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嵐將紫電橫放於右側木案之上,神情嚴肅,問道:“他們何時上山?”
來報的弟子神情緊張,語調有些顫抖,說道:“他們往師尊的墓地去了……說是要……挖墓……”雖然他聲音壓得很低,但卻字字刺中人心。
“什麼!”趙若蘭掩口驚訝道。
“朱克,你們留守此地不得讓狂徒擾亂蜀山清淨!若蘭,與我一同前往!”嶽嵐神色瞬間冷至極點,瞳孔緊縮,順勢接起紫電,御劍向陶慧墓地趕去,趙若蘭不敢遲疑,亦緊緊跟上。
陶慧墓前的藤蘿阻擋了眾人,這些藤蘿高約數丈,每一根皆如手臂般粗,如巨網一般交織。
幾人試圖用刀劍劈斷這些藤蘿,但毫無進展。
此時,有人提議道:“這藤蘿自然最忌火,用火咒燒去它們豈不省事?”
眾人採納此計策,施咒以火點燃這藤蘿交織而成的密網。在熊熊火光之中,能聽見藤蘿發出的異樣的聲音。
“是這樹藤在哭喊……”一人膽怯地說道,警惕地望著四周。
其餘眾人不屑笑道:“不過草木而已,即便成了精,還不是一死!”
那些藤蘿在火焰中掙扎扭曲著,呼喊聲愈來愈弱,直到化為灰燼……眾人踏過還未完全熄滅的白灰,向陶慧墓冢之處走去。
那座沒有墓碑的塋冢,毫無疑問,便是陶慧之墓。這裡已經尋不到水晶蘭的蹤跡,四周細膩鬆軟的泥土上點綴著各色野花,這裡像是從未被人打擾過。
眾人的雙目都已赤紅,內心的慾望在這一刻暴露無遺……長生不老得道成仙,正是這些自詡正義的修仙之人所期望的。如今這奢望說不定近在眼前,就在那一座墳冢之下。
眾人紛紛以刀劍開始掘去墓上的封土,逐漸露出了水晶棺材的棺面!這些人已經喪心病狂,生怕這秘密被他人奪去。
“蜀山之地!怎容你們這些鼠輩造次!”嶽嵐雙目雪亮,手中的紫電閃著耀眼的電光,因此處為師尊安息之處,否則嶽嵐早已讓紫電之閃電將這些敗類化為劫灰。
趙若蘭緊緊跟在嶽嵐身後,手中青霜已經出鞘,寒冷劍氣直逼墓冢前已經癲狂的人群。
挖紅了眼的眾人被突然到來的嶽嵐與趙若蘭嚇得魂不附體,雖然蜀山此時不復以往之勢,但紫電青霜的神威他們還是知曉的,可是此刻他們又怎能放棄近在眼前的“長身不老”。
一稍微年長之人故作鎮定地說道:“我們這麼多人,何須怕他們兩個蜀山的小輩!殺了這兩個小雜碎,再挖了蜀山的祖墳!”
嶽嵐眸子如寒釘般盯在此人身上,手中的紫電已如閃電般直刺向他的咽喉,此人尚未反應過來,突然頓覺脖頸處一陣冰涼,傻傻愣在那裡,不再多言。
“蜀山之人殺了我們白石山的掌門和公子還殺了雁鳴峰的關顏!現在露出本來面目了吧!”白石山的一個弟子驚呼道:“你們還有什麼狡辯的!”
嶽嵐冰涼決絕的目光掃視過眾人,一字一頓地說道:“我不殺無辜之人,但對於無恥之徒,絕不姑息!”
紫電青霜如閃電疾風之勢刺向這群烏合之眾,在打鬥中,數人的手筋被挑斷,捆仙繩飛出,將那些人的雙腳綁在了一起,癱軟倒在陶慧墓前。
“磕頭認罪!”嶽嵐厲聲喝道。
那些失去反抗之力的眾人懼怕這紫電青霜之威,紛紛強忍著經脈盡斷之痛,吃力地匍匐在地上,向陶慧墓冢處如搗蒜般磕著頭,口中唸唸有詞,求陶慧與嶽嵐饒恕。
趙若蘭冷眼掃視著這眾人,轉頭看著嶽嵐,問道:“師兄,就這麼放過他們麼?”
嶽嵐搖頭道:“師尊墓前,見不到汙穢之事,殺了他們,豈不髒了蜀山的地界。他們現在功力全無,往後也生不出什麼事端!解開捆仙繩,隨他們離去。”
趙若蘭撤去困住他們腳踝的捆仙繩,眾人得了自由,千恩萬謝,逃命般向出口處逃去。突然原本已被燒成飛灰的藤蘿,卻不知為何瞬間冒出了數丈之高,擋住了眾人的去路。
眾人驚恐地回頭看著嶽嵐,喊道:“既然說過要放過我們,為何又擋住去路!”
突然天色瞬間暗了下來,四周草木發出鬼哭般的嚎叫。
嶽嵐察覺到此地的不尋常,對趙若蘭說道:“趕快離開!這裡的殺氣很強!”
