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夏將沈素素攔在懷裡,吹滅一側的燭火,輕輕解開沈素素的衣帶,將沈素素橫抱於懷中,向臥榻走去。
周幼薇看見屋內燈火的熄滅,緊緊捂著仿若刀割的心口,轉過身傷心離去,公孫夏,你最擅長的便是虛情假意麼?呵,太可笑了,反而對於我,卻吝嗇這份虛情假意,我寧可你只是騙我,而讓我多在夢中能多開心片刻。那日的場景又浮現周幼薇的心上,周幼薇眉頭一蹙,絲毫沒有察覺周長華的靠近。
“幼薇,你果然在這裡!”周長華從一側躍出,雙手扣住了周幼薇纖薄的肩膀,看著周幼薇木然的雙眼。
“哥哥……你……如何也來了這裡?”周幼薇稍稍回過神來,詫異的看著周長華關切的眼睛。
周長華憐惜地看著妹妹,“你這樣一幅失魂落魄的樣子,那公孫夏可有對你怎樣?”
周幼薇苦笑了一下,微微垂下紅暈的面容,略帶嬌羞地說道:“那日不是跟你們都說過了,我與公孫先生,已是夫妻……”
“糊塗!”周長華面帶怒色,雖是斥責的語氣,但是卻飽含寵溺和痛心。
“我原本就是被皇帝賜予公孫先生的侍妾,今生,若是不能追隨公孫先生身側,我也不會再嫁他人。”周幼薇語氣雖柔弱,但清澈的目光格外堅決。
“公孫夏若是始亂終棄,我定不會饒他!”周長華看著妹妹嬌弱的模樣,心頭疼痛不已。
周幼薇笑了笑,“大哥勿須為我操心,公孫先生曾許諾,待時機成熟,會給我一個名分……其實名分我並不看重,只要他心中有幼薇便好。大哥,你與我是一樣,為何不能理解?”
“月棠……”周長華被挑中心事,木然杵在原地,黯然地望著夜色中的月波粼粼。
周幼薇點點頭,笑道:“有一件事,我想告訴哥哥,是有關月棠姑娘。”
“何事?”
周幼薇輕鬆地笑了笑,“那日秦掌門誤以為月棠的清白被黑水門所玷汙,所以才放下掌門的身份,擔下此事……為了護住月棠的清白,秦掌門竟然能做到如此,當真令人唏噓!”
“什麼!你的意思是……”周長華驚訝不已。
周幼薇點點頭,“那夜,黑水門聖使用了計謀將秦掌門與月棠困住,還希望引蜀山之人來此,妄圖在眾人面前,讓秦掌門身敗名裂……若非公孫夏暗中相助,解開了那法咒,才讓秦掌門能帶月棠平安離去。”
“原來……”周長華微微退後了半步,雙眉不展,“但他們二人也是情投意合,彼此愛慕……如此也是成就了一段姻緣。”
“哥哥,你真的放棄了麼?”周幼薇看著周長華帶著欣然笑意的雙眼。
“並非放棄,月棠能得如此一位英雄豪傑守護身側,往後平安快樂,便是我之所願。”周長華欣然一笑,“多謝告知,也了斷了我的心結。”
周幼薇轉過頭,看著身後的山巒,“可惜我做不到如哥哥這樣的豁達。”
周長華溫和笑著,輕輕叩了叩周幼薇的額頭,還如幼時玩笑一樣,“萬事有不平,爾何空自苦?”
周幼薇抿嘴笑了笑,“大海無平期,我心無絕時。呵呵,大哥,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不是說你的御劍術還未練成麼?”
“有人將我送來。還沒問你,我在九龍坡尋不到你,沒想到你跑到了這裡,你能日行千里,又用了什麼辦法?”
周幼薇調皮一笑,“笨蛋大哥,你若不勤加練功,以後也就捉不到我了,我們畫卦臺有召喚地靈的方法,雖比不上御劍凌風,但也能縮地為寸,日行千里。”
周長華仰面笑道:“小時候捉迷藏,你總能被我找到,但現在,卻是力不從心了,過個三五載,等我的御劍術有所小成,定不會再輸給你。”
周長華察覺到一絲涼意襲過,轉頭看著四周的黑霧太過不尋常,難免憂心想到:幼薇在這裡終究是不安全,還需將她暫行騙離此地。周長華心疼的看著幼薇,說道:“你拜入畫卦臺門下,也有許久未回家探望父母了,讓他們二老擔心,我們身為兒女,委實不孝,我雖偶有書信寄往家中,但卻未能親自回家一趟。還請幼薇先回江都,陪伴家人些時日,也告訴爹孃我的情況,讓他們不用太擔心。”
周幼薇低頭沉思片刻,點點頭:“我也想爹孃還有老祖母了,也不知在皇宮裡的雪倩近來如何……可是公孫先生……”
“公孫夏身懷絕技,你勿須太過擔心,你留在這裡,恐怕也見不上他幾眼,還是先回江都探望父母家人,幫為兄傳個平安信。”周長華寵愛的眼神望著幼薇,還如幼時那般。
周幼薇取出召喚地靈的鈴鐺,捧在手心裡,悵然看著夜色中的山巒,沉默片刻後,搖動鈴鐺施法,身影消失在這薄霧之間。
周長華看著幼薇離去的地方,遠處湖面閃過兩人的身影,踏著月波向岸邊的臨江客棧走去。
“月棠……”周長華認出二人正是秦雲羨與何月棠,連忙跟上。
臨江的客棧裡的一間客房裡,何月棠眷戀地我這秦雲羨的手腕,雖十分不捨,卻也難擋睏意。秦雲羨安撫月棠安心睡下,轉身闔門走出,卻看見樓道里愕然相望的周長華。
“秦師叔……”周長華有些悵然的看著秦雲羨,緩緩舉手抱拳,“月棠可是睡下了?”
