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表演者

當時禮貌的留了聯絡方式，但蘇可欣也沒再主動聯絡過她，莫莉都快把這個人忘了。卻沒想到，蘇可欣的再次出現會在這裡，這麼個時間和情況上閃亮登場。

晚上莫莉接到蘇可欣的電話，約她在商貿大學外的咖啡廳。

莫莉對面前的熱可可毫無興趣，直直的看著蘇可欣，充滿疑惑和不解，但蘇可欣倒沒有任何彆扭，翻著選單推給她，讓她先點菜，還說起自己的生活，就好像她們是久不見面的老朋友那般親切。

“我研究生嘛，最近有個專案和導師一起來鄴城，這段時間都會在你們學校。咱們也許會經常見面。”

她看了看莫莉的表情，笑著，“這樣，你和秦瀚陽再商量什麼的時候，也有正大光明的藉口了。”

莫莉心一沉，“你什麼時候認識的秦瀚陽？你昨天騙賀子農韓凌那些話，在我這裡都不成立，當然我也確實該謝謝你，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蘇可欣卻答非所問，“秦瀚陽現在在我那，賀子農放了他，不代表韓凌不會使陰招，所以我讓他躲在我那了，莫莉。”

她看著莫莉的眼睛，“你喜歡秦瀚陽嗎？”

觀察著莫莉的神色，“我是說，你真揹著賀子農和秦瀚陽在一起了嗎？”

“秦瀚陽和你說的嗎？”

“他只和我說你們之前是合作，利用賀子農扳倒王志剛，為了報仇，但我不確定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他。”

莫莉有些震驚，聽蘇可欣的話語，她似乎瞭解的比莫莉想的更多，甚至知道他們為什麼會報仇。

“其實我知道一點邢萬里的事，也知道一點莫老師是被邢萬里利用了。”

蘇可欣說到此有些哽咽，“可我那時真的只是一個沒有背景的女學生，我真的不知道，莫老師會死。”

莫莉心中顫抖，“你當年就發現，我爸的死有問題是嗎？”

“沒，我那時正高考也不清楚，我只是說，我知道一點莫老師和邢萬里不是那麼單純的上下級競爭。好吧，其實我是知道邢萬里當時和學校的女學生有問題。莫老師為人正直，他發現後決定不能視而不見。但邢萬里什麼人啊。

我以為莫老師最後會放棄，他明明說會放棄這事的。後續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一開始莫老師說想讓我當證人舉報邢萬里，可我不敢，他也沒強求我去。

莫莉，我的父母家庭一心壓榨我，我除了高考，沒有任何辦法改變自己的命運。當正義的使者是要有資本的。

而我的人生當時一步都不能錯。”

“其實你在得知我爸出事後，也想過他的死很可能和邢萬里有關係吧，想過是邢萬里設計的他，可你都沒有說出來，對嗎？”

蘇可欣忍不住流下淚來，愧疚無比的點頭，“確實，這些年我一直很愧疚，甚至不敢去想這些可能。”

蘇可欣不敢直視她的眼神，“可我真的，我那時候真的不敢。”

何止是不敢，蘇可欣此時也沒說實話。

莫廣深死後，她想過打電話報警舉報，提供線索，可她知道鬧大了，自己也許就考不了大學了。警察都結案了，也就是說，沒找到邢萬里的證據，以及，沒人知道當天發生的真相。

她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可她那時除了高考沒有任何出路，回老家去就是死路一條，人都是自私的。如果邢萬里或者其他人惡意報復怎麼辦？她一個沒有身份沒有背景的女孩，萬一他們對她也動了殺心呢。

她只能選擇閉嘴，甚至害怕別人知道那天晚上她也在學校。

哪怕她的良心這些年一直受著譴責，可這讓她更加拼命努力，她必須成功，必須披荊斬棘的好好活著，活的自由，活的精彩，脫離過去親情的綁架，當一個成功的人，才讓她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曾長久的失眠，可她同時矛盾的不斷告誡自己，忘掉那件事，人活在世上少點良知，才不會更有負擔。那都是他的命，她也沒辦法。自己一個手無寸鐵無依無靠的女孩又有多大能力，去幫一個非要反抗社會規則的人翻案。

人活在世上就要遵循這個規矩，哪怕殘酷不公。

哪怕莫廣深曾經是改變她命運的恩人。

可她還是自私的當年選擇了閉嘴。

這些年她在學校評優，脫離老家父母，讀研，拿獎學金，甚至拿到導師承諾的留校任職。

她真的成功了，她過上了以前都不敢想的日子，為了這一刻，她嘔心瀝血出賣道德，甚至變得冷漠。

可成功的這一刻，卻沒她想的那般高興。因為她終活成了孤身一人，活成了內心空蕩的軀殼。

而這種瀕臨崩塌的情緒，在她參加交流會，無意中見到莫莉的那一刻徹底崩盤。

她所有的光環，在莫莉面前，都被愧疚熄滅。

尤其是在學校裡打聽過莫莉情況，知道她和賀子農在一起後，蘇可欣內心的翻湧。

她長久以來鑄就的冷酷高牆，被衝成廢墟，她所有的自欺欺人的逃避被撕毀，瞬間將她打回原形。

她想去看莫廣深，她想多問問莫莉這些年的經歷，可她內心充滿恐懼。

她無法否認，如果當初自己說了實話，告訴了警察她知道的，和那天晚上看到的，是否會不一樣。可她沒有，但也許因為她當年的懦弱，害了莫莉和莫廣深一生，這是她不敢面對的。內心極度的自責。

