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啊,去青牛坡上參加婚禮了,估計沒個十天半個月回不來,你們且等著吧。”一個青年說道,眼睛還不住在阿丁臉上打量。
“青牛坡?”沈墨生問道,不露聲色的挪了一步,擋住了那青年的視線。
“對,我們這個鎮子就是建在青牛坡下的,五日後是青鳥道長的大婚之日,全鎮的女子都去幫忙了。”那青年不耐煩道。
道長大婚?眾人一愣,這真是聞所未聞。
怪不得他們來的一路上,看到的都是男子,一個女子都沒有,就算是這個鎮子比較封閉守舊,不讓女子拋頭露面,那也不至於一個也見不到吧。
“那,那玲瓏的夫家呢?”阿丁問道,就算見不到玲瓏,先見見他夫家也好,她要親眼看看她嫁的好不好,才能放心。
“夫家?”那男子好像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嗤笑一聲,正要說什麼,就被另一個男子打斷“你們問東問西的,想待待,不想待就走,我們鎮的事情,為什麼要告訴你們這些外人?”
“我…”阿丁可能從來沒被人用這種語氣呵斥過,一時語塞。
“我們剛來這裡,確實有很多事不明白,勞煩兩位兄弟了。”顧時念側身護住她,掏了一錠銀子遞到青年手中。
“你倒是個懂事的。”那青年伸手掂了掂,終於露出了笑容“這樣吧,你們先住下,被褥吃食我們一會兒送過來,放心,價格絕對公道。”
看來是把他們當成了冤大頭,顧時念沒有多說什麼,反正銀子他是不缺的,如果能以此探聽訊息,倒是也值了。
那兩個青年拿著銀子眉開眼笑的離開了,顧時念朝驛站裡走去,阿丁跟在後面。沈墨生走到馬車前,想要將林道夕扶下來,林道夕笑著擺擺手,示意自已可以。
幾人走進驛站,發現裡面的情況還算能接受,除了有些灰塵,廚房裡鍋具齊全,房間裡桌椅床榻也很結實,只要打掃一下,添置一些被褥吃食,還是可以住人的。
出乎他們意料的,阿丁擼起袖子幹勁滿滿的就收拾起來,雖然笨手笨腳的,但是絲毫沒有表現出嫌棄的樣子,倒是讓顧時念有些好奇“看你樣子,沒怎麼幹過活吧,更沒有住過這樣破的房間吧,這你都能待的下去?”
阿丁抬眼看了看他,隨即又低下頭笨手笨腳的擦著桌子“不是沒怎麼幹過活,我從來都沒有幹過活,我待在這裡,是為了玲瓏,”她頓了頓道“我不是傻子,能看出來那些男人有問題,甚至這個鎮子都有問題,越是這樣,我越是擔心玲瓏,如果我走了,她要怎麼辦,還有誰能幫她?所以,就算是為了她,我也會努力留在這裡,直到找到她為止。”
本來以為她只是一時興起的小姐脾氣,沒想到她這樣重情重義,這讓顧時念他們對她刮目相看,顧時念默默接過她手裡的抹布,“看你笨手笨腳的,一邊待著吧,這種活還是交給我們男人來吧。”
沈墨生雖然沒有說什麼,但也是提來了一桶水,開始拖洗地板,林道夕也拿抹布擦洗著,阿丁輕輕一笑,“人多力量大嘛,我們一起收拾。”說完也又加入進來。
四人在幹活中形成了一種無聲的默契,收拾打掃起來彷彿流水線工作一樣高效,不多時就收拾出了幾間能住的屋子,廚房餐具也勉強可以使用。
阿丁雙手叉腰,滿意的欣賞著自已的勞動成果,長這麼大,她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很累但是有一種奇妙的成就感,她很喜歡這種感覺。
這時他們聽到門外有人招呼,見是那兩個青年推著車來了,車上放著鋪蓋和一些吃食,顧時念打眼瞧了瞧,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他假裝沒看到,毫不吝嗇的給了他們很多銀兩,兩個青年激動的眉開眼笑,這小鎮很少有外人,他們平日裡都是自給自足,很少見到這麼多銀子。
兩人心情大好,一掃之前的冷漠,話也多了起來“這位公子看起來就滿身貴氣,你們歇著吧,這點東西,我們搬下來就行。”
說著,眼珠子還在阿丁和顧時念身上亂瞟,就好像在打量貨物。
顧時念側身擋住,帶著阿丁進了屋。
兩個人很快就把東西都搬了進來,還是很是殷勤的要把鋪蓋送上房間。
這裡空房間很多,他們四人收拾出了四間房,但其實他們是不放心阿丁單獨一間的,可是又沒有辦法明說,而且男女授受不親,阿丁和誰一間也不合適。
“等下。”阿丁卻突然喊住那兩個人,“這個被子…?”她指著其中一床紅被子問道。
“啊這個啊”一個青年無所謂道“你們要的著急,鎮上又沒有鋪子,就各家找了一些,條件有限,你們就將就一下,若是嫌棄,也沒有別的辦法。”
“不是,這個,這個上面的繡花,這是玲瓏繡的!”阿丁指著上面的並蒂蓮道“這個花樣是我繪出來,玲瓏親手繡上去的,這個被子,是玲瓏繡的喜被!”
