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眼眶紅紅的，沉默著不說話，顧蒔一輕聲說了一句，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別動，我幫你擦藥。”
顧蒔一輕聲“嗯”了一聲。
陳桑梓按照王媽教的使用方法，先將鐵打酒倒在手心搓熱，再往顧蒔一身上的淤傷去搓。
說實話，她的力度很小。
這樣的力度擦鐵打酒，效果幾乎等於零，壓根搓不開淤血。
但顧蒔一什麼都沒說，怕她累著了。
其實前面氣頭上的時候，他是真的很想扔下一句“老子不伺候”，就甩手走人。
可是，他只有三個小時。
如果真走了，到手的老婆就沒了。
他捨不得……
“顧蒔一，對不起……”
“為什麼對不起？”
“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你根本不會受傷。你爺爺說得對，我太弱了，什麼都不懂，連新手村都沒畢業，怎麼能陪你面對外面那些高階局的腥風血雨？我跟你在一起，只會拖累你……”
“我爺爺說得對？”
顧蒔一冷嗤一聲，“他的話要是對的，那他今天就不會是一個眾叛親離的老頭子。”
一向佛子一般清冷的人，這還是第一次，陳桑梓聽出他語氣中的不滿。
“他其實一直在用他的方式來對你好……”
“他如果真是想對我好，就不該三番四次的強迫我跟不喜歡的女人相親，還一次次的意圖親手扼殺我的正緣！”
顧蒔一冷哼一聲，“陳桑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爺爺一輩子娶了三個女人，一個是我親奶奶，嫁給他之後，紅顏薄命，英年早逝。
一個是現在的老夫人，就像他所說的，老夫人家世好，人也聰明能幹，跟他算是門當戶對。
所以他娶了老夫人當續絃，本應該是圓滿了。
可是老夫人現在過得什麼日子？日日在佛堂裡唸經拜佛，她大半輩子的人生，跟你從前自困在閣樓裡的日子，別無區別。
一輩子的夫妻，現在見了面也形同陌路。
你覺得他說得對，所以，你也是希望我也像他一樣，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回家，然後成為一輩子最熟悉的陌生人？
你可真狠心！”
聽著顧蒔一的控訴，陳桑梓突然有些慌亂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氣頭上，顧蒔一也不想讓她的擦了，轉過身來直直的看著她。
“你以為是你害了我受傷，所以你害怕了，想逃避了。可是陳桑梓，你有沒有想過我是怎麼想的？”
顧蒔一眼眶通紅，像極了一頭被人遺棄的獅子，“即便沒有你，我面臨的處境也不會改變。想要害我的人，也不會放過我。該我受的傷，一樣少不了。我並不害怕受傷，我只害怕受傷了之後，連一個給我上藥療傷的人都沒有！”
陳桑梓看著情緒失控的顧蒔一，有些不知所措。
顧蒔一心碎的看了她一眼，“陳桑梓，我最後再問你一遍，你是不是認真的要跟我分手？”
“我……”
“我也可以明白的告訴你，我從小就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出生，從我懂事開始，我就知道像我這樣的人，這輩子不可能會遇到所謂的愛情。
所以我很早就做好決定，這輩子不會娶任何一個女人。隨便在將來的某一天，我回去繼承家業。
我也不希望我奶奶曾經遭受過的罪孽，發生在別的女人身上。更不希望自己成為別的女人攻略討好的人形工具。
至少在遇到你之前，我都是這麼想的。
所以在遇到你之後，我很珍惜上天給我這一次機會。我也很清楚，如果錯過你，我這一輩子也不可能會再娶了。”
顧蒔一一手拿起自己的襯衫，從床上坐了起來，起身步步靠近陳桑梓。
“我想最後問你一遍，你真的要分手嗎？”
“我……”陳桑梓只覺得腦袋一團麻，根本理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麼樣的思緒。
顧蒔一苦笑，“我懂了。終究還是我不值得。”
“不是的。”陳桑梓眉頭緊皺，下意識就搖頭，她不希望看到這般自怨自艾的顧蒔一。
“你放心，即便你跟我分手，我也不會聽老爺子的話，娶別的女人。也就是說，我的餘生將會註定孤獨終老。如果這是你的選擇，我會尊重你，並放手。”
顧蒔一哂笑，“我很抱歉，沒能給你想要的幸福，是我太無能了，是我不夠強大，所以，才會讓你覺得跟我在一起太累了……對不起。”
說著，拿著手上的襯衫一瘸一瘸的往門外走去。
這一瞬間，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
他只走了兩步，陳桑梓便走上來，從身後抱著他，“對不起，是我錯了，不分了，好嗎……”
她的聲音極小。
但顧蒔一聽見了。
而且他知道，對一個患有迴避性格的人來說，她能走出這一步，已經極為不容易。
顧蒔一站定，轉過身來，直勾勾的看著她，“確定不分了？”
陳桑梓緊緊的抱著他，極小聲的嗯了一聲，“不分了。”
某人嘴角微微勾起，懸著的心這才總算落到實處。
也不枉他連色相都出賣了。
只是……
到底是男人血氣旺盛的年紀，他就這麼赤裸著上身，被心愛的女人緊緊抱著，哪能沒有反應？
尤其是在顧瀟瀟給他送了啟蒙禮物，看過一眼之後，他思想就歪了，夢裡想她的時候不止一次夢見……
感受到他身體散發出來的灼熱氣息，陳桑梓忽然也回過神來，猛的鬆開手，羞得連忙轉過去去，“你你你……趕緊把衣服穿上！”
“咳。”顧蒔一輕咳一聲，連忙將襯衫穿好，然而身體本來就熱，穿上就更熱了。
“你腳上是不是也受傷了？”陳桑梓揹著他，想反手將手上的鐵打酒給他，讓他等會自己塗一下藥。
結果正好顧蒔一往前一步，她拿著鐵打酒的手不小心打在了他的身上。
顧蒔一發出低低的悶哼一聲。
陳桑梓以為是不小心打到了他的傷口，連忙緊張的轉過身來，低頭檢視著：“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快讓我看看是不是打到你的傷口了？”
顧蒔一再也受不了了。
伸手一把將她拉入懷裡，擁著她又往前一步，陳桑梓一時腳下不穩，下意識抱上他的腰，兩人齊齊摔倒在床上。
“陳桑梓……”隱忍而嘶啞的聲音傳來，“是你招惹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