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塵照例是回了宿舍。下一個任務還沒派下來,他給自己這段時間的安排是半天在訓練場做指導,半天去各種地方做公益勞動,給他的好公民星星湊整。

四百星星可是里程碑式的突破,可以在原有基礎上再少納一半的稅。食堂折上加折,免押金的可租借設施再翻一倍。

李子涵的空間裡不是有一堆亂七八糟的嗎?

有一大半都是蹭江塵的優惠買的。

折扣太大了,根本無法拒絕!

雖然下一個任務早就確定了是去敦煌,但畢竟確切時間還沒有傳下來。他還差十七顆星,打算試試看能不能湊整。

但今天不行。

在宿舍門口,他看到了向梁珊。

“回來啦,冰之主?”

向梁珊拎著一袋子罐裝啤酒,笑著向他揮手。月光下劉海上那一撮紅色挑染分外顯眼。

江塵表情立馬垮了下來,面無表情地拒絕這個外號:

“喊我名字,別喊那個外號了。只有你還在堅持喊這個。”

“誰說的,難道他們喊的冰蜘蛛就不算這個外號了嗎?”

向梁珊抬抬手裡的啤酒,眉毛一挑,意氣風發:

“我都站這兒了不跟我喝一杯嗎?”

江塵定定地看她,然後丟下一句話:

“等我一會兒。”

然後轉身進了隔壁樓把李子涵薅醒要了幾罐雞尾酒之後瀟灑離去,只有李子涵一臉懵逼頂著一頭黃毛望著江塵的背影。

靠,這貨真瘋啦?

他又回到尚梁衫面前,把雞尾酒丟給她,說:

“走吧。”

東龍已經斷電了,男宿舍樓不許女的進女宿舍樓不許男的進,食堂關門,他們能去的地方只有公園。

說是公園,其實只是一塊城市綠化,道路兩邊栽了落葉樹,現在一片金黃,只是幾個小時沒打掃,地上已經落了滿滿的葉子。

他們走到一處長椅邊坐下。

啤酒開罐的聲音。

向梁珊咕嘟咕嘟給自己灌了一大口下去,才終於能喟嘆出聲。

“所以,你怎麼了?”

江塵也開了酒,不鹹不淡問道。

尚梁衫在教育中心就和他認識,畢竟他們兩個都是被提前招入特戰部的天才。

但尚梁衫不是東龍本地人。她來自江南基地,因為覺醒血異能,所以被東龍接走,在教育中心長大。

江南實行的應該是半家庭制,有能力的家庭可以選擇獨立撫養,也可以選擇交給教育中心撫養。具體制度江塵沒專門學過,畢竟基地那麼多,每個基地或多或少都有不同,都記住沒有必要。

是的,江南基地。三年前被昌久鳴屠殺的基地。

還有誰也來自江南基地來著...

但這不是尚梁衫來找他喝酒的原因。早在三年前這酒就喝過了。

當時他問為什麼偏偏找他,向梁珊說:

“因為蜘蛛不會說話。”

江塵死亡凝視,她聳聳肩說好吧。

“因為江豚不會說話。”

這個笑話也冷,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就被安上了各種各樣的動物塑,從冰之主到冰蜘蛛,從江塵到江小土到土撥鼠,從江豚到水豚到中華白鰭豚到虎鯨。

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轉過的彎。

但他默許了...

畢竟他真的很喜歡冷笑話。只可惜在冷笑話的才華上尚梁衫更勝一籌。

尚梁衫找他喝酒的原因顯而易見,因為他會聽,並且保守秘密。

“而且土撥鼠可不在乎人話。”

她還這麼說。

好吧,聽上去他跟畜生一樣薄情寡義似的。

“如果我真的不在乎,我就會無視你了。不管你是要去和祝英臺埋在一起,還是要上梁山當108好漢我都不會攔著你。”

他當時心平氣和地說。

畢竟三年前訊息一傳來她看上去冷漠不已,到了晚上一個人申請了巡邏任務驅車向江南,流程一個沒缺,冷靜地發癲想一個人去送死。

最後被江塵攔下了。

如果他真的不在乎向梁珊說的話,那他根本不會發現她的瘋狂行徑。

他朋友不算多,向梁珊算一個。在冷笑話的品鑑上大多數人都沒品,他不想失去向梁珊。

時間撥回到現在,江塵問出怎麼了的時候,向梁珊舉起鋁製的易拉罐,往他的酒罐上輕輕一碰,沉悶的金屬碰撞聲帶著震顫的觸感在那一瞬間與心跳吻合,但轉瞬即逝,令人恍惚。

“乾杯。”

她動著嘴唇,無聲開口。

“乾杯。”

江塵附贈了回去。

“我聽花蕾說。”她笑著開口,“你們見到展金秋了。”

展金秋。

對啊,展金秋!

江塵看過她們的檔案,展金秋也來自江南!

“啊呀,那個混蛋幾個月都不給我寫回信,我還以為她早就死在哪個犄角旮旯裡還沒有寫遺書...或者遺書上沒有我的位置。我也想她是不是煩我了不想寫了,還是單純送信的成了喪屍的點心...”

“喪屍沒有鐵齒銅牙。”江塵糾正道。

信件是不同基地往來的重要渠道,裝載信件的車輛若是失聯會透過定位追蹤派遣新的人去送。

情感寄託太重要了,而信件當然也萬不可有失。信件裝在加持了異能的鐵皮箱子裡,是不可能被咬破的。

不會變成喪屍的點心。

“我知道,紀曉嵐又不會變喪屍。”尚梁衫好笑地補充上這個來自末世前電視劇的人名,隨後低著嗓子悶悶笑,

“你耍賴,偷換概念。你明知我說的送信的不是那個鐵箱子。”

“我不知道,我沒朋友,我不寫信。”

江塵戰略目移,否定三連。

尚梁衫眸光黯淡了一瞬間,又灌了自己幾口酒。

“展金秋比我大了幾歲,小時候是她照顧我的。後來我覺醒了血異能,被帶去東龍培養,和她說好會經常跟我寫信。後來她調去了廣州。”

嗯,這些江塵都知道。

“江塵,你不會騙我的,對吧。”

她發出一聲嘆息,喝完一罐捏扁易拉罐又開了一罐,聲音輕的像慘淡的月光。

“...你都這麼說了。”

就算是善意的謊言也成罪惡了,那他不就只能說實話了嗎。

“她死得痛苦嗎。”

尚梁衫偏過頭,揹著月光,雙目如夜般漆黑。

“我不知道。她死的時候我不在場。但我覺得並不痛苦。”

江塵坦然。

“她在進手術室之前打了全麻,沒有意識。後來完全變成了喪屍,痛覺不靈敏。殺死她的是醫生,他知道怎樣下刀能保住她最後的尊嚴和體面。”

“這樣啊。”

尚梁衫輕聲。

“江塵,你和花蕾說的,一模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