“我隨便拿的,你認錯了吧。”一個青年眼神閃躲道,另一個瞪了他一眼,大概是怪他不該拿這個被子。
“我不會認錯的,能麻煩你告訴我是哪家嗎?我要去找她!”阿丁仍然執著道。
“都說了認錯了,你聽不懂是不是。”青年有些不耐煩“再說了,現在鎮子裡一個女子都沒有,你去找誰?去她家裡,小心她夫君把你綁了當小妾!”
“閉嘴!”另一個青年呵斥道。
顧時念看情形不對,打斷道,“應該是看錯了吧,喜被不都長一樣麼。”見阿丁還想說什麼,他趕緊道“你快去看看林道夕,他身子虛,你幫他收拾收拾。”
顧時念心道,對不住了林兄,說你體虛,你不虛,一點也不虛。
阿丁一噎,想起林道夕弱柳扶風的樣子,聽話的朝他屋裡走去,但心裡還是想著一會兒要問個清楚。
見阿丁走了,顧時念換上一副笑臉,“兩位兄弟,我們剛來這裡,勞煩你們照應了,這樣吧,看你們剛才拿來了酒菜,我做東,請你們小酌一杯如何?”
兩個青年自然是點頭應下,雖然他們拿來的也不是什麼好酒好菜,但是免費的飯,不吃白不吃啊。
顧時念拉著沈墨生作陪,阿丁在樓上照顧林道夕,其實林道夕已經好了不少,只不過是以此當作藉口不想阿丁和那兩個人多接觸。沈墨生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畢竟這是個探聽訊息的好機會。
酒過三巡,那兩個青年已經面紅耳赤,眼神迷離。劣質酒本來就更容易讓人上頭,加上顧時念極會勸酒,幾輪下來自已沒喝多少,給那兩個人倒是喝的五迷三道。沈墨生見他們三人喝的高興,完全顧不上自已,倒是鬆了一口氣,多虧了顧時念,那兩人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已身上,倒是省了躲酒的麻煩。
“陳兄王兄啊,在這偏遠之地,我與你們是相見恨晚,來,再喝一杯。”顧時念提杯道,他也裝作喝多了的樣子,實際上他清醒的很,剛才那兩人已經自報了名字,一個陳二,一個王三,聽起來就像是打醬油的角色。
“喝不了喝不了了,我這看人都有重影了,呵呵呵”陳二暈暈乎乎道。
“對了,陳兄,我有一事不明白,這個青鳥道長是何人啊?為什麼他娶妻還要全鎮的姑娘去幫忙啊,是去做什麼啊?”顧時念看時機到了,開始狀似無意的打探訊息。
“這青鳥道長啊…”陳二剛要開口,王三強撐著擺手打斷“誒,…別,別亂說。”
“唉呀,你幹什麼,顧兄弟又不是外人。”陳二完全不聽勸,自顧自說道“這青鳥道長原本是我們青牛鎮上的人,幼年離鄉外出學道,竟然拜在了輪迴道門下,輪迴道你知道不,就是那個可厲害的門派!”
沈墨生和顧時念對視一眼,他們可不光是知道,走的時候木生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們有空一定要去找他們,輪迴道一定好生招待。只是不知道這青鳥道長的輪迴道,是指的哪一個輪迴道?
陳二繼續說道“青鳥道長學成之後,就連京中達官貴人都紛紛請他去府上做客,就連,就連宮中,也有人相請”陳二壓低聲音,神神秘秘道。
“但是!”陳二突然拔高了聲音,“青鳥道長豈是那種俗人?他放棄了俗世浮華,選擇回到這裡回報家鄉,所以我們鎮上的人都很尊敬青鳥道長,年年都推舉他為鎮長,他說的話,甚至比法令還好使。”
王三想阻止他說下去,但是已經昏頭轉向,只得放棄。
“那青鳥道長是怎麼回報你們的?”沈墨生問道,他忍不住想知道這青鳥道長有什麼大本事,能讓人這樣信服。
“他…他…”陳二費力思索,極力想舉證一些例子,但是又一下子說不出來,最後結結巴巴道“青鳥道長道法高深,經常免費為我們講道,度化我們,讓我們延年益壽…還有,還有幫我們做法事,還有,還有…”陳二極力想著。
“能不能幫你們看病?”沈墨生問道。
“你說什麼呢?”陳二一臉嫌棄,“道長怎麼會看病,看病不會找郎中啊?”
