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因何而來的隱隱悲切

“想起你第一次揹我的時候。”

蘇擎、蘇川帶著幾個世家子弟和她一起逃學，需要翻過一面高牆才能出去。她踩著假山往上爬時，高牆上的蘇擎沒抓穩她，當即摔下來。

蘇恪恰巧路過，還沒等高牆上的人下來，就揹著她去找太醫。

其實並非恰巧，是聽到蘇川要逃學，知道他無論去哪裡，做什麼，總愛帶上柳胭。因為蘇啟連和趙錦月對柳胭的偏愛，即使做了壞事，只要無傷大雅，皆不予追究。

所以，蘇川帶著柳胭出來的時候，他偷偷跟在後面。當看到柳胭摔下來時，裝作假意經過。

“你也不學好，女兒家家一天到晚跟著蘇川廝混。”蘇恪指責的語氣夾雜著不經意的關心。

柳胭突然摟緊蘇恪，頭靠著他的後肩。

她並非不學好，宮裡於她而言，是一個巨大的囚籠，她是不得已才要入這籠子將自已囚禁起來。

偶有人冒險開鎖，帶她享受片刻自由，時間一到，她又要回到囚籠鎖起自已，一日一日，往往復復。

唯一的期盼就是出宮，她以為出宮後就能逃離囚籠，有喘息的機會。原來並不是，不過是從一個囚籠換到另一個囚籠。

“要不要睡會兒？”柳胭不出聲，蘇恪換了個話題問道。

“不累。”柳胭搖頭，粗衣麻布颳著她的臉微微發疼。良久，她聲音蔫蔫的，“六哥，如果你不是皇子，我只是個平常人家的女子，現在的我們會是怎樣的？”

“大概會像陸大哥和陸大姐一樣吧，在鄉野間過著平平淡淡的小日子。”蘇恪道。可世間有幾個如果，他們註定無法擁有平淡。

“等我們老了，清兒和梨兒也長大了，我們就去找一處依山傍水的僻靜之處安家好不好？”柳胭撒嬌道，雖知不可能實現，卻也想聽蘇恪答應。

“都依你，你去哪兒，我便跟去哪。”

“不許反悔。”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柳胭不回應時，他以為她睡著了，又聽見她迷迷糊糊地回話。

到家時，他們房裡的還亮著，想必是陸大姐給留了燈。

柳胭已然熟睡，跟著他跑了一天，消耗太多體力，必定疲累不堪。

把人放在床榻上，打來水給她簡單擦洗，自已也清理一番後才歇著。這一覺睡到日上三竿，兩人才起床。

“醒啦，趕緊洗漱來吃午飯。”陸大姐端著菜從廚房走出來，招呼兩人道。

兩人洗漱後坐到飯桌上，柳胭湊到陸大姐耳邊問：“陸大哥昨夜回來了嗎？”

陸大姐用蚊蠅般的聲音回道：“回來了，昨夜發生的事也同我說了，你倆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我們夫妻記一輩子。”

“陸大姐，你們也是我們的救命恩人，這份恩情我們理當回報。”柳胭左右看了一眼，“陸大哥現在可躲好了？”

“上回讓他躲到山裡還是被逮著了，不安全，這回躲到家裡的地窖，諒那些人想不到逃跑了敢回家躲著。”陸大姐露出笑容，“不過，有個事得請你們幫幫忙。”

“您儘管說。”

陸大姐提來兩個籃子，“你陸大哥躲在地窖，總得有人顧著他吃喝，我實在走不開身。今日又是最後期限，所以想請你們二位幫我把這胭脂送進城。”

柳胭掀開蓋在籃子上的粗布，看了一眼，拍著胸脯道：“陸大姐您放心，包在我身上。”

“那可太謝謝你們了。”

“哪的話，我們在您這又是吃又是住的，舉手之勞罷了。”他們身上沒有銀兩，付房錢都難。

柳胭盯著籃子的眼睛放著光，陸大姐似乎看穿她的心思。私奔逃傢什麼都帶不了，身上僅餘的盤纏又沒法買盒胭脂。

“喜歡就挑兩盒，當作幫我跑一趟城裡的謝禮。”

“謝禮，真…真的嗎？”

