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擔心魔域與人間之戰還是不可避免……”邵媛緩緩低下頭來,神色憂慮,想到了往昔在悅然山莊內的時光,輕輕喚道:“哥哥……”

何墨知邵媛心中的矛盾,但此心結非旁人能幫她,還需她自己解開,“媛兒若是心煩,不如在下陪你在這城裡走走,看看這海棠花朝洞庭春潮。”

二人在湖邊的杏花林中漫步,落英飄落,亂紅飛舞,細碎的花瓣掠過,落在邵媛的髮髻之上,這杏花煙雨讓二人原本憂慮的內心漸漸平靜下來。粉色的杏花花瓣點綴在邵媛青黑色的髮髻之上,確實別有一番韻味,何墨恍惚間又看見當日在聚窟洲的情形……靜和,如今你的一縷魂魄又在何處?想到此處,何墨微微搖頭,溫柔地看著身旁的邵媛——心中想到:滿目山河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說的便是如此吧。

邵媛被何墨溫柔寵溺的眼神弄得有些窘迫,害羞地故意轉過頭去,假意看著不遠處湖邊的木屋,突然屋外一個女子的身影吸引了邵媛的注意,邵媛再要仔細看時,那女子已走進屋內。邵媛頗有些驚訝地指著前方,對何墨說道:“那個女子,我曾經見過的,是在周俊的府上。”

何墨看著邵媛手指的方向,點頭道:“想必是被遣散的家人,在這裡安家定居了。”

邵媛搖了搖頭,並不同意,說道:“她是周俊的貼身婢女綠水,當日被白皓選中……沒想到她竟然能逃出來,也是萬幸。”

二人走到木屋前,正要叩門,卻被一人喝住。

馮原一襲粗布衣裳,目光冰冷警惕,喝道:“你們是何人?”

邵媛平靜一笑,說道:“我們是來尋綠水姑娘。”

馮原手中的佩刀已經亮出,惡狠狠地盯著邵媛與何墨,語氣冰冷:“你們是恭順王府的?”

何墨向前一步,抬手將邵媛擋在身後,抱拳說道:“這位兄弟誤會了,我們曾在江都周府中見過綠水姑娘。方才偶然瞥見,所以過來拜訪。”

馮原緩緩放下手中佩刀,仍然警惕地注視著二人,說道:“綠水姑娘身體不適,你們回去吧!”

綠水在屋內聽見門外喧譁,聽見江都周府之句,連忙推門而出。見到門外的邵媛,不由泣零如雨,泣聲喚道:“邵姑娘……”

馮原見綠水此時傷感,於心不忍,連忙從屋內取出一件薄衣,披在綠水身上,囑咐道:“今日還有些寒風,這些時日

你如此勞心傷神,今日既然遇見故人,卻不必如此傷懷,弄壞了身子。”

邵媛看見此時的綠水早已不似往日所見那般明豔動人,如今的綠水身形瘦弱神容憔悴,不由讓人心疼……難以想象,在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馮原攙扶起虛弱的綠水,對邵媛說道:“綠水是因為憂傷過度而傷了心肺,門外風大,我們進屋再談。”

屋內佈置頗為簡陋,馮原安頓好綠水坐下,轉身對何墨與邵媛說道:“她想去江都,但此時我們需要躲避恭順王府之人,加之她身子病弱如此,又怎能讓她如此奔波?但她……”馮原說到此處,亦神傷起來。

綠水看著邵媛,眼中滿是期待:“三公子可安好?他沒有死,還好好活著對麼?”

聽聞綠水此言,邵媛眼中的淚水亦是難以自禁,瞬間從臉頰滑落。邵媛連忙側過頭,極力掩飾方才的失態。

邵媛方才的表現觸動了綠水心中最敏感的地方,綠水仍然不敢相信,連忙站起身,抓住邵媛的手臂,顫抖地問道:“邵姑娘,為何不回答?難道……”

還未等邵媛回答,何墨搶先答道:“綠水姑娘,周公子一切安好,儘可放心。”

綠水眼神疑惑,頗為不信,雙手微微顫抖著,問道:“那為何邵姑娘……”

何墨神情似有調侃,看了看身側的邵媛,撫掌笑道:“週三公子如今娶了飛雪,媛媛心中有醋意罷了,如今一提及便要哭泣。難道是媛媛是擔心自己嫁不出去?”

邵媛兀自垂淚,根本無暇理會何墨在一旁的胡言亂語。

綠水微微一怔,轉而淺淺一笑,柔聲說道:“公子迎娶了飛雪,這也不辜負那個傻丫頭的一番心意了。只是,我沒想到邵姑娘沒能留在公子身側,這也頗為遺憾……”綠水緩緩坐下,瞥了眼窗外的綠波紅雪,悅然一笑,頗為欣慰。

馮原送何墨與邵媛二人出門,歉聲說道:“方才多有得罪還請二位見諒。”

何墨看著木屋問道:“恭順王府耳目眾多,藏身此處恐怕也難保安全。”

馮原神色憂愁,低聲說道:“綠水喜歡著湖畔的杏花,她也只有在看杏花之時能露出些許笑容……先生之意在下明白,定會小心。”

待離開木屋之後,邵媛臉色有些慍怒看著何墨,責問道:“為何編造那些謊話?”

何墨搖頭略略苦笑,說道:“若是不這麼說,怎能讓她寬心?”

