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王府幾日,萬繡茗在府中便逛了幾日。

王府佔地不小,每座庭院各相獨立,風格不一,行經每處,都有別致的新鮮感。柳胭也事先知會過各院的下人,任其在府中自由行走,暢行無阻。若非去到禁行之處,無須通報。

今早,菀玉拉著她,又去另一處院子逛了一圈。

在庭院裡暢遊多時,選了湖邊一處倚著柳樹的石頭歇腳。她折了一根柳枝,百無聊賴地甩弄著。

垂落的柳枝隨風而動,倒映在湖面的影子搖搖擺擺,似要攪動一池平靜。

終是跟從心中所選,隨蘇恪來了都城。

猶記初遇那日,她一如既往地在街上打抱不平,教訓作惡多端的歹人。不料那些歹人卑鄙,竟使下三濫的手段。千鈞一髮之際,從天而降的高大身影護在她的跟前,擋下砍向她的刀,並擊退歹人。

也在那時,蘇恪從她身旁翩然走過,驚鴻一瞥,那張精雕玉琢的側臉便深深刻在她的眸中,而她的心,在那一刻,停下一瞬的跳動。

她還來不及道謝,蘇恪便帶著侍衛離開。她多方打聽方知他落腳的客棧,於是乎藉以道謝為由,與他結交成為朋友。

一開始,蘇恪顯露出極為明顯的拒絕之意,她厚著臉皮死纏爛打,非要拿下他不可,導致蘇恪閉門不見。

某日,她再次登門,很不巧,遇上前來刺殺他的黑衣殺手。他們攜手擊退殺手,許是共過生死的緣故,蘇恪竟然鬆口,願意與她成為朋友。

他們重新認識,知曉了他的姓名,從此,這個名字放在她的心尖。

他即將離開此地,她便收拾細軟從家裡偷跑出來,毅然決然地跟隨他。

途中他們經歷了很多事,有過患難,有過命懸一線,還有日日相處下的親近,使得她對他星星之火般的愛慕,一發不可收拾地燎原。

後來得知他真正的身份,竟是那容貌冠絕,女子無不傾慕醉心的六皇子,蘇恪。

可即便知他早有家室,偏是控制不了自已的心。

其實當年和親的事,她年紀尚小,卻有耳聞。

蘇恪才及舞象,聖上便賜婚,不得不迎娶蚺溪送來和親的公主。百官唏噓,嫡出皇子竟娶外族女子,而世家惋惜,再優秀的貴女也比不上落魄鳳凰,除非人死,亦或聖上旨意。

她消沉過,又心有不甘,不願輕易放棄。

蚺溪的公主又如何,聖上賜婚又何如,她自認是最懂蘇恪的人,對蘇恪情深也能與之一比高下。況且,她不在乎名分,只要能在蘇恪的身邊佔據一個位置足矣。

但在王府這幾日,她看著他,與妻相敬如賓,於兒舐犢情深,對待兩位妾室並無過多情感,似常人無異,原本滿載的信心正漸漸流失。

“菀玉,你說,蘇恪對我有沒有一點點的喜歡?”她很苦惱,完全琢磨不透蘇恪的心。

“小姐,王爺對您沒一點喜歡,一路上怎會對您多加照顧,又怎會帶您回王府呢。”

她生病的時候,他陪在身邊照顧一夜,體貼入微。危急時刻,還捨命為她擋刀,被歹徒劃傷手臂。若沒有喜歡,為何這般待她?若沒有喜歡,她這份傾慕之情該何去何從。

“可是....”

因為蘇恪,她開始變得怯懦,變得不夠自信,一點都不像原來的自已。

“走,咱們去找王妃。”菀玉雙手勾住自家小姐的手臂,將她拉起來。“學做糕點。”

“你又不是不知道,打小我就不喜家務,何苦為難我呢?”菀玉在她耳邊不知叨唸了多少回,非讓她去做自已不擅長的事。

“您可真是傻呀小姐,要想得到王爺的心,咱們就得先討他歡心。您看看王妃,一手的好手藝。小姐要是學會了做糕點,王爺喜歡吃您做的糕點,還怕得不到王爺的喜歡嗎?”菀玉勸說道,她家小姐對情愛之事,就是死腦筋。

萬繡茗細想,菀玉說的確有幾分道理。還能借由試嘗糕點的機會,多去找他。

“還是你心細,深得我心。”對著菀玉一頓誇獎,掐了一把她的臉蛋,“走,現在就去找王妃。”

等她手藝大成,就能讓蘇恪嚐嚐她親手做的糕點了。想到這,萬繡茗感覺身體充滿力量,整個人都來勁了。

興匆匆趕到鳳胭院,發現柳胭不在,下人告知她們,這個時辰,柳胭在東廚準備膳食。

剛到門口,柳胭忙碌的身影映入眼簾。難以想象,千金之軀的王妃竟在滿是煙火氣的東廚裡待著。

柳胭盛好湯,蓋上蓋子,抬眼時瞧見萬繡茗站在門口,“萬姑娘怎麼來了?午膳馬上就好,稍後我讓下人送過去,這裡火氣重,衣服沾上味就不好了。”

萬繡茗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嘴問道:“王妃之前說教我做糕點,可還作數?”