如果他們是陌生人，她只是看客，那她可以冷下心，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可莫廣深對蘇可欣來說太重要了，那曾是改變她命運的人，那曾是她最艱難時光中的一抹光，是她無數次寫作文寫到父親時的幻想，她甚至悄悄在他背後喊過他爸爸，她多希望莫廣深是她的父親，她能像莫莉那樣幸福。

可這份曾羨慕的幸福，也許親手被她毀了。

但她卻不敢告訴莫莉真相，雖說出了一二分，說出她知道邢萬里的一些事。卻不敢承認，其實莫廣深死的那天，她親眼看見賀子農將莫廣深引到天台上。

大學生交流會遇見莫莉那晚，蘇可欣哭的肝腸寸斷，她以為模糊的記憶，其實歷歷在目，愧疚達到了頂峰。

一夜沒睡，她做了個大膽的決定，她不知宿命為何這般安排，但她絕對不能讓莫莉和害了莫廣深的賀子農在一起。

於是她就去打聽，知道賀子農風流成性後，計劃跟蹤製造機會勾引賀子農，讓他和莫莉先分開，至於報仇的事，她再慢慢設計。

可還沒開始，蘇可欣就發現了問題。

這個賀子農根本不是自己見過的那個，雖然那夜她只見過一次，那個永遠紗布包著半張臉的男孩，解開了紗布，露出清晰地臉。

僅僅一面，卻像印進了腦子裡。

她以為自己弄錯了人，正疑惑著想要放棄的時候，在擎天實習時卻意外的，看見了公司附近和賀子農偷偷見面的秦瀚陽。

見到那張臉的時候，她腦子都炸了。

蘇可欣向來是個聰明人，什麼秦瀚陽，什麼賀子農，什麼王志剛，什麼邢萬里。莫莉中間又是什麼作用？

她也有自知之明，她報不了大仇。但賀子農，不，現在該叫秦瀚陽，她必須讓他付出代價。

之後她就開始接近秦瀚陽，這一點很難，秦瀚陽非常謹慎，而且對女人沒興趣。

中間她製造了幾回和秦瀚陽的偶遇，想要接近他，但秦瀚陽這個人幾乎滴水不漏。

蘇可欣裝作對他有好感，辭了擎天的實習，還找了個廣告公司做兼職，接了八道街鋪子的店面英文設計，順理成章的和他頻繁接觸。

但那時蘇可欣並沒有在秦瀚陽這套到更多，她就開始大膽了些。

無意中說給一起工作的人，實際上是給一邊的秦瀚陽聽，說自己上次見到一個朋友叫莫莉，是自己高中時教導主任的女兒，上學時那個教導主任對自己很好，云云的。

果然秦瀚陽聽到莫莉和莫廣深的名字開始在意了，但那時蘇可欣也不知莫莉和他之間的關係，只覺得他曾害過莫莉的父親，必然有所在意。

果然慢慢的她的示好和接近，秦瀚陽不再拒絕。

蘇可欣繼續加碼，半真半假的詢問是不是在安城見過他，說秦瀚陽這個名字，在學校聽過。

賀子農警惕又恐懼，不過蘇可欣也沒瞎說，秦瀚陽當年確實也被王志剛弄到安城三中一段時間，但他不怎麼去上課，後來就給轉到鄉下去了。

秦瀚陽果然開始害怕，更主動接近她，來回試探蘇可欣是否知道見過秦瀚陽的面目，是否知道他和賀子農互換身份的事。

那時候蘇可欣就知道，魚上鉤了。

兩個人看起來是在曖昧，實際上在互相試探，都覺得自己在拿捏對方，想從對方身上找到答案。

只是蘇可欣更清醒，秦瀚陽注意到她接近她到底是為了什麼。

她有意無意的話，讓秦瀚陽害怕，他總在以為沒事了只是虛驚一場時，突然被她丟擲一個重量級炸彈，圍繞莫莉莫廣深邢萬里，她都假裝無意中聊起來，實際上在秦瀚陽的崩潰中，享受著對他的折磨，又裝作無辜。

秦瀚陽其實那段時間被她搞得很是心神不寧，又不敢讓任何人知曉，甚至無法對她下手，一是那段時間八道街被警察盯得緊，二是她在學校很有名。

可也躲不開，她就在八道街出現，和八道街的廣告建設有關係，她甚至有些無孔不入，他似乎走到哪都能遇見她，像夢魘。

他不是沒懷疑過，但越是懷疑越是害怕。

可命運有時候就是這樣，越是懼怕的東西，越是會以另一種方式深刻的存在。

就比如，韓凌的突然襲擊，扣住賬本，航哥小弟的口供，讓他一下意識到，翻車了出大事了。

可他死無所謂，成王敗寇。連累莫莉他死也不甘心。

這種關頭，必須找個人把莫莉的嫌疑抹掉，可他又認識幾個女人？又有誰能在這種關鍵時刻充當這麼一個一旦失誤，全都要死的角色。

蘇可欣，再合適不過。

所以他在韓凌抓他那幾分鐘緊迫的時間裡，抓起吧檯的電話，就打給了蘇可欣，三言兩語的大概，他甚至都不知自己有沒有說清。

但顯然，蘇可欣比他想的，表演的更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