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目睽睽之下,靜心只好硬著頭皮登臺。
想了一下,他還是準備畫最拿手的引雷符。自已幾斤幾兩靜心還是清楚的,他從來沒想過要登臺,在師叔開口之前,他還滿心期待著看師兄靜意展示,靜意一直都是他心中的榜樣。
昨日回來師叔的面色就一直不太好,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只想著是不是怪自已弄丟了靈藥,可是師叔又說那個本來就是他藏起來的,他簡直是一頭霧水,那既然根本就沒有丟,為什麼要怪他呢。
今日的事,怕是要讓他將功補過,他一定要好好表現才是。
思及此處,靜心屏息凝視,下筆畫符毫無保留,注入自已十成法力,滿腦子都是不能給師門丟人。
黃符畫成,靜心已是滿頭大汗,他穩了穩心神,腳踏罡步,掐訣唸咒:“皇天生我,皇地載我。皇天養我,皇地育我。印在我手,咒在吾口。頭戴天罡,足踏北斗。風伯雨師,雷公哮吼。伐廟驅神,神鬼急走。霹靂之威,雷電隨後。誅滅神鬼,化作微塵。妖怪邪祟,永除斷根。吾奉帝敕,當滅鬼門。天地陡暗,日月昏昏。精邪鬼賊,無敢逃形。火急絕滅,掃蕩妖氛。急急如律令。”
咒語唸完,眾人抬頭望天,萬里無雲,風平浪靜,有人失望大喊“就這?”
靜心面色難看,沒想到盡了全力還是丟人了,就在他想要灰溜溜下臺時,突然狂風大作,扇得眾人站立不穩,緊接著就是烏雲蔽日,一道又一道電光閃過,閃電過後就是滾滾的雷聲。
“成了,我成了!”靜心顧不得許多,站在臺上興奮的大喊“師叔!我成了!”他看向長虹道長,像是個渴望得到肯定的孩子,眼神裡綻放出期冀的光華。
靜意微笑著看著他,真心為這個師弟驕傲,沒想到師弟成長的這麼快,這可不是一般的雷,是九天玄雷,怕是在場除了他,也只有師叔能引來,看來這一場,天一道勝了。
長虹道長看著滿臉期待的靜心,面色平靜,沒有絲毫欣喜的樣子,冷漠的神情像直接在靜心頭上澆了一盆涼水。
靜心心中一寒,想著莫不是師叔還在生氣?他張張嘴剛要說什麼,突然人群中一陣驚呼,他抬頭,就看到一道紫雷直直朝自已劈了下來,他來不及躲閃,直接被劈了個正著。
一道又一道的紫雷落在他身上,靜心甚至都來不及呼喊,轉瞬之間就化作了灰燼。
一切發生的太快,靜意臉上的笑意都來不及收回,就眼睜睜看著靜心在自已面前消失,他瘋了一樣衝上臺,“啊!”他無助的大喊,伸手抓起灰燼,“啊,啊!”這是他的師弟,他一向視為親弟弟的師弟啊,那個從小騎在他脖子上,他看著一點一點長大的師弟啊!
靜意紅了眼眶,無助的看向長虹道長,卻見長虹道長一臉平靜,走上臺宣佈道“天一道引來九天玄雷,天一道勝!”
經歷了這一幕,滿場皆靜,且不說九天玄雷除了天一道確實沒人召得出來,而且剛才天一道還折損了一名弟子,更沒人敢再說些什麼。
林道夕只覺得腦子裡嗡嗡作響,他平日裡是有些煩目中無人的靜心,可眼睜睜看著他就這樣被雷劈死在自已的眼前,好端端的一個大活人就這樣沒了,他真的接受不了。
沈墨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他該走了。
林道夕回過神來,才發現眾人已經散去,只留下他們三人,沈墨生和顧時念的臉色也很不好,畢竟幾天前他們還在一起吃飯飲酒。
而且沈墨生此時心中有一個猜測,怕是靜心的死與第一場比試有關,甚至與長虹道長也有關係,只不過目前還沒有證據。
幾人回到房內,看到今日景象,顧時念更加擔心顧千昱的安危,這道法大會並不像他想的那麼簡單,輪迴使還沒弄清楚,這又出了人命,他簡直坐立難安。
沈墨生看出了他的想法,對他道“扮作輪迴使,還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顧時念急道。
“今日比試,有一個名喚陰陽道的門派,你可還記得?”沈墨生說道。
“記得,”顧時念回憶起來,他突然恍然大悟“障眼法!”