邵媛點頭道:“我知道你是為了寬慰綠水,但他們若是去了江都,見到了周俊家人也會知道真相的……不過瞞上一時罷了。”

何墨神情肅穆,微微嘆氣,道:“綠水也是痴情之人,她若知道周俊如今已有嬌妻美眷,也不會再去打擾他們。更何況,此處相距江都千里,他們不會騰雲御劍,想要去那,並非易事。再言,綠水他們正要躲避恭順王府的耳目,也不宜在多露面……讓她安心在此處休養也好。”

湖畔的小徑,落英已將來時之路鋪滿,何墨隱約感覺到湖水的悸動,像是從地底傳來。何墨微微俯身,以手觸地仔細探測著這湖岸隱約的震動。

邵媛好奇蹲下身,貼在何墨身側,問道:“是地震麼?”

何墨神色肅穆、眉頭緊鎖,說道:“震動聲雖然來自地底,但並非地震之象……”

“何墨,你看這湖水!”邵媛緊緊抓住何墨的手臂,驚愕地看著著湖面上騰起的黑色薄霧這黑色煙霧極其稀薄,尋常人恐難得看到,四周的遊人並未顯出任何異樣,只是湖水中那些水族魚群開始不安分起來,紛紛不停地躍出湖面,倒引得遊人嘖嘖稱奇。

邵媛關切地看著何墨,問道:“這裡的人會不會有危險?”

何墨思慮片刻,緩緩搖頭:“震動的源頭距此地尚有萬里之遙,這裡的人暫時無性命之虞。”

邵媛驚訝地看著湖面上的異動,嘆道:“上萬裡之遙,竟然能影響到這裡?莫不是魔域……”邵媛不敢再想下去。

突然間,見一隻符鳶從天空盤旋而下,落在何墨指尖。何墨神情嚴肅,看完符鳶上的文字,轉頭對邵媛說:“我們即刻趕往崑崙與蘇逸會和。”

巫山高峽,孤峰聳立,雲棧縈紆,道路險阻。地底傳來的靈力激盪也讓這裡的鳥獸受了驚擾,紛紛驚慌逃竄。燕彤伏在一處棧道的石壁上,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動著,雖然她會御劍之術,但這裡氣流湍急,燕彤的學藝不精御劍術不能在這裡使用,所以只好沿著棧道一步步往上爬著。燕彤看著腳下懸空棧道之下縈繞的雲氣,些微有些害怕起來,腳有些微微發抖……突然一群受驚的鳥雀從燕彤臉頰便掠過,燕彤受驚一腳差點踏空滑落,幸而一隻手緊緊的抓住巖壁上的縫隙。燕彤額頭上的汗珠如雨般落下,側身坐在棧道一側沉重地喘著氣,平復下方才的恐懼,繼續站起身緩步向前走去。

那些尚未離開酆都的各大門派之人亦感受到地底的震動,這震動滲入骨髓,讓人膽寒心驚。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這地底到底發生了何事蓋竹山真遠道長神色肅穆盤腿靜坐,突然有弟子來報,城外一里突顯一處裂縫,有大量妖氣湧出,甚為駭人。真遠立刻起身趕往事發之處,只見事發之初黑焰耀顯,地上的裂縫猶如斧劈一般,深達數千丈,宛若直通地界一般。

“人間殆矣……”真遠雙目緊閉,聲音微微顫抖。

眾人被不斷湧出的妖氣包圍著在其中,霎時間電閃雷鳴,肆掠寒涼的妖風彷彿已經吹進眾人的骨髓,眾人的肢體漸漸失去知覺逐漸被凍成了寒冰,正在眾人以為必死之時,突然一襲素白衣裳從天空飄落,宛若霞光穿透這黑霧陰霾。

黑霧被這道霞光逐漸驅散,眾人身上的寒冰逐漸消減,漸漸恢復了知覺。真遠道長被弟子攙扶起來,看著前方女子的背影,遲疑片刻,問道:“你是?山鬼……”

陸離轉過身,依舊輕紗遮面,眼神之中似有嘲諷之色,看著仍然驚魂未定的眾人,說道:“小女子陸離,偶經此處察覺妖氣異常,特來一看。”

真遠此時氣息沉重,方才的一幕仍然讓他心有餘悸,冷眼看著陸離,低聲問道:“多謝陸離姑娘。不過陸姑娘早就算好,來此救我們,恐怕並非巧合吧。”

陸離掩口莞爾一笑,眼神嫵媚如絲,勾人魂魄,柔聲說道:“小女子確有事需與眾位相商。”

驚魂未定的眾人心中對方才的恐懼還未散去,但仍痴痴的望著陸離的身影,痴迷不已。

何墨與邵媛趕到崑崙之時,這裡已經淪為煉獄火海。熔岩湖泊洶湧翻騰,火光將西方天空映襯血紅。四周的村莊被屠戮殆盡,人的殘肢散落各處,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完整皮肉,人頭被妖孽堆成了高塔,濃烈的血腥味彌散在四周。眼前的恐怖畫面讓邵媛頓覺頭暈目眩,捂住胸口彎腰蹲下,汗珠不停滑落嬌弱的身子不住的顫抖著,胃口和心頭處疼得厲害。何墨將邵媛抱起,緊緊摟在懷中,密切注視著四周,仍然不見蘇逸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