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理明露出瞭然的表情。

隨即,他笑了起來。

凌遠遠,董若,徐言,陸理明,這四個人都明白對方說的到底是什麼,可是,他們的神情卻大不相同。

最讓人覺得不適的,就是陸理明瞭。

——他在笑,而那笑,讓人毛骨悚然,他露出了蒼白的牙齒和血紅的舌頭,他用那血紅的舌頭舔了舔乾涸的嘴唇。

不知道為什麼,凌遠遠想到了那隻貓。

那只有著黑色油亮毛髮的貓,它的體態優雅,它的牙齒尖銳,它的舌頭血紅,那是一隻迷人的貓,如果那隻貓不會笑的話。

——而現在,那隻貓的笑,卻出現在了陸理明的臉上。

凌遠遠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

“我想,我們八個人都可以活著出去。”他指了指那具屍體,“你看,省著點吃的話,應該能讓我們活夠7天。”

一瞬間,周圍寂靜的可怕。

“你在說什麼……”問話的人是林涵,很難想象他這樣的人臉上居然會出現不知所措的神情,可是,他現在的表情慌亂的幾乎讓人不敢相信。

“嘔……”鄭西吐了。

又一次的嘔吐。

屋子裡的味道更難聞了。

李易鴻暴躁地站起身,扼住了鄭西的脖子:“你要是再敢吐一次,我就把你的胃,整個掏出來。”

鄭西愣住了,唯唯諾諾地點了點頭,居然真的止住了嘔吐。

——驚嚇的力量。

陸理明說出來的話,正是凌遠遠所想。

只是這麼赤裸裸地被表達出來,還是使得她的胃一陣抽搐。

“變態。”董若皺著眉。

“不過想要食用屍體活下去的話,顯然是不可能的。”徐言的語氣,突然平淡了很多,他說這話的時候,就像在敘述一個事實,一個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屍體上有針眼,而面板上能聞到淡淡的杏仁味道——是硫化氫毒物。”

“也就是說,死者在死後被人注射了劇毒,為的就是要防止此類的事情發生。也就是說,有個變態把我們關在了這裡,想要看我們殺死其中一個,然後把他吃下去?”董若點了點太陽穴,然後做了一個總結。

“簡直就像是有個殺人狂在監視我們一樣。”李易鴻看了看周圍。

這時候,陸理明突然跑到屋子中間,大張開雙臂,喊著:“喂,你這個變態,現在你看到了,你滿意了,快放了我們。”

——像個傻子一樣。

可是,他這個算是愚蠢的舉動卻蘊含了類似智慧的衝動。

因為林涵得到了啟示。

他像是獵犬一樣尋找著這個房間每一寸地方。

“他在幹什麼,像狗一樣。”李易鴻嘲笑著。

看了林涵許久,徐言也開始翻找起什麼來:“遠遠,既然會存在這麼個情況,也就是說,這個房間裡可能會存在攝像頭。”

攝像頭,就像眼睛一樣,如果想要看到誰,你可以從攝像頭的另一端看到他,就像擁有千里眼一樣,可是,如果眼睛瞎掉了,你還能看到什麼呢?

所以,現在他們就在尋找“眼睛”,然後,毀掉它。

另外幾個人也開始加入了尋找攝像頭的隊伍裡。

只是李易鴻像是王者一樣,坐在沙發上,他點著一支雪茄,煙霧裡,他的臉讓人看不真切,陸理明還是站在屋子中央,他張開雙手,像是站在一個舞臺上一樣,向看不到的觀眾展示著自己的身體。

但屋子裡,還有第三個人,無動於衷。

他臉上的表情始終是淡淡的,無論當知道要被困在這裡的時候,或者是知道會可能要自相殘殺才能活下來的時候。

——一個人,要冷漠到什麼地步,才能這樣無動於衷呢?

神,總是冷漠的,他冷漠地看著人們的苦難,在苦難中傳播著自己的交易,以悲天憫人的姿態展現在世人面前,可是神的心,依舊冷漠似寒鐵,不然為什麼,有人在神面前死去,神卻無動於衷呢?

因為神曾看過這樣的場面無數次了。

因為動了起來,才顯得靜止的人是多麼的突兀。

林涵注意到了他。

蕭竟。

林涵記得他曾這樣介紹過自己。

“我是遊戲裡的法官。”

可是在現實裡,他又扮演了怎麼樣的角色呢。

遊戲裡,只有殺人者,平民,執法者,遊戲裡其實是不需要有法官的出現的,這樣的人只是為了維持遊戲的公平而已,但如果每個人都遵守法則,卻是完全不需要法官的出現的。

現實生活中,他是不是也是一個不需要出現的人呢?