秦雲羨平靜的一笑,走至周長華身側,“月棠剛剛歇下,我住在旁邊的房間。”
周長華垂首遲疑片刻,隨秦雲羨走至另一間屋子。
秦雲羨神色沉靜地看著周長華,“你很關心月棠。”
周長華蹙眉沉默許久,才緩緩點頭,“晚輩確實愛慕月棠,但也知她心有所屬,我不會再心存妄想。只希望她能平安快樂。”
秦雲羨看著窗外江面上升起的冥冥薄霧,低聲詢問道:“你還不會御劍,如何能在一日內趕到這裡?”
周長華點點頭,“在路上另有奇遇。”
“你是追隨這陰霾霧氣來此?”秦雲羨眼神頗帶讚許。
“我擔心月棠和幼薇的安全,在九龍坡見到的陰兵借道,實在太過兇險。”周長華語氣謙和恭敬。
“果然是大勇之人。”秦雲羨轉過身看著窗外漆黑的江面上升起的薄暮。
“秦師叔,我……”周長華站起身,卻欲語還休,“你可真心喜歡月棠?”
秦雲羨看著周長華緊張的面孔,點點頭,“為何如此問?”
“我知這件事情另有隱情,秦先生為保月棠姑娘的清白,才擔下此事,對麼?”周長華站起身,鼓起勇氣問道。
“你……”秦雲羨眉頭微蹙,語氣平靜沉緩。
“在下佩服秦道長的作為,但還是想問,秦先生對月棠是出於道義憐惜還是因為真心喜歡?”周長華緩緩低下頭,“在下自知失言,但心中疑問,不說不快。”
“月棠於我心中位置,遠超我的性命。”秦雲羨轉過頭,溫和的望著周長華,“我曾與她許諾,一定會娶她。等過些時日,我便帶月棠去聚窟洲見你的師父何墨,求他應許。”
周長華沉默片刻,釋然一笑,點點頭,“如此,月棠也是有個好的歸宿,我也放心了。到時候,還請秦師叔帶我一同去往聚窟洲,晚輩會向師父說明其中緣由。”
一片花葉飄入窗內,落在秦雲羨的手心中,秦雲羨看著窗外,低聲說道:“有勞小兄弟。”
周長華故作輕鬆的笑容,略帶苦澀,“秦師叔,你與月棠來此,所為何事?”
秦雲羨仰面一笑,“你可聽說過驪山之女的故事?”
“驪山之女?”周長華搖了搖頭,“在下學識淺薄,並未聽說,只是聽聞這巫山峽谷中的神女傳說。”
秦雲羨眉頭微微一皺,指著天上的裂痕,“月棠很好奇這巫山天穹處的紅紋想要過來看看。”
“敢問這裂紋與驪山之女又是怎樣的故事?”周長華面露好奇的神色。
“此生偏愛水中月,無心記取補天時。”秦雲羨的雙眼似被一層薄淚籠罩,黯然神傷。
半山腰的那間屋子裡,薔薇花在月夜下散發的迷離幽香在院中浮動飄蕩,襯托著屋內曖昧的氣氛。
在這巫山一側的幾番纏綿雲雨,讓沈素素心頭更加疼痛難捨。因愛故生怖,因怖故生憂……誠不欺我。沈素素微微蹙眉,側過頭看著身側疲憊力竭的公孫夏沉睡中清癯英俊的輪廓,用素白纖長染著鮮豔蔻丹的手指觸碰著公孫夏微微有些泛白的嘴唇。
“素素……”公孫夏似在夢囈,下意識地將素素柔滑的身子摟在懷裡。
沈素素心中竊喜,卻又隱隱後怕,一旦動了真情,便是死麼?沈素素轉過身子,握住公孫夏的手腕,心中想到:傷成這樣,若是讓師尊知曉,定會被視為棄子,為了保全公孫夏,現在顧不得其他了,即便師尊怪罪。
沈素素緩緩坐起身,拂過公孫夏額間的昏睡穴,輕輕闔上雙目,自言自語道:“公孫夏,希望這一切都值得。”,強行催動玉衡之力,玉衡神物之力源源不斷流入公孫夏的身體之內。
一個時辰之後,天空已微微泛白,沈素素因功力耗費過度,面容慘白毫無血色,披起一側的輕薄衣衫,回過頭看著身後還未睡醒的公孫夏,輕輕咬著微微泛白嘴唇。走出了院子,向山谷深處走去。昨夜,沈素素也察覺到那陰冷的鬼氣與黑水門所馭之鬼魂有著一樣的氣息。
峽谷深壑之間,那陰森鬼氣瀰漫,將清晨的陽光擋在這霧氣之外。
沈素素的身影又化為凝霧之形,緩步走入峽谷之內。四周的陰冷鬼氣緩緩讓出一條道路來,于山谷之間操控鬼魂之人,正是朱克。
沈素素凝霧般透明的身影掩口不屑地笑了笑,“朱克道長,別來無恙?”
朱克冷冷一笑,看著眼前女子透明的身影,“你便是黑水門聖使?屏翳並未說起你會來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