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月棠看著四周豔麗燦爛的桃枝,不由心動,人間的景色也絲毫不比那些仙島靈府遜色,這山林景物乃天成之色沒有那宮廷曲藻假山的穿鑿附會,便應了那句“此中有真意”。

桃樹掩映之下,一處安靜的院落便坐落在這殷紅花海之間。

“山娘和家人都住在這山中?”何月棠好奇問道,看這庭院中有數間小屋,甚為別緻。

“我丈夫早逝,留下我和女兒守著這幾畝桃林。去年女兒出嫁到了山下的城鎮,原想接我下山去住,但我捨不得這幾畝桃林,如今,也只有我獨自一人住在這裡,也算安逸。”山娘招待何月棠在庭內的木案側坐下,從一側取出一隻果盤,將清洗好的鮮桃盛放在果盤之上。

何月棠看著四周,心中泛起一絲疑惑,這木案似用法術刻意做舊,其上的泥土和青苔也不似渾然天成……何月棠遲疑片刻,刻意注視了在一側來回忙碌的山娘,發現雖然她刻意放重了腳步,但腳底四周飛揚的塵土卻絲毫不沾染那裙角褲腿,雖然那山娘衣衫陳舊有些汙漬,但那褲腿裙角卻是異常乾淨。何月棠暗自提防幾分,這山娘恐怕不簡單。

山娘回過頭,看何月棠並未食用桌上的鮮桃,慈靄笑道:“這桃子不同於城中市集之物,何姑娘不妨嚐嚐。”山娘察覺到此時何月棠臉色的異樣,將手中的一隻小桶放下,搖頭輕蔑笑了笑,問道:“何姑娘到底顧忌何事?看起來倒有些緊張。”

“你是何人?桃林仙現在何處?”何月棠警惕地看著山娘,握緊了身側的佩劍。

“姑娘又何須如此緊張?”山娘掩口淺笑,原本慈靄的眼神中突然微現點點寒光,笑容詭異而扭曲,原本粗短的手指變得纖細而鋒利,趁著疾風之勢如鷹爪般向何月棠襲來。何月棠縱身一躍,躲過這凌厲的攻擊,清鋒劍斬落,將山娘右掌手指斬斷數根。那被斬斷的手指,仍在地上跳動著,格外駭人。

山娘吃痛,也未料到這女子竟然這般難對付。強忍疼痛,以左手抽出腰間軟鞭抽向何月棠,軟鞭纏住清鋒劍,想要借勢奪劍,但不料何月棠手腕一側,暗自用力將那寒鐵所指的九節鞭削為幾段。不過幾招,山娘便落了下乘,猝不及防,被那清鋒劍劍鋒抵住了喉嚨。山娘冷笑幾聲:“沒想到你竟然有這般身手。”

“你是何人?為何暗算於我?”何月棠目光冷肅緊緊盯著山娘因痛苦而扭曲的臉上。

“要殺便殺,哪來那麼多廢話?”山娘神情頗為輕蔑。

何月棠將劍鋒抵在山娘咽喉之處,心中不免疑惑:這個山娘定是跟蹤我來了此處,難道是公孫夏遣來殺我?何月棠注意到了山娘脖頸之處微微皺起的細皮,難道這人用了易容術?自己方才竟然會如此大意,沒有發現這山娘身上的兇戾不祥的氣息,何月棠眉頭微微一皺,正待發問。卻不料這山娘趁何月棠微微出神之時,突然周身閃過一陣詭異的煙霧,這煙霧刺鼻刺目,讓何月棠來不及防備……待再次看清之時,山娘已經逃得無影無蹤了。

何月棠疇眉不展,接連的幾番怪事絕非偶然,何月棠坐在一側不禁疑惑:那山娘說桃林仙回了蜀地,曾聽周長華說過桃林仙原是蜀中人士,山娘此話恐怕也並非毫無根據,倒不如順著這線查下去,說不定還能有所收穫……那桃林仙雖然怪了點,但功夫卻不弱,希望那她安然無虞。

何月棠看著地上那幾節山孃的斷指已經停止了抽搐跳動,鮮紅的血已經呈現黑色,漸漸凝固在斷口之處。突然,何月棠察覺到一絲異動,那被斬斷的手指突然變成醬黑色,連原本光潔的面板都變得腐敗粗糙不堪……

“怎會如此……”何月棠俯下身,仔細看著幾節斷指,眉頭緊蹙。這根本不是活人的手指,倒像是屬於一具死了很久的屍身……那個山娘……想到此處,何月棠驀然一驚,心中想到:“借屍還魂……這種邪術,竟然……不行,這事情必須儘快查清,但不能讓爹孃知道,他們定不會再讓我插手……這事情這麼危險,我也不希望爹孃因為此事而受牽連,既然爹讓我自己來人間歷練,自然不能讓他們擔心失望,從小爹就說我是個出門遇貴人的命格,想來這幾番波折也是有驚無險,不正是應了爹的話麼?”想到此處,何月棠摩挲著腰間的玉佩,“事不宜遲,得儘快趕去蜀地,這借屍還魂的妖術自己還不甚瞭解,或可以請教蜀山上的修仙之人。”

