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4月7日,星期二,陽光正好,可對於葵涌警署的鄭炳和一家來說,卻是永無止境的黑暗。
那天,鄭炳和,這位平日裡威風凜凜的警員,和他溫柔賢淑的妻子李鳳鳴,以及他們那兩個活潑可愛的孩子,卻在一夜之間成了這香港皇家警察局宿舍裡的冤魂。
中午時分,鄭炳和的哥哥和朋友來探望他。畢竟鄭炳和那天輪休,大家想著聚聚。可當兩人走到家門口,卻見大門半開,彷彿是在引誘他們進去。他們連喊了幾聲“炳和”,卻無人應答。
兩人對視一眼,心中湧起不祥的預感。他們推門而入,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緊接著,眼前的一幕讓他們幾乎無法站穩。整個屋子裡,血流成河,就像是剛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魔剛剛肆虐過一般。
鄭炳和,平日裡那個剛正不阿的警員,此刻卻躺在雙人床上,渾身是血,身上被捅了十幾刀,那張曾經英氣逼人的臉已經面目全非。他的大女兒,在雙層床的上層,如同被暴風雨摧殘的花朵,嬌小的身軀上滿是傷痕。而小兒子,在雙層床的下層,側臥著,那把長長的尖刀直插他的身體,讓人不忍直視。
李鳳鳴,那個總是微笑著迎接丈夫回家的妻子,此刻卻倒臥在露臺廚房的地上,她的頸部被割開,幾乎整個頭都被割了下來,只剩下薄薄的一層皮連著。
警探們接到報警後火速趕到現場,即便是他們這些“見多識廣”的老江湖,也被現場的慘烈景象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這個不到三十平米的小屋,如今卻成了人間地獄。
警察們紛紛猜測,這到底是怎樣的深仇大恨,才會讓兇手下此毒手?是黑道報復?還是熟人作案?是謀財害命?還是另有所圖?但無論如何,這都已經是一起震驚全港的滅門慘案了。
在1978年的香港,鄭炳和這位警察局的鐵面無私的警員,攜帶著妻子和剛出生的寶貝兒子,踏進了這棟警察局的宿舍樓,開始了他們的家庭生活。那時的鄭炳和,月薪高達五千多港幣,這在當時可是個讓人羨慕的高薪數字。但可惜的是,鄭炳和有個壞毛病——嗜賭如命。每個月,他只能忍痛割捨下四千多港幣去賭博,只留下一千塊作為家用。因此,家裡的日子雖然不至於揭不開鍋,但也總是捉襟見肘。
直到小兒子出生後,鄭炳和似乎意識到了自已的責任,終於收起了賭癮,開始專心工作。大家都以為,從此他們一家就能過上安穩的日子了。但命運總是愛開玩笑,就在他們以為一切都在好轉的時候,一個晴天霹靂般的訊息傳來——鄭炳和一家四口竟然慘遭毒手,無一倖免!
警方迅速趕到現場勘查,發現門窗完好無損,屋內物品也未曾丟失。法醫經過仔細檢驗,推斷出兇器是一把長砍刀。更令人震驚的是,四名受害者竟然是在三天前的4月4日就已經遇害了。然而,警方在現場卻沒能找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包括指紋、腳印和作案工具等。
正當大家一籌莫展之際,一張字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字條上赫然寫著:“鄭國明,欠貴利不還,拿你命,貴利王包殺。”這是現場唯一有價值的證物了。這張字條用毛筆所寫,紙張是名為“月宮殿”的優質宣紙。透過筆墨鑑定,警方發現字條上的筆墨與鄭炳和家的筆墨完全不同,由此斷定,這張字條是嫌疑犯帶到現場的。
警探們開始分析案情,他們認為鄭炳和可能欠下了鉅額的高利貸債務。但問題是,“鄭國明”這個名字又是誰呢?他與鄭炳和之間又有著怎樣的聯絡?這起滅門慘案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真相?
在葵涌警局宿舍樓的某個角落,鄭炳和的鄰居對來訪的警探眨了眨眼,神秘兮兮地說:“哎呀,警官,你知道4月4日晚上我聽到了啥嗎?樓上有那種‘呯呯’的怪響,還伴著個女人的哭喊,說什麼‘求求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的。緊接著就是‘砰’的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然後一切歸於寂靜,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
警探眉頭緊鎖,聽著鄰居的描述,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轉而走訪了鄭炳和的哥哥,得知“鄭國明”竟然是鄭炳和的乳名。這一下子,案件似乎有了些眉目,嫌疑犯能知道這麼私密的名字,很可能是熟人作案。
警局裡,警探們圍坐一桌,分析著案件。有人提出,根據那張字條的內容,鄭炳和一家很可能是因為借高利貸還不上,才被債主採取了極端的手段。畢竟鄭炳和之前是個賭徒,借過高利貸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也有探員表示異議:“放高利貸的人,第一要務是追債,要錢,又不是要命。而且,被害人的乳名一般只有親朋好友才知道,放高利貸的哪會知道這個?”
