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正午,喬高興把裝蛇的口袋藏到妙蘭峰山腰位置,然後在鬼說上聯絡狗仙人,讓它試著遙視自己。

狗仙人照做順利找到他。

喬高興和它約定在陽間的下午一點鐘開始行動,然後就找地方補了個覺。

而萬法門這邊,紀照元來到巫津的練功房,見他正給一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輸入靈氣續命。

這年輕人便是巫津最後一個活著的子嗣,名叫巫炎。

巫炎面色慘白,唇色青紫,整個人毫無生氣。

巫津這些年擄來無數女人為自己繁衍子嗣,生下來的孩子要麼早已夭折,要麼活個幾年就死於非命。

偶爾有幾個能僥倖活到成年,巫津給他們找來年輕女子共同誕下孫子輩的後裔,可終究也逃不過同樣的命運。

那些被抓來的女人本就不從,在精神和身體的雙重摺磨下,她們在生完孩子後都選擇跳崖自盡。

即便有些女人順從了巫津,自願給他生下孩子,但見到孩子早早的死去,她們也變得瘋瘋癲癲。

對於巫津而言,女人就是生育的機器。

紀照元看著巫炎一臉病態,不由得擔心起來。等到巫津收了功力,他才上前叫了一聲:“師父。”

巫津擺了擺手,扶著兒子坐到蒲團上休息。

看著這“老的伺候小的”極具反差的一幕,紀照元心裡直打鼓,生硬的嚥了口口水。他感覺自己的下顎在顫抖。

巫炎打坐入定,巫津神色凝重的看了他一眼,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提著拂塵和紀照元走出屋子。

師徒二人漫無目的的走著,紀照元問道:“師父,公子他情況如何?”

巫津背起手沉默了好一會才搖搖頭說:“情況不容樂觀呀。本座當年吃了幽冥血靈芝,只顧求個長生不老,尚存一念僥倖,完全沒考慮到這麼嚴重的後果。”

紀照元緊緊跟在後面,說道:“師父莫急,那姓喬的小子今日就要拿來血靈芝,您再吃下就沒事了。”

巫津又嘆了一口氣說:“倘若真這麼簡單就好了,我才不會去管那個病癆鬼的死活。整天浪費我的修為。”

子嗣對他而言,也只是維持長生的“原料”。

“師父,您小點聲,別讓公子聽見。”紀照元警惕的回頭望了望來時的路。

“無妨,他早晚要有這個覺悟,聽到更好。”巫津抬頭望天,“依我看啊,事情沒這麼簡單。姓喬的小子是天庭下派的特使,別說他輕易拿不到那神草,就算能拿到,天庭也不可能讓他給我。”

“您是說,他會使詐?”

“我也不清楚,跳出三界之後我連自己的命數都無法推算了。倘若他今天不拿來,我兒又堅持不了幾天,那……我們萬法門就岌岌可危了。”

“既如此,師父可有後手?”紀照元忙問。

“後手自然是有的。”巫津笑道。

“哦?”紀照元上前一步追問道,“可否說予弟子聽聽?”

巫津神秘的笑了笑,輕捋長髯道:“我這後手若用了代價可就太大,屆時三界必然大亂,咱們不提也罷。希望用不著。”

“三界大亂與我等何干?”紀照元不解道,“我等承蒙師父庇佑在這妙蘭峰修行,假以時日定能避死延生,三界之事完全可以袖手旁觀。”

巫津有些震驚的盯著他看了許久,隨後搖搖頭有些失望的說:“照元啊照元,你追隨我修行幾十年,卻未參透我跳出三界的意義。”

紀照元一時語塞,怔怔的不知如何接話。

巫津又笑道:“這也難怪,你只顧學我傳授的法術,能隨心所欲來往於天地之間,卻不去參悟天地人的微妙關係。”

“還請師父指點。”紀照元低著頭謙虛道。

“道理其實很簡單,三界真若大亂,沒人能獨善其身。”巫津鄭重其事的說,“我們即便可以袖手旁觀,那然後呢?難道萬法門要接收一個爛攤子嗎?”

紀照元這才恍然大悟:“弟子終於明白師父的意思了。”

“嗯。”巫津點點頭,“因此,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想著動用後手的。不過,如果天庭和地府當真不給萬法門活路,那就另當別論。”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全然沒留意身後有雙眼睛正盯著他們。

那是巫炎。

他一邊肩膀倚靠走廊的紅柱站著,自然垂下的手一直在顫抖個不停。

“父親!”他一拳頭無力卻忿恨的砸在柱子上,“原來我一直是你的累贅!”

巫炎眼中含淚,扶著牆來到關押波隆的監牢。

看守的門徒見是公子來訪,沒有阻攔便讓他進去了。

巫炎一間間找到波隆的囚室,開口便問:“你是被抓來的那個人,對嗎?”

方才波隆聽到有人來,正面向牆躺在床上假寐,聞言不由得緩緩轉過身,見到他病懨懨的模樣,頓時驚叫道:“我靠!你是白無常?”

巫炎悽然笑道:“我不是,我倒希望他真能來把我帶走。”

波隆站起身走在牢門前,和他面對面站著。

“那麼,這位富有病態美的小哥,你找我有什麼話要說?”波隆上下打量著他,調侃道。

“我是萬法門門主的兒子。”巫炎輕聲說道。

波隆一怔,心道:這不就是我要殺的那位嗎?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他猛地伸出手掐住巫炎的脖子,只覺得巫炎比弱女子還要軟綿無力,根本沒有沒有想要抵抗的意思。

“怎麼說?你不反抗一下?”波隆揶揄道。

“你其實是來殺我,故意被擒的吧?”巫炎抬起頭微眯著眼說。

從他眼神裡看不出半點對死亡的恐懼。

波隆摸著八字鬍,笑了:“可以這麼說,而且我可能要提前完成任務了。”

“嗯。”巫炎有氣無力的點點頭,“不過我想和你做個交易。”

波隆一聽頓時來了興趣,竟直接鬆開他,還頗為正式的整理一下自己那件胸前破了個大洞的西裝。

“你說吧,什麼交易?”波隆整完西裝又整著大背頭說道。

巫炎低頭沉默半晌,突然雙手抓住牢門的鐵柵欄,用懇請的眼神望著他,一字一頓的說:“我、想、活、下、去。”

波隆一愣,腮幫子鼓起來,險些笑出聲。

“我知道這很可笑。”巫炎繼續說道,“但你不妨先聽聽我的籌碼。”

波隆小拇指掏了掏耳朵,然後大聲咳嗽一下,笑道:“洗耳恭聽。”

“我和我父親不一樣。”

巫炎的聲音很小,彷彿說幾句話就要耗盡全身氣力。

他頓了頓繼續說:“我只是個凡人,而且沒有修為。其他兄弟死後,父親只把我當成與他共生的材料。但……我知道他所有的事。”

“難道他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波隆抖著腿,百無聊賴的聽著。

“是,他有一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毀天滅地計劃!”巫炎特意加大音量說道。

波隆眼珠子一瞪,再也不敢輕視他:“你想用這個秘密換取活下去的機會?”

巫炎不傻,看到他明顯的表情變化,心也就放了一半。

他點點頭:“這個計劃一旦實施,三界必將大亂,我和他死不死都沒有太大意義了。”

“你快講給我聽。”

波隆把腦袋夾在兩道柵欄之間催促著。

巫炎輕輕一笑,靠著牆坐下,粗喘著氣。

“除非你先答應讓我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