“對,用障眼法變一個孩子出來,也許就能引來輪迴使。”沈墨生說道。
顧時念眼前一亮,就要出門去找陰陽道。
“我和你一起去。”林道夕追上他“障眼法不能改變物的本質,你用物變人容易露餡,不如把我變作小孩,我還能與你有個照應。”
不知道怎麼,林道夕突然很擔心顧時念和沈墨生,他不想再失去身邊的任何人了。
顧時念明白他的意思,難得正經道“好。”
兩人來到陰陽道的房間,過程異常順利,陰陽道雖然是小門小派,但是為人倨傲,受不得激將法,顧時念先是裝作看完今日比試後成為了他們的崇拜者,對他們的障眼法恭維了一番,然後又對變人這件事提出了懷疑“我不是說懷疑啊,就是說真的能把一個大人變成別人眼裡的小孩兒嗎?我這個朋友不信,我是信的,可是我這個朋友非要說你們不可能做到,你們能吧?”說罷眼巴巴的看著陰陽道。
陰陽道今日上臺的那個道士血氣方剛,直接道“這有何難?”說完拿出符籙,掐訣唸咒,直接往林道夕身上一拍,林道夕瞬間在沈墨生眼裡就變作了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
“妙啊!”沈墨生忍著笑,對陰陽道又是一番誇讚。那個陰陽道的道士存著要給林道夕下馬威的心思,故意沒有解開障眼法,只說過了兩個時辰後自動解開,倒是正中了他們下懷。
沈墨生帶著變作小孩兒的林道夕回到房間,拿上上黑袍,謹慎起見,還換了一個面具,確認沒有人看到他們,就帶著林道夕朝一條隱蔽的下山路走去。
走至一半,繞了個彎,換上裝扮假裝剛剛上山的樣子,從他們來時的路走上山頂。
剛到山頂,顧時念就聽到頭頂響起一道聲音,“你怎麼才來?”
顧時念抬頭,看到一個和自已一樣穿黑袍戴面具的男子,只是光聽聲音沒辦法辨認是不是見過的人。
“這裡不好找,迷路了。”顧時念佯裝尷尬道。
那黑袍男子看了一眼林道夕,說道“這孩子看上去倒是不錯,走吧,大會已經開了幾天了,就是怕有你這樣找不到地方的,我才一直在這裡守著。”
“麻煩了。”顧時念趕緊道。
那男子拿出一根繩子,將繩子的一端遞給顧時念,接著又拿出兩個黑色的面罩,先給林道夕套上,又要套顧時念。
“誒,你這是做什麼?”顧時念偏頭躲開。
“自然是帶你們去見輪迴道道長,但是道長素來神秘,不想讓人知道他的所在,為了避免麻煩,只能委屈你們戴上頭套,拉著繩子跟著我過去。”那人解釋道。
顧時念無法,只能也戴上頭套,拉著繩子跟著那個男人走,一路上他盡力去記住地形,奈何山裡本來道路崎嶇,他又什麼都看不見,很快就失去了方向。
“到了。”感覺過了半個時辰,顧時念才聽到那個男子說道,他和林道夕鬆了一口氣,終於到了,障眼法只能維持兩個時辰,路上時間越久,對他們越不利,若是露餡可就麻煩了。
顧時念趕緊摘下頭套,還沒看清周遭環境,就見又來了兩個黑袍人,直接拖著將林道夕帶走了。
“誒,你們幹什麼?”他剛要追上去,就被那個帶他來的黑袍人攔下,“那個孩子路途勞累,我給他吸了安神的藥,讓人送他去睡了,不用擔心,你隨我來見道長吧。”
顧時念攥了攥拳頭,現在還不能打草驚蛇,林道夕暫時應該不會有危險,他還是先去見了道長再說。
他點點頭,隨著黑袍男子走到一間木屋前,剛要進去,就感覺後頸一陣劇痛,還來不及反應,顧時念就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他全身都被繩子綁著,躺在一個像糧倉的地方,身邊還有很多人,有大人有小孩兒,全都被綁成了粽子樣,他一眼就看到了顧千昱,就躺在林道夕旁邊。
“顧千昱!”他小聲喊著,卻見他一副神志不清,迷迷瞪瞪的樣子,對他的呼喊也毫無反應,顧時念心中著急,在地上蹭著向顧千昱靠近。
“他好像被下藥了。”林道夕也清醒過來,對顧時念說道“這些人好像都被下藥了,咱們倆剛來,他們可能還沒給咱們喂。”
顧時念看著林道夕的小孩兒模樣,障眼法還沒過,看來他們昏迷的時間不算太長。
他正要說什麼,就見倉庫的門開啟,兩個黑袍人朝顧時念他們走過來,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呦,可以啊,醒的挺早,不錯,說明身體挺好,來,把這個吃下去,算是你們千里迢迢趕來的獎勵,這可是我們的獨門致幻散,吃完保你快活。”
“等等,我們不是自已人嗎?我也是輪迴使啊!”顧時念急忙道。
其中一人捏著顧時念的下巴笑道“笑話,你們這些泥腿子也配?你以為人人都能入輪迴道?我告訴你,就你們,只配給我們煉丹用!”
