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才矇矇亮時,鮮卑軍便有了動作。

在低沉的號角聲中,一隊隊的鮮卑軍士卒扛著麻袋和雲梯如蟻群一般向著獷平縣蜂擁而來。

麻袋裡裝滿了土石,被鮮卑軍士卒扔在了各個陷阱之中,填平道路。

雲梯也紛紛橫擺,將護城河覆蓋了一大片。

進軍最大的兩個障礙便如此被破除。

看到鮮卑軍的動作,法正絲毫不意外。

城牆外的手段僅能用一次而已,昨日過後對方必然會察覺,針對性的解決城外的陷阱和護城河的問題。

城牆之上,獷平縣的縣兵和青壯們也早已集結完畢、嚴陣以待。

今日的鮮卑軍,進攻的強度明顯較之昨天上升了不少,井然有序的行至城下三百步左右的位置,隨後紛紛怒喝著用最大的力氣扛著雲梯跨越護城河,向著城牆衝去。

數百鮮卑軍扛著木盾擋在護城河附近,抵擋著來自上方的箭矢,掩護身邊的族人。

很快,鮮卑軍衝到城下,沿著城牆架起了一排排雲梯,場面蔚為壯觀。

鮮卑軍將士吼叫著沿著雲梯向上攀登,而守軍則沒命地往下投擲石塊檑木

但今日的鮮卑軍數量太多了,作戰意志也遠比昨天強得多。

很快便攀爬到了雲梯的一半位置。

法正意識到這一點後,再不敢有絲毫遲疑,直接下令。

頓時無數的盛滿“金汁”的大鍋送到了守軍身邊,無數滾燙的“金汁”順著鮮卑軍的雲梯不斷飛濺。

“啊!”

刺鼻的惡臭伴隨著恐怖的溫度,無數鮮卑兵瞬間從雲梯上掉落,生死不知。

“金汁”的後遺症註定了他們就是僥倖活下來也撐不了多久。

一時間,戰況逆轉,城牆上的雲梯為之一空。

但很快,新的雲梯又被架在了城牆上。

闕機和槐頭下了死命令,這些鮮卑軍已然沒了退路,只有登上城牆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看到依然源源不斷的鮮卑軍,法正神色一凜,再度下令。

