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輕喚了一聲：“爹。”
父親從我身上接過書包挎在肩上，然後一言未發的轉身向前走去。
我乖巧的緊跟在他的身後。
忽然感覺有幾道不善的視線落在我身上，我側頭看去，只見死胖墩他們四個正站在遠處陰惻惻的凝望著我。
我瞥了眼他們，毫不在意的收回視線。
心想，看啥看，有本事過來呀。
一看就是孬種，幾個欺軟怕硬的玩意。
別把老子惹急了，惹急了老子，老子也學小凡一樣，咬掉你們的耳朵。
我正想的出神，突然撞上了一堵肉牆。
抬起頭，便看見父親那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憋屈的一張臉。
咋滴了？
吃屎了還是尿褲子了？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別把自己給憋出病來了。
要是躺床上動不了，還得我這個便宜兒子端屎端尿照顧你。
“對不起！”
“啊？”忽然的一聲對不起給我嚇一大跳。
您別這樣嚇我成嗎？
我現在只想回家啃饅頭，沒心思聽你嘮叨道歉。
再說了，您哪裡對不起我了。
照您之前說的，我們吃的穿的用的，都是用的你辛苦賺來的錢，您哪裡對不起我了。
該是我對不起您才對，我不該出生在這個家裡，不該拖累您才對。
“你今天中午是不是沒吃飯？爹，爹把這事給忘了，本想著下班回來再給你做飯，竟忘了爹下班都一點半過了，等回來都過了兩點，你早都去了學校。”
我：“……”
看吧，我之前說什麼什麼來著，他果然把我今天中午吃飯這事忘到了九霄雲外去了。
您可真是我親爹！！
父親似乎對我很愧疚，對我說話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就還覺得一時半會很不適應。
“你是不是很餓？想吃啥你跟爹說，爹給你買。”
這還用問麼，肚子一整個下午都叫了八百遍了。
求求您別說給我買了，您先讓我趕緊回家啃個饅頭再說成不。
要是怕我餓，來的時候就不能先給我帶個饅頭呀。
算了算了，靠爹能靠進溝裡，我不想指望您了。
“那個爹，咱們趕緊回吧，我想回去先吃個饅頭。”
父親聞言皺了皺眉，須臾，忽地又舒展開，“好！”
就這樣，我們一前一後進了宿舍大樓。
父親忽然轉身，我又差點撞上去。
他掏出鑰匙，連帶著書包一起遞給我，說：“你先回去，我出去買點東西。”
我二話沒說接過鑰匙和書包，回了聲：“哦。”
我這會也沒興趣知道他要去買啥，心裡一直惦記著我那發了黴的五個半饅頭，轉身便頭也不回的上了樓。
進了宿舍，關上門，放下書包，我又迫不及待的將剩下的那半個冷冰冰且發了黴的硬饅頭啃了。
這才感覺自己彷彿又活了過來。
天知道一整個下午我都沒什麼心思聽老師講課，至於老師講了啥，我一概不知。
腦海中總在幻想著自己啃饅頭的一幕，這才支撐我一個下午沒有餓暈過去。
現在感覺身體也有了一絲力氣，我又將剩下的五個饅頭放蒸鍋裡蒸軟了一些。
剝掉表皮發了黴的小黑點，放案板上切成小塊，用鏟子挖了一小塊豬油放進炒鍋。
等豬油全部融化，再將切好的小饃塊倒進鍋裡快速翻炒，讓每個小饃塊均勻都沾上豬油。
然後用溫水化了些鹽水倒進鍋裡，快速翻炒了幾下。
這些都是每年夏天，饅頭髮黴後我跟著母親或者姐姐學的。
她們每當這個時候，總會用這樣的方式將饅頭切成小塊炒著吃。
雖然我沒炒過，但我已經看了不下幾十遍了，所以對炒饃的步驟已經深入骨髓。
想來炒出來的味道應該也不會太差。
之後再放一勺五香粉和少許味精。
一股濃郁的肉香味瞬間瀰漫了整個房間
彷彿小饃塊們都在歡快地歌唱，它們在豬油的熱舞中翻滾，與五香粉和味精共舞，釋放出令人陶醉的味道。
我忍不住流出了哈喇子……
等小火將小饃塊上面的鹽水炒至半乾，我才拔了電爐的電源。
迫不及待先給自己在碗裡挖了兩勺吃了起來。
“嗯，好吃。”
熱乎乎的炒饃在舌尖上綻放，它們的味道如同春天的花朵般絢爛，每一口都充滿了豬油的醇厚，五香粉的香甜和味精的鮮美。
這些味道在舌尖上交織，猶如一首美妙的交響曲，讓我忍不住沉醉其中。
我閉著眼一臉的滿足，這一刻覺得自己好幸福哦。
直到吃的撐的實在吃不下了，我才作罷。
喝了口水，看了眼鍋裡，炒饃已經所剩無幾了。
這時候父親剛好開啟門走了進來。
他左手提著四個熱乎乎的大白饅頭，右手提著一袋麵條和一把菠菜。
我：“……”
我都吃飽了爹。
剛這樣想，我就很配合的打了個飽嗝。
父親看著我有些驚訝，“你都吃飽了？吃的啥？”
我瑟縮地指了指鍋裡。
父親走近看了一眼炒鍋，見都是碎饃渣渣，扭頭又震驚的望向我，“這幾個饅頭都發黴了，吃不成了，你咋全給吃了？快吐出來。”
我退後幾步，一臉的戒備，“哪裡壞了？只是表面發黴了，裡面好著呢。
“俺以前在家裡，俺們娘仨夏天經常吃這種饅頭。
“俺媽說剝了皮可以吃的，不會生病的，而且俺是用豬油炒的，可好吃了。”
父親指著我，氣的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最後他嘆息一聲，“罷了罷了，如果拉肚子就說，家裡有藥，吃了就不會拉肚子了。”
我心想，明明饅頭好著呢，拉什麼肚子？
我們以前每年夏季經常吃發了黴的饅頭，也沒見我們拉過肚子呀。
所以，我敢肯定，這次也不例外。
父親見我已經吃飽，放下買好的食材，上床休息去了。
此時的他看起來好疲憊。
我想，他中午兩點多下班，覺察到我可能中午沒吃飯，他心裡應該也很懊惱自己吧。
不然他完全可以兩點多回來，等洗漱完，吃了午飯，大概三點半左右就可以上床補個覺休息會了，也不用算著時間來接我。
而且，見到我還給我道歉，可見他還是很在乎我這個兒子噠。
算了，我就原諒這個不靠譜的父親吧。
不過，原諒歸原諒，等他休息好了，我得問問他為啥我沒校服？
人家每位同學都有校服，就我沒有。
我總感覺自己是個另類，和其他同學格格不入。
在學校，不止同班許多同學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就連出了教室，其他班級同學看見我，那眼神也是怪怪的。
我不想總是成為同學眼裡的另類，這樣會讓我很難堪，總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