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的晚膳,氣氛並不算融洽。

同一張餐桌上,朱標一臉心不在焉,常升滿臉愁雲慘淡,朱雄英則埋頭乾飯,努力扮作透明,全不復往日的活潑模樣。

呂氏狐疑的目光在三人的臉上依次掃過。

再看了看好似一切如常的太子妃。

明智的沒有說話。

晚宴匆匆而散。

常升與藍玉匯合,再次坐上馬車。

藍玉還饒有興致的發問:“聽說你今日將東宮官屬全部開革到吏部當官去了?”

“可以啊。”

“我就說你小子不當官可惜了吧。”

常升瞥了藍玉一眼,沒心情去計較他當初的原話到底是怎麼說的。

只是隨口應了一句:“外甥累了。”

“有什麼事,舅舅明天再問吧。”

藍玉如今聽勸的很。

常升不樂意說,他便自覺閉上了嘴,安穩駕車。

只剩常升躺在車架裡,頭疼著面對常氏的最後通牒。

三個月內解決婚姻大事。

投胎都沒這麼趕的。

而在皇宮內,在聽聞了常升和朱雄英在寢宮外的教誨,以及常氏花式催婚後,朱標的臉上總算浮現了些笑容。

檢查了一番朱雄英的功課,叮囑他早點休息後。

朱標便重新擺駕後宮,找老朱談心來了。

今天接收的資訊量讓朱標的大腦有些過載,甚至有些無法分辨哪些他該學,哪些要辯證著聽,這種時候,當然要找大明的政治課代表,自家老爹問問。

這麼多政治要點,不能只有他一人頭疼啊。

得學會分享。

老朱在越來越熟練的秘書團輔佐下,接手處理了大半天的政務,幾乎將整個通政使司堆積的政務處理了大半。

朱標到的時候,他正與馬皇后分享正著那股酣暢淋漓的勁頭,悠閒的吃著炊餅,一同賞月呢。

“兒臣參見父皇,母后。”

”標兒來了,快坐!”

老朱一看朱標的樣子就知道有事,就讓內侍再搬了張凳子,將炊餅和茶飲推到了他面前。

朱標晚膳吃的不多。

雖然被老朱和馬皇后餵了一嘴口糧,但聞到炊餅的香氣,還是拿起一塊吃了起來。”

“慢點。”

馬皇后心疼的責備了一句:“你們父子倆忙起政務來,就沒一個聽勸的。”

“馮太醫今早才給你診脈下的醫囑,回頭你便跑到你爹的書房處理奏書去了,要不是常升,你們這身體還要不要康健了。”

朱標將餅嚥下,辯解了一句。

“兒臣謹記著馮太醫的醫囑呢,今日的操勞,絕不超過四個時辰。”

說著,朱標就從書房與常升照面起。

將今日與常升交流的所有內容全部覆盤了一遍。

在聽完常升教授的馭人之學,以及他隨手給出的臨時科考方案以及拿捏大儒,引導朱標兵不血刃的開革了東宮一眾庶務官屬後,老朱忍不住發出一聲感慨。

“這世上,難道真的有天生王佐不成?”

馬皇后不發一言。

但看她臉上的欣慰之色,顯然也是為自家兒子得到了這樣一位不世才俊的輔佐而高興。

“常升今日之言,兒臣只覺得句句振聾發聵,一字一句都值得細細深思,回味,以至於眼花繚亂,甚至不知該從何入手了。”

聽到朱標此問。

老朱都覺得頭疼起來。

思量半晌,才無奈搖頭到:“你自己多長几個心眼吧。”

“不過有一句,咱與常升的意見一致。”

“不僅是常升,咱也希望你能學到如你娘一般的施政風格,任何一個大王朝,都不能只有武功,沒有文治。”

“此前咱讓你一併審查、監斬胡惟庸案,除了鍛鍊你的手腕和決斷,也有讓你施恩臣子,收攏部下人心的想法。”

“現在都不必你插手了。”

“這些賤骨頭不見棺材不落淚,是真不怕死。”

“不僅東宮庶務荒廢。”

“就連胡惟庸案抄家所得,也敢巧立名目貪沒。”

“咱原本只是苦於朝廷無人可用,這才對他們稍加容忍;等到官員補足,這些亂臣賊子,咱當殺則殺,當斬則斬,絕不輕饒。”

說到動情處,老朱眯著眼睛,滿臉殺氣騰騰。

直到被馬皇后一推,看見馬皇后的白眼,這才“雲銷雨霽”的賠起笑來。

“大晚上嚇唬誰呢。”

老朱嘿嘿道歉,轉移話題到:“妹子你不知道,今日晚朝過後,咱將奏書排名送回通政使司,各部來領奏書,知曉排名之制後,那茹太素被咱氣成啥樣了。”

“他不敢跟咱尥蹶子,只一個勁的打聽是誰給咱出了這損招,那眼珠子紅的,恨不得把人生吃了。”

“若有人在此時撩撥。”

“只怕就是個兵蠻子,那老小子也敢上去幹他一架。”

“可惜,可惜。”

“要不是常家小子輔佐標兒幹出一番大事業,這會兒不便太出風頭,咱非讓茹太素也嚐嚐這小子的陰損不可。”

馬皇后忍不住噗呲一笑,拍了拍老朱的肩頭。

“你這個當爹的,能不能盼標兒點好?”

“堂堂一國之君,整日裡都是這些陰損算計,像什麼話。”

老朱不以為恥,反得意揚揚的說到:“這叫什麼陰損算計。”

“明明是治國的大智慧。”

“只可惜那群老兵油子不似這些讀書人,他們就認軍功,認勒石燕然,認馬踏瀚海。”

“可這哪一個不要真金白銀的打出去。”

“尤其大明未定。”

“咱更不能被他們裹挾。”

“所以咱才要陸續將一些淮西老將的兵權收回來。”

“標兒你記住,不論一個臣子多有名望,只要不讓他們抱成一團,你都能隨意的將之拿捏。”

朱標若有若悟的點點頭。

又突然問出了一句。

“那常升呢?”

老朱才體會了一把執教太子的癮,正享受著馬皇后崇拜目光。

聽見此問,差點沒把腰閃了。

沉思半晌,悄咪咪抬眼,就迎頭撞上馬皇后和朱標的殷切目光。

……

……

……

無聲的尷尬過後。

老朱惱羞成怒,拍桌呵斥到:你自個琢磨去,就當做是咱對你的考校了。”

“明日你若答不出來,咱便從此卸了你的監國之位。”

“鵝鵝鵝鵝鵝~”

看著這父子倆大眼瞪小眼的一幕,馬皇后終於憋不住,發出了魔性的笑聲。

回想起午後剛從書房出來時常升說的話,朱標看老朱的眼神中充滿了幽怨。

老朱不敢對視朱標的眼睛。

看著在一旁笑的眼淚都出來的馬皇后,惡膽從心生,當下就再度攔腰抱起馬皇后,向後宮中殺去。

看著自家母后止住笑聲,一路羞憤的拍打起自家老爹。

依稀還能她說的放下,孩子還在等字眼。

朱標不自覺的揉了揉肚子。

今早這炊餅。

真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