他又再一次審視了那個青年,面板蒼白,蒼白到毫無血色,染成金色的頭髮又細又長,脖子十分纖細,彷彿用一隻手就可以掐斷一樣。他就那樣面無表情的,一直站在那裡。

——很奇怪。

他所有的一切都顯得很奇怪。

但奇怪的地方太多了,他卻又找不出一個最奇怪的地方。

搜尋很快就結束了。

——沒有。

——周圍根本就沒有攝像頭。

難道一開始就想錯了?難道根本這就是一個誤會?難道真的要困死在這裡?

每個人的內心都是洶湧澎湃的。

雖然他們看似冷靜。

“我們是怎麼到這裡來的?”一瞬間,林涵似乎就蒼老了不止十歲,他沙啞著聲音問徐言。

“是聊天室。”徐言回答。

說完這句話,有人抬頭看著他們:“我也是。”鄭西說。

董若努努嘴:“我也一樣。”

“不可能吧……”

“我也是……”

“一樣。”

……

就像站在山谷裡面大聲喊著,於是山谷裡出現迴音一樣,明明整個山谷裡只有一個人,可是彷彿四面八方都是人。

他們面面相覷。

他們找到了一個共同點。

雖然在這裡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們的職業並不相同。

但是,他們至少找到了一個不平凡的共同點,不是嗎?

“我因為喜歡殺人遊戲才進入到那個遊戲室的。”李易鴻說,那是一個並不有名的聊天室,不過固定有一批人駐守在那裡,用語音玩著殺人遊戲。

網路就是有這樣的好處,它如神一般公平,它不敬仰你的富有,也不鄙夷你的貧窮,一塊螢幕,一條網線,就把所有的一切掩蓋在虛擬世界裡,為你帶上最好的裝束,人們在那個不存在的世界裡宣洩著自己的慾望,為人知的,不為人知的。

——有人在聊天室裡大喊一聲。

我要在這個城市的這裡開展一個面對面的殺人遊戲。有人來嗎?

——一呼百應。就像一個王者一樣。

但真正來的,卻只有九個人。

兩個警察,一個司機,一個模特,一個富人,一個窮人,一個醫生,一個死者,一個未知人。

這個城市就是這座城市。

這個地點就是這裡。

可是,那時候誰也沒有想過殺人遊戲裡,竟然真的會出現死者。那本來就是一個宣洩壓力的遊戲,但有誰又真正以殺人來宣洩自己的壓力呢?

“會不會是那個提出辦這個遊戲的人設下的局呢?如果他現在就在這裡,那一切就可以成立了,一個無聊的變態想看我們驚慌無措的樣子。”陸理明露出了尖細的白牙,他看向蕭竟。

“你覺得是我殺了他嗎?”蕭竟蒼白的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可惜,你猜錯了。”

他只說了兩句話,露出了一個似有若無的表情,就使得陸理明勃然大怒。

——這個狂躁的男人。

“你是在看不起我嗎?你是在嘲笑我嗎?信不信我殺了你?”

“我信。”蕭竟皺了皺眉,“但是現在殺了我畢竟是一個很不好的時機不是嗎?有太多人證,殺人的地點也不合適,更何況我還是把你們困在這裡的嫌疑人之一,也就是說,我可能擁有離開這裡的辦法,現在殺了我,是不是有些太不明智了?”

他自顧自說著。

冰冷的言語。

冷漠的表情。

無異讓人想到了一種動物——蛇。

從冬眠裡醒來的蛇。

很難想象是什麼樣的環境才會養出他這樣的性格——甚至對自己的生命也不管不顧。

凌遠遠不禁向後退了一步。她有些後悔。

“你承認了是你把我們約到這裡的?”林涵摸了摸後腰——不知道為什麼,這個青年總能讓他覺得毛骨悚然,在他身上,似乎感受不到一絲活人的氣息,“那麼,就請你把我們帶出去吧!”

語氣裡滿滿的威脅,卻並未讓蕭竟有一絲動容。

“我說了,不是我。”他劇烈地咳嗽了起來,蒼白的臉頰因為咳嗽的關係終於有了一絲血色。“哪怕我確實是聊天室裡面那個邀請眾人來到這裡的人,我又怎麼能保證是你們一定回來呢?”

是啊。

哪怕神也未必能預料到人的想法吧。

當時信誓旦旦說要來的人現在又去了哪裡呢?

哪怕是林涵,他現在之所以會在這裡,也不過是因為他對殺人遊戲有興趣,而他的搭檔又十分熱衷於殺人遊戲而已。

他今天有空,而住的地方又離這裡比較近,所以他才會在這裡。可是如果他今天沒空,又離這裡有千里之遙呢?他還會在這裡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遊戲發起人根本無法預知會到這裡來的人是誰。除非他是神。全知全能,無所不能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