專案組經過深思熟慮,決定暫時不排除任何可能性。他們猜測,殺人留字可能是兇手故意為之,想要誤導警方。於是,警探們開始徹查葵涌所有的貸款公司和放高利貸的團伙,但奇怪的是,並沒有發現鄭炳和有任何借貸記錄。
就在案件陷入僵局之際,旺角警署的一名便衣探員何偉找到了專案組。何偉和鄭炳和關係不錯,他提供了一個重要的線索:“鄭炳和的妻子李鳳鳴啊,婚後夫妻關係不和,她作風不正。而且啊,她婚前還是個舞女,背景相當複雜。我曾經勸過鄭炳和不要和她來往,可惜他沒聽。”
何偉接著說:“他們結婚後原本是在外租房住的,但大女兒出生後,生活壓力變大。為了補貼家用,李鳳鳴不得不重操舊業,開始在街頭‘賣肉’。”
警探們面面相覷,這個新的線索讓案件再次變得撲朔迷離。難道,這起滅門慘案背後還隱藏著更深的秘密?
鄭炳和原本對家中的暗流湧動一無所知,直到他偶然得知妻子李鳳鳴為了補貼家用而重拾舊業,那個曾經的舞女身份。他沒有立即爆發,而是聰明地想到申請警察宿舍,既能省錢,又能將妻子置於眼皮子底下。他以為這樣一來,李鳳鳴就再也沒有藉口去“賣肉”了。
然而,鄭炳和顯然低估了李鳳鳴的決心。不管是為了錢,還是為了滿足某種不可言說的慾望,她依舊在家裡偷偷接客。鄭炳和雖然不滿,但現實卻讓他無法發作。畢竟,這套警察宿舍可是專為已婚有娃的警察準備的,一旦離婚,他就要失去這難得的安居之所。於是,他只好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李鳳鳴卻愈發過分,她竟然搬出去跟一個叫黎新來的傢伙同居。鄭炳和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只好求助老友何偉。經過一番打探,他們瞭解到這個黎新來不過是個從內地偷渡過來的地盤工,二十四歲,廣東惠陽人。
專案組得到這個線索後,立即行動,卻發現黎新來已經回內地祭祖去了。這時間上的巧合讓專案組堅信他就是畏罪潛逃的兇手。於是,他們請求廣東省公安廳協助,終於在1987年4月18日下午將黎新來在海關截獲。
面對香港警局的訊問,黎新來卻一臉無辜,堅稱自已只是回內地探親,並非畏罪潛逃。除此之外,他就像個啞巴一樣,什麼也不肯說。由於沒有足夠的證據,香港警局只好無奈地將他釋放。
為了安撫民心,警局對外宣佈案件已經告破,並聲稱已經拘捕了五名嫌疑人。但實際上,這只是他們放出的煙霧彈。專案組對黎新來進行了二十四小時的嚴密監視,準備隨時將他再次帶回警局。
而鄭炳和呢?他只能在家裡默默祈禱,希望警方能早日找到真正的兇手,為他的家人討回公道。
這一招“欲擒故縱”玩得可真溜,等黎新來那小子放鬆了警惕,被咱們專案組放走後,咱們的女警員可是個扮戲高手,搖身一變成了八卦記者,登門拜訪還承諾了筆不菲的採訪費,就這麼輕輕鬆鬆地套出了他和李鳳鳴的私情。
緊接著,咱們專案組就從黎新來送給朋友的那幅大字裡找到了線索,嘿,他那字跟現場發現的那張字條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再一查,他那幾個同事也提供了不少證據,說什麼4月4日晚上他大腿流血,問他咋弄的也不說。還有個哥們兒爆料說,案發第二天跟黎新來喝酒時,他酒後吐真言,竟然說跟葵涌警察宿舍的四屍命案有關!
這下好了,證據越來越多,全都指向了黎新來。於是咱們專案組二話不說,第二次把他給逮了回來。這次他可沒那麼好運了,扛不住壓力,終於交代了鄭炳和滅門案的來龍去脈。
原來這黎新來和李鳳鳴搞上了,一開始還偷偷摸摸的,後來乾脆就同居了。鄭炳和知道後火冒三丈,把李鳳鳴揍了一頓。李鳳鳴心裡那個恨啊,就天天跟黎新來訴苦。這兩個姦夫淫婦一合計,覺得乾脆把鄭炳和幹掉算了,這樣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他們商量來商量去,最後決定用個狠招——電床。就是先用電把鄭炳和給電暈,然後再下手。為了掩人耳目,還偽造了張字條,說是收賬殺人。案發那天,李鳳鳴趁著鄭炳和帶倆孩子出去玩,跟黎新來在家裡佈置好了電床。等晚上孩子們都睡了,她還主動邀請鄭炳和出去吃宵夜,給黎新來創造機會。黎新來就拿著李鳳鳴給的鑰匙,偷偷溜進去把床褥通上了電,然後自已跑到露臺躲著去了。
這計劃可真是天衣無縫啊,可惜最終還是沒能逃過咱們專案組的火眼金睛!