城牆上密密麻麻的藏兵洞頓時大開,無數潛藏其中計程車卒手持長戈勁弩,向著雲梯上的鮮卑軍發起了進攻。

多面夾擊之下,鮮卑軍的衝勢再度被壓住。

將這一切看在眼中的闕機目光之中滿是狠厲之色,隨手一揮,一名小帥領命離開。

小帥帶領著五百族中精銳,帶頭向著城牆上殺去。

護城河附近的鮮卑軍弓弩手也不再吝惜傷亡,齊齊的向著城牆上方和藏兵洞附近發起覆蓋式打擊。

守軍的攻擊很快被壓制住,尤其是藏兵洞裡計程車卒,再不能肆意妄為的進攻了。

小帥帶著精銳從城牆邊緣的死角處伺機而上,很快便趁守軍不注意殺上了城牆。

局勢愈發的不利,當法正看到這一狀況時,差點沒忍住準備將全部手段都使出來。

但想到還有一天,法正還是按住了心中的想法。

衝上來的鮮卑小帥並沒有得意多久,作為後備早已嚴陣以待的三百縣兵在縣尉的帶領下立刻衝了上去。

兵對兵、將對將,廝殺慘烈。

雙方士兵一個個神情激憤、面目猙獰,像餓極了的野狼一般互相糾纏在一起,各自揮刀相向。

箭射矛刺,無數的生命在這短短瞬間隨著血雨腥風飄散而去。

正常縣兵在幽州軍中連雜兵都不如,但獷平縣的縣兵卻是不同,嚴苛的訓練和充足的肉食,他們的素質足以與軍中的新兵相媲美。

對上鮮卑軍的精銳,以一敵二都輕易能夠佔據上風。

很快便將這支“小股部隊”從城牆上趕了下去,縣尉還趁勢將鮮卑小帥斬殺。

然而,這一插曲只是開始。

很快,城牆上各處開始不斷出現漏洞,三百縣兵各處滅火。

法正直接將用作弓箭壓制的五百青壯也派上前,全力協助滅敵。

戰鬥盡數集中在了城牆上下,獷平縣的傷亡開始增加。

整整鏖戰一日,連法正都直接持劍衝了上去,殺了數名敵人。

儘管損失不小,但他們還是一次又一次的將敵人趕下了城牆。

看到鮮卑人不斷後撤,法正也沒有令士卒補射的想法,立刻讓早已準備好的婦女們從地道登上城牆,對縣兵和青壯展開救治,並送上飯食。

這一日的戰鬥,慘烈至極,所有存活下來的人都渾身煞氣,平均每人手上至少有五條人命。

同樣,近三千的守城部隊,現在只剩下了兩千出頭,而且負傷者不在少數。

強忍著疲憊的身體,法正帶著縣尉逐一檢查起了士卒們的損傷,並逐一細化部署。

當將所有一切安排完畢後,法正回到了城牆上自己的位置,背靠著城牆毫無形象的癱坐在地上。

“果然,這三天沒那麼好守,恐怕明天就是我們的極限了。”

雖說有著城池之利,但獷平縣終究不是那些險要關卡,做不到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而鮮卑軍不但人多,還極為兇悍,不計代價的攻城根本不是他們能夠扛得住的。

若不是法正的諸多手段,恐怕今日獷平縣就要陷落了。

“袁成,把那批守城器械從倉庫裡搬出來吧,按照既定的位置裝好,明日全力固守。”法正說道。

縣尉頓時面露喜色,立刻安排了下去。

“縣令大人,成有一事不解,為何一開始不動用這批守城器械,到現在才啟用?”將一切設定好後,縣尉前來複命,忍不住問道。

法正輕輕搖了搖頭:“為了顧全大局,這批守城器械,只有到了這最後一日,才能動用。”

在獷平縣經營了這麼久,法正的手段又豈是那麼簡單。

如果一心死守,法正手段盡出再多支撐三日都不是問題。

但法正沒有動用,而是逐步將手段施展開來。

因為他知道他的任務,更清楚周瑜令他無論如何堅守三日的原因。

獷平縣東面臨河、南面臨山,周圍山脈縱橫,西側是一片寬約五里的平原,自北而南。

雖處於要地,但卻並非不得不拿下之地。

若是東部鮮卑放開獷平縣,也可繼續南下。

兩千縣兵,對鮮卑軍根本造不成多大的影響。

對於現在的鮮卑而言,要趁李興反應不過來儘快攻入幽州,因此可說是分秒必爭。

只要稍稍遇阻,鮮卑恐怕就會直接放開獷平縣,留下少許族眾繼續攻打,大軍轉而直接南下。

因此,法正才會示敵以弱,給鮮卑以錯覺,能夠輕易攻下獷平縣的錯覺。

第一日,鮮卑草率進攻,被法正三板斧直接砸懵。

但對方一旦回過神來,定會立刻想到破解之法。

獷平縣展現出的實力並沒有那麼強,不過是鮮卑輕敵了而已。

鮮卑定會覺得若是稍加準備便能輕易將獷平城拿下。

果不其然,第二日的攻城,對方已有了準備。

若是無其他手段,以獷平城的兵力,當真難以儲存。

法正又採取了新的手段,令獷平城十分“勉強”的守住了。

同時也令鮮卑感覺到自己已經技窮。

眼見只需再有一日便能將獷平城拿下,鮮卑多半不會冒著後路不穩的風險南下。

第三天會繼續攻城。

而這時,法正的任務便已完成了。

善於揣度人心的法正將鮮卑的心理拿捏得死死地,不斷地增加對方的沉沒成本,給對方以希望和錯覺。

數百縣兵的犧牲便是法正放出的魚餌,正如他自己也是周瑜放出的魚餌一般。

以此手段,將六萬鮮卑軍硬生生拖在這座小縣城足足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