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濱梁王白馬赴長安,巴陵士無妄受苦災(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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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目送湖邊的人都散了,李今義這才叫來一艘船,讓船伕帶著他們駛向湖心。
少年抱著娃娃小心翼翼跳上船,和李今義並排坐著。
“兄臺,我還沒告訴過你我的名字。我叫張嵋,你也可以學我大娘姐姐,喊我雲彩奴。”
李今義聞言點點頭,並看了看少年右眼下的那朵胎記,心想這個名字倒的確契合他的形象。
“我叫李今義。”
“我知道!我大娘姐姐自從被你救過之後,一直對你念念不忘,天天唸叨你。”
張嵋為人心思十分單純,竟然絲毫沒有為姐姐避嫌的意思,壓低聲音,大膽替張姣姣表白。
“而且她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婚配,你若是對她有意思的話,我可以為你二人牽線搭橋。”
“我咳咳咳……”
李今義聽都聽傻了,沒想到對方小小年紀居然操心不少:
“別別別,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況我只是一個名聲不怎麼樣的方士,你阿姐是千金小姐,跟著我那不是受罪嗎?”
張嵋聽了神神秘秘說道:“不會的,我大娘姐姐眼下最最希望的就是能夠有個人跳出來帶她私奔。”
“只因我阿耶他最近正打算把我大娘姐姐嫁給漳州王李慈烈做續絃,李慈烈為人驕奢淫逸,暴戾恣睢,家裡的侍妾被他打死得不計其數,連他的正妃娘娘都不知為何死於暴斃。”
“若真把我大娘姐姐送去這樣的人家,那不是送死嗎?”
李今義吃驚不小:“既然這個人的名聲這麼差,為什麼你阿耶還要把你姐姐嫁過去?”
“嗨!還能是為什麼?當然是為了巴結李慈烈的阿耶,充王殿下。”
“當今聖人有三位皇子,除了太子之外,就是充王與晉王。那晉王生性不修邊幅,屢次得罪聖人,聖人早將他束之高閣。但充王卻是聖人寵妃之子,在聖人面前遠比太子來的體面。”
“聖人有好幾次都想廢長立幼,改立充王為太子,但因為群臣激憤,加之太子有個好兒子,所以這件事才總不了了之。”
“好兒子?太子的兒子有多好?”李今義頗為好奇。
“這……我也不清楚他到底有多好。總之應該是個能文能武,心懷天下的才俊吧。哦,我想起來了,他好像是叫做李慈恩,封地在濱梁,世人稱之為濱梁王。”
“哎呀,聽聞這位濱梁王比那位漳州王強上千倍不止,我大娘姐姐若是嫁給了太子的兒子,何必這樣多愁善感?”
“真的!李今義,我看你這樣子肯定也沒有婚配。如果你覺得我大娘姐姐不錯的話,今晚我就幫你們兩個私奔。”
“今夜你們連夜出城,過個三年五載生下孩子來,我阿耶就是想棒打鴛鴦也不成了。你放心,我也不收你們的禮金,你就把我剛才付給你的那把金子還給我就行。”
“滾滾滾!”李今義被張嵋纏得頭疼,“你大娘姐姐有你這樣的弟弟也真是倒黴,你跟我認識才多長時間?不過是剛剛知道我姓甚名誰,連我出身與過往都不清楚,就亂點鴛鴦,萬一我是個比李慈烈更不堪用的男人,你姐姐活是不活了?”
兩個人神神秘秘,相互掰扯了半天,幾乎都忘了時辰,那船伕眼看著已經到了湖心,不由得清清嗓子說道:
“我說兩位公子啊,你們今日為何非要白天到這湖心來呢?要知道這湖上不到晚上可是不熱鬧,白天一沒有花燈,二沒有美人,你們來了又是為了尋訪何事呢?”
李今義聞言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起身,蹲在甲板上,一邊從懷裡摸出一支香插在夾板的縫兒裡,一邊看向波瀾不驚的湖面,一語雙關:“找鬼。”
張嵋聽到這個鬼字,緊張地握緊了懷中的娃娃,警惕地看向湖面。
“喂,你當真能找到善信的蹤跡嗎?她都已經被淹死三個月了。而且現在是白天,鬼會在白天出來嗎?實在不行我們就晚上……”
“晚上?晚上我還有別的事。而且你晚上要睡覺了,你難道還想在晚上見到她嗎?何況晚上人多,萬一把你認出來,傳到你阿耶耳朵裡,他不得扒了你的皮?”
李今義話還沒說完,那個船伕突然指著張嵋說道:
“誒你……我認得你!你是三個月前不小心掉進冰窟的那個小郎君吧?你阿耶為了懲罰那個把你弄丟的女僕,不惜逼她跳湖,結果她跳湖後不久,你便浮了上來!”
“啊什麼?不是,你認錯人了。”張嵋沒想到自己這就被認了出來,連忙裝傻,顧左右而言他。
“不可能,我當時記得清清楚楚,你的眼底就有一塊這樣的胎記!”
李今義連忙扯住他,讓他別爭辯,令他凝神屏氣,看向夾板的位置。
忽然男孩驚叫了一聲!瞪大眼睛指向不遠處的甲板之上。
只見剛才還什麼都沒有的甲板之上,赫然出現一隻泡得雪白腫脹的手掌!