蘇恪餘光瞥了一眼柳胭，不明她為何會因為兩盒胭脂悅然。府中送去她院裡的胭脂都是上品，或是進貢的貢品，莫不及小作坊的好？

“還能騙你不成，儘管拿。”

“謝謝陸大姐。”柳胭感謝道。“這些胭脂要送到哪啊？”

“城中的紅舍，男子頗愛去的地方。”陸大姐擠擠眼，柳胭明白地點點頭。“不過你們得換身衣裳。”

二人穿的都是他們夫妻倆以前的舊衣裳，打了好幾個補丁，穿成這樣，怕是還沒到門口，就被當作乞丐趕走。

“等我一下，我先去送飯，等會兒給你們拿身乾淨衣服。”

陸大姐送飯去，柳胭拿出一盒胭脂開啟聞了聞。平日她都不塗脂抹粉，但哪個女子又能抵擋胭脂水粉的誘惑。

“喜歡？”蘇恪問道，“那為何平日不見你塗抹？”

柳胭愣了一下，“平日…府中事務繁忙，哪有時間。”

送去她院裡的胭脂水粉，怕是蹤影未見就被截去了，梳妝檯上擺放的都是前些年的，裝裝樣子。

“所以，是怪我讓你主理府中大小事，導致夫人都沒有時間好好打扮自已？”蘇恪心有愧疚得說道。

“沒有的事，主理府中事務是我心甘情願的。”蘇恪不為所動，柳胭急道。“而且我還學到了很多別人都未必能學到的東西。”

“比如說，看賬冊，大小事決策…”

“總之，處理事務比塗脂抹粉更有意思。”

柳胭討好著蘇恪，蘇恪還是一副暗暗神傷的樣子，喝粥的動作未曾停下。

“要不…我們看看陸大姐做的胭脂？”

“你看看這胭脂色澤多好，緋而不深，細膩極了。”柳胭在指尖處沾上一些，牽過蘇恪閒放在膝蓋的手，塗抹在他的手背欣賞道。“就是不知塗在六哥的臉上會怎麼樣？”

蘇恪挑眉，竟然想用他來試胭脂？

“六哥若是往臉上撲點脂粉，肯定豔壓群芳，就是沁花樓的撫仙姑娘看了都得繞道走。”柳胭發自內心地誇讚。

蘇恪一指點中她的額頭，“胡想什麼，我一個男子在臉上施脂抹粉，豈不是笑話。”

“六哥生得如此俊俏，不加利用豈不是暴殄天物了。”柳胭嘟囔說著，突然拍案而起，“陸大姐說得對，是得換身裝扮。”

蘇恪粥沒喝完，手裡的湯匙也沒來得及放下，就被柳胭拖到房間，威逼利誘之下，好好妝扮了一番。

陸大姐從地窖裡出來，捧著乾淨衣服到院子裡。兩人不在，只剩吃到一半的飯菜。她朝屋裡喊了一句，柳胭應聲後走出來。

“衣服我給你們拿來了，換上就…哈哈哈哈，這誰啊？”陸大姐指著柳胭身後的方向，難以控制地放聲大笑起來。

蘇恪俊俏的臉上被人亂畫一通，眉毛似蚯蚓一般，眼睛紅黑紫相間，仿若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臉頰是圓圓的緋紅，朱唇只在中間抹了唇脂。

他緊抿著唇，臉色極臭，可眼裡沒有半點厭惡，滿是對柳胭的縱容，只是對柳胭拙劣的妝點深感無奈。

“妹子，好端端的為何作踐大兄弟啊，他哪得罪你了？罵幾句便是，不至於這麼懲罰吧。”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是生了多大的氣啊？

“懲罰？”柳胭困惑不已，她和蘇恪好好的，沒有吵架啊。“您說送貨去的那個地方得換身裝扮，我就給他打扮打扮。”

“誤會了誤會了，該換裝扮的是你。”陸大姐糾正道。“紅舍皆是男子，且只有男子才能進去，女子是禁止入內的。”

“啊？”柳胭當場愣住。“不是…青樓啊？”

“自然不是。”陸大姐失笑，“大兄弟趕緊去洗把臉，我的老天爺，化的什麼跟什麼。”

“不好看嗎？”柳胭扁著嘴懷疑道。

這妝點還是楠姬和雪姬教她的，應該不會太差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