“慎言!”另一個黑袍人低聲道,說完,直接拿出一顆藥丸塞進沈墨生嘴裡,捏著他的喉嚨強迫他吃下。
“我說了又怎麼樣,他們反正也出不去了。”那個黑袍人嘀咕著,掏出一個小藥丸塞在林道夕嘴裡,用同樣的手法逼他嚥下。
在他眼裡林道夕還是個孩子,自然不能和顧時念吃一樣的藥量,藥傻了還好說,要死了他們都得受罰。
喂完藥,看著林道夕和沈墨生的眼神開始渙散迷離,兩個黑袍人便放心的離開了。
他們一走,顧時念的眼神便又變得清明,低頭吐出了剛才的藥丸,他武藝高強,假裝吞個藥不算什麼。
他從懷中掏出一塊帕子,小心翼翼的將那枚丹藥包了起來。
林道夕雖然吃了那顆藥,但是藥量少,他頭重腳輕了一陣,就慢慢恢復過來,此時兩個時辰已過,障眼法也自動解除了。
“現在怎麼辦?”顧時念問道。其實他心中有了一個打算,可是他不想林道夕陷入危險,就沒有說出口。
“你走吧。”林道夕彷彿猜到了他想說什麼“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我們交換衣服,我扮作你留在這裡照顧千昱,你回去搬救兵,我不會武功,跟著你也是拖累,留在這裡,他們清點人數,只會覺得少了一個孩子,一時也找不到你。”
“那你小心。”情況緊急,顧時念也沒有多說,拍了拍他的肩膀,幾個躍身就從倉庫頂上的通風口翻了出去。
林道夕苦笑搖搖頭,就算自已跟著他走,這他也跳不上去啊。
顧時念跳出倉庫,站在頂上打量四周環境,除了這間倉庫,周圍還有很多倉庫和木屋,看樣子不是新建的,地上還堆著木柴水桶之類,顧時念悄悄看了其他倉庫,裡面放著糧食和菜,說明有人在這裡長期生活。
有一些黑袍人在倉庫附近活動,顧時念小心的避開他們,幾個躍身,跳進林中。
他一邊往林外走,一邊做記號,想著回去帶其他人來這裡,越走卻越發現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轉。
莫不是鬼打牆?他渾身發冷,但是又隨即打消了這個念頭,子不語怪力亂神,他放棄了做記號,直接跳到了身邊最高的樹上,站在樹頂,這才發現走了半天,他還在林中,身後竟然還是那片倉庫。
他想起來木生曾經提過,這可能是一種陣法。
他凝神靜氣,定下心神,在樹頂之間飛躍,終於不受陣法影響,離開了樹林。
他趕到山頂,第一時間先去找了沈墨生他們。沈墨生思索了一下,讓顧時念把輪迴道的人也叫了過來。
聽顧時念說完,眾人陷入沉思。
木生先打破沉默,“那裡可能就是另一個輪迴道的住所,關著那些孩子,極有可能是要用來煉丹,我們要趕緊去救他們!”
“那裡有陣法,我沒辦法做標記,去的時候又蒙著頭,現在恐怕找不回去了。”顧時念遺憾道。
眾人一時陷入沉默。
“不,還有辦法。”沈墨生突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