那手掌已經被湖水泡地變形,辨不清男女,伴隨它同時出現的,還有一股極其噁心的腥臭味兒,但男孩卻分明看見那手掌的手腕處有一隻金燦燦沉甸甸的纏絲黃金鐲子。而且那隻手掌的右手大拇指顯然缺了一大節!
“善信!”
李今義堵住他的嘴,示意他不要出聲,並從腰包裡掏出一個小小的紙包。
此刻!那手掌正輕輕用力,壓著一側甲板,似乎在用力往下壓船隻。對方的力氣很大,儘管船上有三個人,但船隻還是在輕輕往對方的方向傾斜。
李今義在兩人震驚的目光中,帶著那個紙包靠近手掌,而後將那包東西撒在手掌的掌心中。
手掌在接觸到那粉末狀的東西后,瞬間劇烈顫抖,彷彿像是一瞬間有了生命,猶如守財奴撿到一份意外之財,隨後便迅速帶著那些粉末,縮入湖中。
“剛……剛那是什麼?那是什麼?”船伕瞠目結舌,但他很快就意識到剛才那手掌絕非人類所有。
李今義淡淡看了他一眼,將張嵋鬆開,表情非常的平淡:“沒什麼,方才不是什麼都沒有嗎?”
“可是!可我分明看見一隻手!難道你們真的是來找鬼的?”船伕不待說完,李今義讓張嵋捂住口鼻,隨後從懷中取出一道黃紙,從自己隨身攜帶的香囊中拈出一點兒碎末,用黃紙包裹,隨後用火折點燃。
很快!一股極其甜膩的幽香來襲,船伕一愣,未及追問,但隨後便覺一陣恍惚,不知身在何處。
他呆呆看著面前的兩個陌生船客,竟連為何替他們擺渡至此都忘了。
“剛才你給他點的是什麼東西?他怎麼能把什麼東西都忘了?”
張嵋一經上岸,便目瞪口呆,緊追著李今義問。
“不告訴你,小孩子家家,回家玩泥巴去吧。”李今義領著他上街,兩個人一起走在寬闊的行道上。
“哎呀,說嘛說嘛!那你是怎麼把善信召喚出來的?又是怎麼讓她離開的?”張嵋邊說邊緊緊扯著他胳膊,死活不讓他走路。
“哎呀你真是……”李今義被他弄得不耐煩,“我用得是犀角,點燃可以引來鬼怪,這片湖水中本就有落水鬼作祟,這種鬼怪經常會勾取岸邊人做它的替身。三月前你跟隨善信在冰上游玩,不慎落水,被他當做替身。但後來善信為了救你,甘願代替你留在水中,因此你才轉活過來。可她自己已經變成了落水鬼。”
“至於我給她的東西,那是五色土,用來安葬亡魂的。”
“難怪事後我再也搜尋不到她的屍身。”張嵋臉上浮現出一片失落之色,“我落水之事根本與她毫不相干,但我卻因此害了她,真是罪該萬死。”
“這善信心地善良,雖然做了落水鬼,但卻未曾害人,只是不知為何今日她會突然作惡,引人跳水。”李今義尤為不解。
張嵋仔細思索道:“哦哦我知道,我覺得善信應該不是想要害人,就是今天落水的那個人,你還有沒有印象?”
“你說十六娘嗎?”
“不是不是。是十六娘救的那個人!那個人我曾經見過他,以前善信還在的時候,他經常會來找善信,還給善信帶過吃的。他們應該都是新羅國的人。哦!好像他也在沈府,應該是十五娘沈明貞的奴婢。”
“沈明貞?”李今義聽到這個名字,腦海中飛快閃過一抹纖細的身影。
不過他素來對女子不那麼上心,如今聽到名字也只能大概想到一個模糊的形象,這沈明貞雖然是沈塵露的姐姐,但似乎因為不是正室所出,在家裡不太受寵。
沈塵露今天因為沈明貞的奴婢,險些命喪湖水,只怕沈家的夫人不會善罷甘休。
李今義想著,已經來到了自己的店門附近。
李今義看張嵋還不走,好奇問道:“你怎麼還不回家去?跟著我幹什麼?”
張嵋衝李今義笑了笑,眼睛亮晶晶的:“我覺得你好厲害!我可以留下來跟你學學法術嗎?”
李今義衝他微微一笑:“學你個龜兒,你老漢會打斷老子的腿!”
說完,李今義狠狠關上了店門,只留張嵋一個人在外拼命敲打。
“哎呀!李今義!李今義!你別這麼不通人情,我又不是不給你錢!我給你點兒錢,你教我行不行啊?”
“李今義,你說你這破店整天又不開張,你吃什麼喝什麼?你難道不用交租賃金嗎?你難道好意思整天坐吃山空,靠你師哥接濟度日嗎?”
“你難道每天都想給別人罵是瘋子嗎?你自己一個人多無聊啊!有我陪伴著你!你就有了朋友!別人敢罵你是瘋子!我就會跳出來維護你的!”
“李今義!李今義!”
張嵋拼命拍打房門,想到什麼說什麼。
有一說一,他的話倒真是字字錐心,李今義其實倒不在乎自己的名聲,畢竟是是真的瘋過。
但是……當說起自己的店,很久沒有開過張,迄今為止還要靠師哥李祿生倒貼時,李今義總算忍不住了。
他扒開門板,沒好氣地瞪向張嵋:“你說的給錢是給多少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