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沈婉未思得良策,卻是先在淨室的外牆根挖了一個洞。

林如月立於一旁,面露疑惑:

“婉兒,這是為何?”

沈婉拍了拍沾滿塵土的手,又取來屏風遮擋住那處,而後才壓低聲音說道:

“挖個洞,進出方便!”

“阿孃,幸得我們的院子在最偏僻的角落,穿過這堵牆,便可以出尚書府!”

“寒舟哥哥已命人將這外牆旁邊的幾間屋舍全都盤了下來。等寒舟哥哥安排妥當,我們便趁夜從這裡鑽出去,神不知鬼不覺地逃走。”

林如月已為沈婉端來洗手的水,望著沈婉沉聲道:

“阿孃到時候拖累了寒舟的商隊,婉兒你萬萬不可顧及阿孃而讓他們陷入險境!”

“他帶來了多少人,我們便帶回去多少人,可好?”

沈婉洗淨雙手,拿過面巾拭乾,點頭道:

“婉兒也是如此想法!”

“阿孃,如若騎馬逃離,您便與我同乘一騎,您放心,這些年婉兒的馬術不是白練的!不會拖了寒舟哥哥後腿。”

言及此,沈婉上前扶過林如月手臂:

“只是阿孃,若想不拖累寒舟哥哥的人,讓他們全都能安全回到北晏,婉兒需得先去做一件事,如此勝算才會更大!”

林如月眉頭緊皺,凝視著沈婉:

“何事?”

“近日,我須得在夜裡潛入皇宮一趟,將北境輿圖偷出來。逃跑時,我們按圖繞開夷國設定的關隘,便可避免不必要的對峙與傷亡!”

林一直教導沈婉謹言慎行,從不曾行如此膽大包天之事,林如月瞬時便神色凝重:

“你可有把握?”

沈婉抬眉淡笑:

“阿孃放心,即便偷不到圖,我也能全身而退!”

“我告知阿孃,是怕萬一您夜半醒來見不到我,難免心中不安!”

“待尋得時機,我再去探聽嫵兒阿姊和媛媛阿姊的想法。阿孃,您不必為諸多瑣事擔憂,到時候只管安心跟著我走便是!”

言罷,沈婉挑眉望向林如月:

“嗯?……可好?”

林如月凝視沈婉,眼中泛起淚光:

“這些年,若不是阿孃拖累與你,恐怕你早已逃回北晏與你父兄相聚了!……”

“婉兒,待你父親看見你,定會欣慰!”

言罷,她情不自禁地將沈婉緊緊擁入懷中。

沈婉亦擁了擁林如月:

“阿孃…勿要再講此話!”

“若是沒有阿孃,何來今日的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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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沈婉至馬廄牽馬,多澤竟也在。

“欲往何處?”二人異口同聲問道。

沈婉眉頭緊蹙:

“清音寺!你呢?”

“那便同行吧!”

清音寺乃皇家寺廟,亦是上京之至高點,清音寺北側有片空地,坐於此地,可眺望整個皇宮!

往昔,沈婉與多澤常趁大人禮佛之時,偷溜至寺廟旁的空地,數那一排排宮殿,以此消磨無聊時光。

二人將馬拴於清音寺底那條大道旁的樹幹上,而後攀爬數百步長階,至寺廟門口朝北行進數百米,再次坐在那塊空地上,怔怔凝望遠方。

沈婉嘆息道:

“往昔從未敢想翻牆入至皇宮!”

多澤側身看向沈婉:

“婉兒,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不是一定要去的!”

沈婉仿若未聞,只眉頭緊鎖沉思道:

“那文淵閣靠近西牆,可烏達的忠勇軍官署在西側門,若從西牆入宮,極易被忠勇軍發現!”

“東牆離文淵閣倒是不遠,可從東牆進入至文淵閣,須得經過皇帝寢宮,不可不可……守衛定然眾多!”

“正門不敢行,唯有從北宮牆進入了!”

“今夜你牽馬至北門外二里遠處等我!若我被巡邏士卒發現,我便自北門逃出,前來與你會合!”

多澤眉頭緊皺:

“這……便已思考妥當?此乃性命攸關之大事,婉兒你能否再仔細斟酌一二?”

沈婉蹙眉,指向皇宮:

“那宮殿四四方方,只得四堵外牆,還有何處須得仔細斟酌?”

“可是婉兒你看,北牆高聳,且北牆至文淵閣之間,宮殿稀少,莫非你逃跑不用遮擋?”

“我看你不如就從西牆進入,倘若不幸被忠勇軍所擒,說不定烏達會饒你一命!”

沈婉抬頭,眉梢微揚:

“若是真到了須得逃跑那一步,從北門逃至羌族更為便利!”

“其餘事宜,我自有計較!你依我所言便是!”

多澤將未出口的話語咽回,重新換了口型說道:

“那…好吧!”

清音寺腳底,完顏琿與姚寒舟一路攀談一路前行,完顏琿一眼便望見沈婉的白馬:

“寒影,我帶你至方丈跟前,你自行與他商議!”

“談妥之後,即刻返回城東,切勿在他處停留!”

“我還需處理其他政務,不便在此久留!”

姚寒舟躬身行禮:

“那是自然!少主放心!”

二人交談之際,沈婉與多澤已自石階而下,沈婉見姚寒舟與完顏琿現身於此,不由驚愕:

“少主,寒東家,您們緣何在此?”

姚寒舟見沈婉,略施一禮:“小姐!”

完顏琿則看向沈婉淺笑道:

“婉兒稍等我片刻,我去去便回!”

言罷轉身踏上階梯,姚寒舟趕忙相隨。

多澤蹙眉:

“我先歸府,等你回來再做安排!”

沈婉頷首,遂獨留白馬之側靜候,好在不多時,完顏琿便再次出現在了沈婉跟前。

沈婉牽馬而行,完顏琿伴其左右。

今日未採藥,二人似是少了些話題,沉默許久,完顏琿方開口問道:

“婉兒,今日來清音寺所為何事?”

“烏達獲封巡史,我與多澤特來寺廟上香,祈願佛祖庇佑尚書府諸事順遂!”

完顏琿沉聲道:

“我險些忘了尚書府中的喜事!”

“那婉兒你回府之時,也代我恭賀烏達一番!”

沈婉微微頷首,而後笑道:

“少主緣何至此?莫非是與那寒東家一同祈求佛祖保佑,多掙些銀錢?”

“婉兒莫要取笑我,這中原商人實在善於經營,那寒東家言中原與上京往返一趟頗為不易,便是這和尚的錢財,亦想分一杯羹!”

“寒東家今日前來,乃是探聽清音寺是否需要中原的經書、法器等物,若有需求,下次他來上京之時,便可一併帶來!”

話至此處,完顏琿看向沈婉:

“你亦知曉,清音寺乃皇家寺廟,須得我親自前來引薦,方為妥當!”

沈婉輕點其首。

忽地,完顏琿又徐徐言道:

“婉兒,昨日,元帥府內的南晏密件被竊,阿瑪今日讓我至刑場觀刑,我便不能陪你去草原採藥,你可願陪我去刑場?”

南晏密件?觀刑?

那個人,終究被完顏烈識破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