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玉撫掌嘆道:“當時情況危急,我也想不得太多,晴小姐雖然偶爾蠻橫了些,但內心善良,我怕她知道這件事後會有所負擔。”
趙誠輕聲嘆氣,點頭道:“希望小晴能早點收起任性,這樣……”
曹玉突然平靜地笑了笑,嘆道:“其實晴小姐這樣也挺好的,為何要改?”曹玉說罷,轉過頭望著趙誠,二人相視會意而笑。
……
此時的京城裡,依舊如往昔般熱鬧,不過阿芙蓉的迷醉芳香,也在無聲無息間浸透了每一個角落,挑動這人內心深處蠢蠢欲動的念想。
玄天觀今日舉行法會,發散玉露清心丸與京城民眾。京城南郊的玄天觀外,已經擁堵上了許多人,李芮王其等皇廷羽林侍衛已在四周駐守維持秩序。但不少人來此之意並非為了那玉露清心丸,而是為了一睹這位周觀主之芳容而慕名而來。因為許多人聽說,此次法會,是周觀主親自主持。這玄天觀為皇家道觀,尋常人平日裡也無緣得進,如今正好趁這個機會,不禁能一窺這道觀神秘,而且還能一睹名滿京城的大美人的芳容。
……
慕聖顏的府上,此時還被濃郁的阿芙蓉氣息包裹著,其中醉生夢死的眾人身上散發出的汙濁之氣,另人作嘔。
任飛這幾日沉默低調,不似以往那般張揚跋扈,倒讓其餘人大感反常。此時派去玄天觀中領取玉露清心丸的幾人業已回府,將這幾枚藥丸交予任飛手中。任飛將藥丸放於鼻邊嗅了嗅,蹙眉道:“果然,這藥丸有遏制極樂丹的效用。那位周觀主,果然不簡單。”
慕聖顏冷冷哂笑,仍然一副若無其事的慵懶模樣,“這玄天觀敢與我們葬雲崖作對,倒不如先行除了去,殺一儆百。”
嶽喬神色凌然立於一側,冷冷回到:“要除去玄天觀並不難,不過這玄天觀為皇家道觀,現在動手怕是不妥。”
慕聖顏慵懶地抬了抬眉毛,眯眼呵欠道:“那嶽公子又有何計策?”
嶽喬從任飛手中接過幾粒玉露清心丸,悠然道:“此藥丸雖有讓人清心明智之效,但與極樂丹相比,何止霄壤,根本不足為據。更何況,我聽聞玄天觀每年都會派發藥丸與京城民眾,竊以為此番並非針對我們葬雲崖的極樂丹,不過碰巧藥性有些微相剋罷了。玄天觀的周觀主出生畫卦臺,無非擅長些占卜之術,於仙法道術上修行甚淺,也不會刻意以卵擊石。”
慕聖顏斜眼看著嶽喬,似笑非笑地說道:“那嶽公子的意思,是這周觀主並不知曉我們葬雲崖之事?這次派發丹藥也並非針對極樂丹而為?”
嶽喬抱拳應道:“正是。若是別的道觀,此番除去也未嘗不可,但玄天觀為皇家道觀,我們目前還需顧忌他們三分。”
慕聖顏不屑一笑,冷冷斜眼看著一側沉默的任飛問道:“任先生還有何見解?”
任飛稍稍拱手,漫不經心地答道:“嶽公子所言甚是。”
慕聖顏在兩位侍女的攙扶下緩緩站起向前廳宴會之處緩步走去,悠然念道:“任先生如今是低調內斂了許多,不知因為何變故?”
慕聖顏的這番挑釁刻薄的話語,讓任飛心尖殺意陡生,但稍稍一運功,任飛便覺得心肺絞痛異常,桃林仙的毒藥果然厲害,幾滴冷汗從任飛額間滲出,待慕聖顏走遠,任飛轉身回到後院房中,暗暗靜養調息。
此時雖是白晝,但在這幽暗的屋內,少有陽光透入,在這伏暑夏末,這間屋子裡仍然透著詭秘的陰寒之氣。
任飛看著左手手臂上那條紋路,心緒紛亂……桃林仙上次給的解藥,也不過能緩解毒性發作,自己始終是要受制於此人。若是讓葬雲崖知曉此事,必定會牽出自己事前出賣的訊息給了桃林仙,這樣亦是一個死無葬身之地!或許……比這樣更加恐怖……葬雲崖的手段,任飛自然是清楚的。想到此處,任飛不禁打了幾個寒戰。一定要靜待時機,不可自亂了陣腳。任飛從懷裡將那枚刻有楚庭二字的玉佩取出,放在手中反覆摩挲,蹙眉深思,暗自念道:如今京城裡為了這駙馬之位的人不在少數,但鮮有人知曉,此番皇家選婿實則也是要尋這個叫做何楚庭的人,若是皇家認準我便是何楚庭,那這駙馬之位便是囊中之物,也省去和那些人爭鬥糾纏。皇宮中能人異士不在少數,即便是葬雲崖也得顧及他們幾分,只要我能得駙馬之位,說不定也不必再懼怕葬雲崖了。想到此處,任飛得意一笑,但突然轉念一想,那何楚庭能將此物埋於崑崙山巔,此人這番是否會來京城……呵,就算他出現又如何?如今又有誰能證明他便是何楚庭?