夜幕低垂,李鳳鳴與鄭炳和一同回到了溫馨的小家。鄭炳和一如既往地走到雙人床尾,準備脫下那雙陪他奔波了一天的鞋子。然而,就在他觸碰到床褥的一剎那,一股強烈的電流瞬間貫穿他的身體,他慘叫一聲,便昏倒在地。
就在鄭炳和倒下的那一刻,一個黑影從房間的角落閃了出來,正是黎新來。他手中握著寒光閃閃的刀,毫不留情地向鄭炳和斬去。隨後,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條,放在飯桌上,用一個鐵錘壓住,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我已寫好一張字條嫁禍,警局一定會相信鄭國明是被高利貸逼死的!”
“警方來查案時,你就對他們說,有兩名男子來找鄭國明。”黎新來向一旁呆若木雞的李鳳鳴交代道。兩人的對話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清晰,但此時,他們並未意識到,家中的孩子已經悄然入睡。
就在黎新來準備拆除連線床褥的電線時,一聲稚嫩的“媽媽”打破了這死寂般的氛圍。原來是鄭炳和的小兒子鄭梓傑,他在睡夢中囈語了一聲。然而,在黎新來驚恐的眼中,這聲囈語卻成了他行兇的目擊者。
黎新來心頭一緊,以為鄭梓傑真的看到了他行兇。他來不及細想,便舉起手中的刀,向鄭梓傑砍去。一刀下去,鄭梓傑的哭聲瞬間湮滅在黑暗中。
李鳳鳴眼睜睜地看著兒子被砍死,她整個人如同被雷擊中一般,呆立在原地。她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了,所有的希望和夢想都化為了泡影。她無法相信,這個曾經讓她心動、讓她期待的男人,竟然會如此殘忍地殺害她的丈夫和兒子。
黎新來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他的雙眼通紅,彷彿被憤怒和瘋狂染成了血的顏色。他舉刀向前,準備對鄭炳和唯一的女兒下手。李鳳鳴,這個曾經與他同床共枕的女人,此刻卻跪在他的腳邊,雙手緊緊抓著他的手臂,聲嘶力竭地哀求:“不要!求你了,放過她!”
但黎新來彷彿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他用力一甩,將李鳳鳴推倒在地。然後,那把鋒利的刀在空中劃出一道冷酷的弧線,直直地刺向那個無辜的女孩。
李鳳鳴眼睜睜地看著自已的女兒倒在血泊中,她的心像被撕裂一般疼痛。她終於明白,這個曾經溫柔的男人,其實是個冷酷無情的禽獸,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李鳳鳴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她的眼中充滿了絕望和憤怒。她走進廚房,黎新來以為她是去取什麼東西,便打算跟進去安慰她。然而,他剛走到門口,李鳳鳴就猛地轉身,手中握著一把菜刀,狠狠地朝他砍去。
黎新來急忙閃避,但大腿還是被砍中。他疼得大叫一聲,憤怒地揮刀反擊。刀光閃爍間,李鳳鳴幾乎被斬成兩截。
就這樣,一家四口全部倒在了血泊中。黎新來用顫抖的手從廚房取出一塊軟布,將大腿上的傷口簡單包紮了一下。然後,他取出另一把尖刀,在四名死者身上瘋狂地刺出一個個傷口,試圖混淆警方的視線,讓他們誤以為兇手是多人作案。
做完這一切後,黎新來走進廁所,洗去身上的血跡和罪惡。他換上一身乾淨的衣服,然後靜靜地離開了這個充滿血腥和絕望的家。
1988年5月底,香港法院對黎新來做出了公正的審判。他因三項謀殺罪(鄭炳和及一對子女)和一項誤殺罪(李鳳鳴)被判處死刑。黎新來不服上訴,但被駁回,維持原判。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個魔鬼將接受正義的制裁時,1990年,黎新來卻因特赦被改判為終生監禁。原來,自1966年起至1993年期間,雖然香港的法律條文中仍然保留著死刑這一刑罰,但實際上已經很久沒有真正執行過了。到了1993年4月,香港立法局正式修訂法例,將終身監禁作為最高刑罰,從而徹底廢除了死刑。
如今,已經67歲的黎新來依舊在監獄中服刑。他孤獨地度過了一個又一個漫長的日夜,每當夜深人靜時,他都會回想起那個充滿血腥的夜晚和那個被他親手毀滅的家庭。那些痛苦的回憶像一把鋒利的刀,時刻切割著他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