如此,顧時念和沈墨生二人心中有數了,雖然不知道這青鳥道長有沒有真本事,但是肯定能確定,他不是真的輪迴道。
“啊,還有還有!”陳二好像想起來什麼似的,突然道“媳婦兒!因為青鳥道長我們才能娶上媳婦兒啊,這麼重要的事差點忘了!”
此時王三已經不省人事了,陳二沒人阻攔就更加口無遮攔“青鳥道長對我們最大的恩德,就是給鎮上的男人都找了媳婦兒。我們這裡地處偏遠,又不算富裕,外地的姑娘不願意嫁進來,本地的姑娘又都想嫁到外面,時間長了,這鎮子裡全是單身漢。”
“愁啊,我們身為男人,又不能拋棄父母離開鎮子,又沒人願意嫁進來,多虧青鳥道長啊,給鎮子上所有已經弱冠之年的男子都配了媳婦兒,就連沒到年齡的都已經給預訂好了,青鳥道長就是我們的再生父母啊!”陳二對青鳥道長感恩的真情實感。
“那,你的媳婦也去參加青鳥道長的婚禮了?”顧時念忍不住問。
陳二表情一僵,沉默一下,緩緩道“那是自然…青鳥道長為我們做了這麼多,沒有他,我也沒有媳婦兒啊,讓她去參加大婚,是應該的…那是她的福分…”
看他的樣子,這大婚肯定不是正常的婚禮那麼簡單。
“這麼多女子去幹什麼?”顧時念問道。
陳二擺擺手,一副不想說的樣子“你們問這幹什麼,無非就是準備成婚那些事,縫縫嫁衣之類的,大婚這麼重要的事,自然是要所有女子都去幫忙。”
“青鳥道長的夫人,一定也是不得了的人物吧,不知道大婚在哪裡辦啊,我們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能去觀禮?”顧時念試探問道。
“婚禮自然是在青牛坡的青鳥觀裡,至於觀禮,呵呵,你們這些人估計夠嗆,我們都不能去,更別說你們這些外鄉人了,但是和你們在一起的那個女子,長得不錯,她如果去,青鳥道長或許會讓她進去。”陳二不屑道。
顧時念扶額,果然阿丁這女扮男裝就只能騙騙她自已,正常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不過該問的也問得差不多了,這所謂大婚絕對有問題,什麼婚禮男子不讓參加,讓這麼多女子參加,看他言語間支支吾吾的樣子,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顧時念又給陳二灌了兩杯酒,把他也灌倒,和沈墨生對視一眼,就回到樓上,直接進了林道夕的房間。見屋裡只有林道夕一個人,阿丁應該是已經回房了。
三人分析了一番,決定把阿丁叫上,四人明日一起去青鳥觀,看看那青鳥道長到底是何方神聖。
“但不可讓她去參加大婚。”沈墨生道,情況未明,貿然將阿丁送進去,恐怕有危險,而且阿丁身份特殊,更是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風險。
“所以,我想了一個辦法。”顧時念看了眼林道夕,笑得不懷好意。
林道夕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第二天一早,幾人在樓下大堂集合。陳二和王三已經酒醒離開。
四個人裡只有阿丁神采奕奕,她昨日不知怎麼,竟然睡的很安穩。
沈墨生一向陰沉,倒是也看不出來昨日睡得怎麼樣。
顧時念和林道夕眼圈黑的很明顯,林道夕是因為昨天沈墨生那個提議,他糾結了一夜要不要答應,簡直是奇恥大辱,但又確實值得考慮。
而顧時念是因為在阿丁門口守了一夜,那陳二和王三不懷好意的目光讓他很擔心阿丁,就算他們喝醉了,誰知道他們還有沒有同夥,阿丁獨自在房裡,手無縛雞之力,他實在是不能袖手旁觀。
顧時念把昨天晚上陳二說的話和阿丁又重複了一遍,他們要趕緊去青鳥觀,以免陳二反應過來,會來阻攔他們。
阿丁聽完恨不得現在就衝到青鳥觀,腦子裡只剩下玲瓏可能有危險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