任飛反覆摩挲著手裡的那塊玉佩,闔目而笑,如今雖然處處受制於人,但也並非無路可走,倒不如放手一搏,說不定便有轉機。任飛茅塞頓開,此時身形隱秘遁去,消散於這幽暗小室之內。片刻之後,任飛的身影又凝聚現於慕府之外,嘴角微揚,陰寒一笑,向京城南郊的玄天觀走去。
……
而此時,慕聖顏等人仍在前廳宴客,席中的空地上所焚燒的便是阿芙蓉膏,阿芙蓉膏的煙氣猶如迷障繩索般縈繞著席間的眾人。在座賓客莫不貪婪吮吸著這讓人至幻的煙氣,沉醉於虛無縹緲的幻境中不能自拔。
突然門外傳來一位女子的聲音,讓席側侍衛不禁循聲望去。
水藍一身淡藍衣裳悄然立於門外,卻被幾位家丁攔下。
“姑娘莫要為難我們。”那幾個慕府的家丁侍衛看見眼前這位巧笑嫵媚的女子,早已有幾分心旌微漾,但礙於慕聖顏的命令,還是不能讓這來歷不明的女子貿然闖入。
水藍掩口狡黠一笑,問道:“聽說你們當家的最是好客,為何就不能讓我進去?若是讓當家的慕公子知道,你們豈不是罪過了?”
嶽喬來至門口,冷冷注視著水藍,問道:“姑娘要進府所為何事?”
水藍側過眼看著嶽喬,稍稍欠身行禮,“莫非你就是慕聖顏慕公子?”
嶽喬搖頭道:“在下姓岳,亦是慕公子的賓客。”
水藍仔細打量著嶽喬,也看出眼前之人的根基道術並不弱,身上有一股清明冷肅之氣,為何這人也會在這烏煙瘴氣的慕府之中?一絲詫異從水藍眼中劃過,水藍刻意掩飾方才的些許走神,莞爾淺笑道:“嶽公子與他們不同,應當是個講道理的。聽聞這府上每日賓客盈門,為何要拒我於門外?難不成只請男賓,而不許女客?”
嶽喬知道水藍為萍妖所化,突然出現在這裡,絕非偶然之事。嶽喬心頭泛起疑惑,微微蹙眉,緩緩說道:“我看姑娘身負琵琶,想來也是有絕藝,我家公子自然是喜歡,請姑娘隨我前來。”
嶽喬此言一出,門口把守的侍衛家丁也不好多加阻攔,讓開路來,讓水藍走進。
水藍隨嶽喬來至慕府後院,慕聖顏還沉浸在極樂丹帶來的迷幻中,半夢半醒,恍惚間,見到一婀娜娉婷的美人款款走進身側,想要努力睜眼看清,卻還是模糊難辨。
水藍欠身行禮,用極盡嫵媚的語調柔聲說道:“小女子水藍,見過慕公子。水藍彈得一手好琵琶,想要入府為公子獻藝一曲,可惜那幾個家丁實在可惡,倒是這位嶽公子好說話。”
慕聖顏勉力一笑,病怏怏地問道:“水藍姑娘,你說要表演琵琶?那我便洗耳恭聽了。”
水藍欠身於一側坐下,取出一支象牙撥子,橫抱琵琶,信手而彈。最初三兩聲清脆絃音,仿若清泉湧出冰面,讓人耳目頓明一般。水藍自得一笑,隨即轉調才是破題,曲調漸急漸高,突然當心一劃猶如裂帛之聲,讓在座昏昏欲睡之人彷彿感到醍醐灌頂般猛然驚醒,連忙支撐起搖搖欲墜的身體,定睛望著席間而坐怡然而笑的美人。
嶽喬冷眼注視著水藍,暗自尋思,此女子到底是何來歷?之前料想她或許與葬雲崖有關,但聽其琴音,反而是能有破阿芙蓉幻術之效。
一曲終了,餘音三繞。
慕聖顏悠然鼓掌念道:“姑娘果然是身懷絕技之人,往日裡聽琵琶,都沒有今日這勾魂奪魄之感,當真是仙樂。”
水藍會意笑道:“這番聽來還不算最妙。”
慕聖顏抬了抬眉毛,笑道:“姑娘可真不謙虛,那如何才是最妙?倒讓我好奇了。”
水藍整頓衣裳緩緩站起緩步來至慕聖顏身側,一雙似水妙目看著慕聖顏,小聲說道:“公子可聽過那句‘夜半無人私語時’……”
慕聖顏會意而笑,淫邪的眼睛注視著水藍,點頭道:“姑娘所指,必然是花前月下良辰美景。”
水藍會意點頭而笑。
慕聖顏悠然搖晃著腦袋,“那還要等到今晚,才要仔細聆聽姑娘的妙曲了,現在還未過午時,真讓人焦心。”
水藍掩口故作嬌態,繼而又搖頭道:“若是連這幾個時辰都等不了,那如何才能長久相對?不過就怕等公子做了駙馬,身邊的美人姬妾也便棄之如敝履了。”
慕聖顏一把將水藍攬入懷中,親狎其面頰,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何須言及以後?若是患得患失,怕是要得不償失。”
水藍稍稍掙脫慕聖顏的束縛,狡黠笑道:“今日宴會不過剛剛開始,還有四、五個時辰才會入夜。想來這京城裡的北曲諸位也聽得膩味,我曾學過幾只南曲小調,倒不如給大家解解悶。”水藍說罷,又懷抱琵琶坐於一側小凳之上,緩緩而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