柳胭莞爾一笑,萬繡茗鄭重其事的樣子,還以為要跟她說什麼大事,“當然作數,何時開始?”

“現…現在可以開始嗎?”

“現在?等我一會兒。”柳胭分揀好膳食,叫來下人給蘇恪和兩個孩子送過去。“務必讓奶孃看著清兒和梨兒吃完。”

“是。”下人端著膳食退出東廚。

“愫怡,去提白麵過來。”柳胭吩咐道,轉而看向在屋裡轉悠的萬繡茗, “萬姑娘,先來清洗一下手。”

“來了。”萬繡茗聽從地在一旁的水盆裡洗手,接過柳胭遞來的帕子擦乾。

愫怡從木櫃裡抱出了一袋白麵,袋子滑手,菀玉及時幫忙托住才沒灑一地。

“謝謝。”

“小事。”菀玉問道:“這白麵平時都放著木櫃裡嗎?”

“是的,米麵調料都在木櫃裡。”

兩人託著著白麵放到桌上,柳胭開啟袋口,從裡頭勺了兩碗倒在乾燥的案板上,並在上面扒出一個凹槽。

“萬姑娘以前可有和過面,或者看過?”柳胭詢問道。

“跟家中的嬤嬤學過一二。”就是時間比較久遠,零碎記得一些。

“往白麵的凹槽里加水,一點點地倒,倒的時候,慢慢攪拌,待它有了粘性,就可以開始和麵了。”柳胭小小示範一下。

“明白了。”

萬繡茗看了一遍記住了,加之以前學過,柳胭放心地到一旁收拾。

萬繡茗躍躍欲試,循著柳胭所說,舀了一碗清水,慢慢倒入白麵的凹槽裡,感覺不夠,不停地往裡倒,白麵堆子瞬間傾塌,水流了出來。

“水流出來了,怎麼辦,怎麼辦?”萬繡茗手忙腳亂,慌張大喊道。“菀玉,快按住這水。”

菀玉也跟著慌亂起來,“小姐,按不住啊,還在往外流。”

“王妃快過來,水流出來了,怎麼辦?”

柳胭過來一看,白麵混著水流了一地,案板上的已然變成一團麵糊。“第一次難免會失敗,我第一次做的時候,直接把白麵倒進水裡。”

被當時的教習嬤嬤好一頓罵,山野之女,愚不可及,那些話言猶在耳。

萬繡茗瞪大了眼睛,“王妃的糕點做得那麼好吃,我以為是與生俱來的天賦。”

“哪有人生來什麼都會,都得慢慢學。”柳胭話裡潛藏著無奈,箇中滋味,只有她自已知曉。

柳胭給她們二人又演示了一遍,萬繡茗和菀玉看得認真,該注意的地方都記在腦子裡,但一上手,就是控制不好水量,總是加多。

嘗試了好久,在萬繡茗的堅持不懈下,終於有些成果,但也浪費了不少白麵。

廚房裡,傳出陣陣笑語,不時伴隨幾聲驚呼。躲在門外偷聽的婢女匆匆離開,回到秋碧院的瑾苑,方雪的住處。

“跟我了幾年了,怎還是這般莽莽撞撞的?”方雪沒好氣說道,對著銅鏡,比著今日要用哪隻金釵才好。

韻雅跪下說道:“奴婢方才看到王妃和王爺帶回來的那名女子,在廚房裡有說有笑,看起來關係不一般呢。”

方雪停下手中的動作,神色微變。

這個柳胭,平時看起來老實巴交的,沒想到,還挺有小心思,都學會拉攏人了。要拍王爺帶回來的貴客的馬屁,偏不讓你得逞。

“過來。”招了招手,韻雅起身靠過去,她的耳邊說了幾句,韻雅點頭明白她的意思。“謹慎點,別被發現。”

韻雅退出房間後,她繼續挑著金釵,在髮髻比劃,朱唇上的笑意越發明媚。

只要讓丁紹楠知道柳胭和住在府裡的貴客交好,指不定用什麼法子對付柳胭,根本輪不到她出手。

她呀,只要坐享漁翁之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