那山娘從會稽山逃回了皇宮含水殿內,手上斷指之處仍然十分可怖,手掌上的面板肌肉已成黑紫之色,皮肉已經開始龜裂撕落。

“你怎會傷得如此?”公孫瓊章眉頭微微一動,神情頗為不悅。

山娘緩緩接下臉上的假面皮,露出曉娥的面容,強忍著疼痛跪下,道:“公孫昭儀恕罪,屬下無能,那女子確實不似一般人,我竟然不是她的對手,還險些丟了性命。”

“那女子的修為是何方路數?”公孫瓊章目光微寒,語氣冰冷,淡淡問道。

“不似人間尋常的門派,有可能和十洲三島有關。”曉娥將頭垂得很低。

公孫瓊章疑惑地搖頭道:“那公孫夏幾次三番地救這女子,難道這公孫夏和十洲三島也有聯絡?當真是我小看了他!竟然瞞著我這麼多事情。”

“昭儀!?”曉娥此刻強忍著疼痛,面容有些扭曲,驀然抬頭看著公孫瓊章。

公孫瓊章搖頭道:“這女子定然留不得!”

“若是這女子是玉衡之主的轉世……恐怕……”曉娥此刻面容已經逐漸被黑紫色逐漸覆蓋。

公孫瓊章輕蔑地搖頭道:“這女子並不是玉衡之主,若是玉衡之主,那公孫夏又怎會如此輕易放她離去?雖然我沒有習得天目,但這點我還是能確定。”

“昭儀的意思是?”曉娥有些疑惑地看著公孫瓊章。

公孫瓊章略略點頭,道:“查清那個沈素素的來歷……至於你,現在這具肉身也不適合再用了,換一具吧……”

“謹遵昭儀之命。”曉娥垂首拜謝。

何月棠並不熟悉這西南山區的地形方位,御劍之術也只能尋得一個大概方向,眼見不遠處村莊裡的幾嫋炊煙,想來已經到了一處村子,倒不如在這裡歇息片刻,也好問路。

這村子被掩映在初夏下午溫煦的陽光之間,扭曲妖嬈的山花枝條向四周肆意張揚著,村頭一處草廬之外,挑了一簾酒幌,不意這山野村中竟然還有這般酒店?何月棠身子輕盈落下,腳尖踩在草葉之上,緩步向那酒店走去。聯想這幾日的種種怪事,如今不得不多加留意起來,這裡靈力頗旺,總難免有些小妖精怪出沒。

一隻躲在草叢中的白石英石靈瞥見了走進的何月棠,立刻屏住了呼吸,對身側仍然毫無防備的幾隻石靈說道:“小心些,有人來了……?”

花崗岩把頭扭過來看著大家,有些害怕的樣子,顫顫巍巍地說道:“我們躲到這裡,就是為了躲避那些自以為是的修道之人,我們從未害人,為何還要對我們趕盡殺絕?”

“噤聲!”鐘乳石低聲喚道,仔細看著走進的何月棠。

何月棠已經察覺到路邊幾塊石靈,心中暗覺好笑,但並不理會它們,一人徑直向那酒望懸掛之處走去。

“呼呼,她沒發現我們……還是我們的道法變得高深了?以後去城裡玩,也不用像以往那般小心翼翼地。”花崗岩顯然有些得意忘形,憨笑幾聲。

“那把劍……”鐘乳石若有所思地看著何月棠走遠的背影,低聲嘀咕道:“我似乎見過這把劍。”

“你又見過了?”青琅?託?幹??奈?恍嫉乜醋胖尤槭??

這個村落被掩映在杏花李樹之間,各種殷紅緋紅水紅層層疊疊迷醉人眼。小溪橫橋側,落英逐風飛舞。酒望懸掛在一棵白皮松之上,望子顏色有些陳舊,其上還有些破損了。

何月棠挑開門簾走進這家簡陋的酒家,不意這山野酒店裡竟然還有幾位靜坐閒飲的客人,當盧的酒店女子身著白衣面容俏麗皓腕凝雪,觀其面容不過二十多歲。何月棠發覺這女子原來是白兔妖所化,不意多看了這女子幾眼,這白兔妖雖然是妖,但卻無戾氣,正如爹所言,戾邪之氣並非獨屬妖類,凡人若心為惡修身不善亦會被邪氣縈身。

何月棠對眼前這素衣女子頗有好感,不覺會意一笑。素衣女子察覺到身側何月棠的氣息,微微抬起頭,相視一笑,“姑娘可是途徑此地?要不要點些山野小菜或者要一盅自家釀的黃酒,解解旅途的乏累。”

“自然。”何月棠淡淡一笑,順勢坐在一側竹凳上,將手中清鋒劍輕輕橫放在身側。

素衣女子瞥見一側的清鋒劍眉頭微微一動,又淡淡一笑,道:“姑娘來此是為踏春遊玩?”

何月棠搖頭莞爾一笑,“不過偶爾途徑此地,發現這裡景色秀麗讓人流連。”何月棠微微停頓了下,問道:“這裡離那蜀地酆都還有多遠?”

素衣女子若有所思看著何月棠,歪著頭問道:“這裡離酆都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不知該如何稱呼姑娘?”素衣女子從一側取來幾疊小菜,輕輕放在桌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