沒有跟著出去，她默默地縮在牆角，似乎擔心自已身上的病菌會飛到同學身上。

她趴在窗戶邊上，看見同學們排著整齊的佇列，參加升旗儀式。

體育課上。

程夢婷跑步的時候有些慢了，遠遠吊在隊伍的最後面，體育老師看了一眼程夢婷，無奈地嘆了口氣。

“程夢婷，過來。”

體育老師招了招手，讓程夢婷走到自已的面前。

程夢婷低著腦袋，兩股戰戰不敢抬頭看向高大的體育老師。

“你家裡人是不是不給你吃飯啊？怎麼一點個子都不長？”

“……”

“你該去醫院看看病了，你這身體素質完全低於同齡人的水平。”

“老師，馬上是夏祭了，不能出村子。”

“改天讓你父母來學校吧，你這情況完全不正常呀。”

體育老師搖了搖頭，他好像真的在擔心程夢婷的身體。

自由活動時間。

程夢婷一個人在跑道上散步，她雙手捂著肚子，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砰！

足球飛出操場，砸在程夢婷的後腦勺上。

程夢婷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扭頭看向身後。

男同學跑了過來，朝著程夢婷勾了勾手指，“把球踢過來。”

程夢婷沒有理會，繼續往前走著。

男同學生氣地開始罵娘，他小跑著跑到操場邊，撿起了足球，故意朝著程夢婷踢了一腳。

足球打著旋兒，砸中了程夢婷的肚子。

程夢婷痛呼一聲，捂著肚子蹲在地上。

男同學冷笑一聲，指著程夢婷說道：“哎喲，你這小豆芽菜裝得還挺像那麼回事兒啊，踢個球能把你踢死咯。”

“疼——”

程夢婷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男同學走了上去，一把拉住程夢婷的辮子，“站起來，裝什麼死呀。我讓你給我撿球，你當沒聽見？”

女同學站在跑道邊，沒有一個敢上來說一句話，她們就像聾了啞了一樣。更有甚者，還有女同學對著程夢婷指指點點。

“又裝死。”

“矯情死了。”

“不要上去幫忙嗎？”

“幫她幹什麼？這種人死了還能省點糧食。”

“等等，不對勁呀，你看她好像流血了。”

“怎麼回事？一腳球把大姨媽踹出來了嗎？”

有個女同學發現了程夢婷的不對勁，她趕緊跑到辦公室去找老師。

程夢婷低下頭看著自已大腿上的鮮血，“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男同學也發現了程夢婷的異常，他趕緊鬆開雙手，好奇地看著程夢婷。

“怎麼回事？”

體育老師看見了程夢婷的異常，他趕緊脫下自已的外套，擋住了程夢婷的下半身。

“嗚嗚嗚——”程夢婷哭天喊地，“老師，老師，我是不是要死了？”

“你……你是不是來月經了？”

“來月經？”

程夢婷一臉茫然。

周圍的女同學見狀，紛紛開始冷嘲熱諷，“你媽媽沒告訴你什麼是月經嗎？”

“你怎麼感覺跟要死了一樣。”

“不是，你第一次來啊？”

程夢婷慌亂不已。

體育老師趕緊送程夢婷回到了教室，將她交給了班主任。畢竟班主任是女的，這種事交給她處理比較好。

班主任有些嫌棄地看著程夢婷，“你怎麼搞成這樣，髒死了。”

“對不起老師，我好疼，好疼好疼。”

“疼也忍著，大家都是這麼來的。”

“老師，我真的好疼，我被足球踢中了。”

“衛生巾會不會用？”

“老師，送我去醫院檢查一下吧，我真的好疼。”

班主任皺了皺眉，略帶敷衍地安慰著，“行了，這是正常的生理現象。這代表你現在是個成熟的大姑娘，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了。現在是夏祭時間，我們不能離開青山村，你放心，經期很快就過去了，也就疼這兩天而已，忍著吧。”

程夢婷搖了搖頭，低聲啜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