趙若蘭亮出青霜劍,靠在嶽嵐身側,鎮定說道:“我與大師兄一起,絕不退卻。”
在這藤蔓結成的密網之中,陽光亦不能透進,這處山澗被籠罩在陰森恐怖之中。
藤蔓扭曲著枝條不住地揮舞著,那逃散的眾人被嚇得魂不附體,為逃離藤蔓的枝條,又往回逃去。那藤條是有意避開了嶽嵐與趙若蘭二人,那些被逼到角落無處逃生的眾人,被藤條纏起,掉在半空之中,哭喊求救。
嶽嵐感受到這藤蔓的怨怒,抱拳高聲喊道:“藤靈,這些人罪不至死,還請藤靈網開一面。”
藤靈低吼嘶鳴著,仍然不住地甩動著枝條。藤上被縛之人因為眩暈而漸漸停下了哭喊,但仍然不住地呻
吟著。
地面升起一陣光暈,逐漸顯出一個人的身影。
“赤炎!”嶽嵐與趙若蘭小聲驚呼道,赤炎竟然會在此地出現。
赤炎冷眼斜睨那些被縛在藤蔓上的數人,眉宇間隱約透著冷冷殺意。赤炎不屑揮了揮手,藤蔓將那些人束縛得更緊,眼看他們便要窒息而死。
“赤炎!何必奪他們性命!”嶽嵐想要阻止這一切。
赤炎眉頭略略一動,挑眉說道:“這些雜碎,殺了他們也不足以洩我之恨!”
藤蔓之上的數人漸漸停止了掙扎,儼然已氣絕而亡。
趙若蘭想以青霜劍斬斷那些糾纏的樹藤,解救那些被縛之人,可是這藤蔓如同生鐵一般,根本不能傷其分毫,“赤炎!你此時來人間行此殺戮,就是要將人間魔域推入戰爭之淵?”
赤炎並不理會趙若蘭與嶽嵐,輕輕走向被掘開的墓冢一側,躬身跪地,用手為已經露出地面的水晶棺蓋上覆土,低聲說道:“為了他們的一己私慾,便來此盜墓掘屍,驚擾陶慧之靈。難道不該殺麼?”
“你!”趙若蘭眉頭緊蹙,不解赤炎之意,疑惑問道:“你與師尊相識?”
赤炎遲疑片刻,緩緩搖頭,說道:“她認識的人不過是本座的一段碎片,但卻改變了她的一生。”此時的赤炎,眼神深邃而惆悵,那零星的回憶又逐漸浮上心頭。赤炎轉頭看著身後被縛在藤蘿之上的眾人,神情冷峻,說道:“他們來此為的便是尋找陶慧成仙之由……”
嶽嵐微微頷首,沉吟片刻,說道:“是你助師尊成仙?”
赤炎淺淺一笑,搖頭道:“是旱魃。”
嶽嵐與趙若蘭並不能理解赤炎方才之意,疑惑地看著赤炎。嶽嵐搖頭問道:“你時常來此探望師尊?”
赤炎略略搖頭,低聲道:“只是偶爾來此感懷憑弔。原想過將陶慧的遺體帶回魔域,也免去被人驚擾,但她如此介意我的身份,我又如何能違揹她的意願。所以便讓這些樹藤之靈於此守護她。”
嶽嵐與趙若蘭聽罷此言,靜靜杵在原地,久久不言。赤炎仔細地將陶慧墓冢重新掩埋,從袖中取出一株水晶蘭放在墓冢之前,捻以抔土輕輕掩埋上。
赤炎轉過身看著嶽嵐,靜靜說道:“你為蜀山掌門入室弟子,如今掌門與長老皆已身死,想必不日
你便會繼承掌門之位了吧!只可惜,從此後,便要斬斷情絲拋卻情緣……你可仔細想過?”
嶽嵐神色凝重,問道:“你如何知曉這些?”
赤炎雙目微闔,喟嘆道:“不說也罷!”赤炎略略揚手,那高聳的藤蔓巨網便開始扭動著身子漸漸落下。那些屍體被拋擲在地面之上,轉而化為劫灰隨風散去。赤炎的身影亦漸漸消失在這山澗之中,只留下火光微弱的光影。
嶽嵐與趙若蘭在陶慧墓前稽首三次。禮畢,二人緩緩起身。
嶽嵐平靜地看著趙若蘭,微微點頭道:“現在事畢,我們返回蜀山……那些人亦是罪有應得,也不能怪赤炎太過狠毒。”
趙若蘭輕輕點頭,神色卻有些遲疑,似有難言之事。
嶽嵐覺察出趙若蘭此時頗有心事,淡淡一笑,問道:“有何事不妨說來。”
趙若蘭略略咬了咬嘴唇,抬頭看著嶽嵐,說道:“大師兄,繼承掌門之位的諸事已經安排妥當,我與同門選定的日子便是五日之後……”
嶽嵐聽罷,又想起方才赤炎的話語,眉頭輕皺。
趙若蘭似有些緊張,問道:“大師兄,我只問一句……你,喜歡我麼?”雖然趙若蘭的聲音壓得很低很細,但嶽嵐字字都聽得真切,彷彿刺在心頭。
嶽嵐微微一怔,神色似有遲疑,亦有些緊張地看著趙若蘭,不知從何說起,“若蘭……”
趙若蘭淺淺一笑,故作出絲毫不在意的神情,說道:“師兄也不必回答……如今,蜀山遭此變故,我竟然還……還請大師兄恕罪。”趙若蘭輕輕靠在嶽嵐胸口,輕輕抱上,笑道:“這些話終於還是說出來,也了卻了一樁心事。三日後大師兄便要繼承掌門之位,若蘭定當盡心協助大師兄,重震蜀山之威。”
嶽嵐雙目微闔,沉默良久,將趙若蘭輕輕抱住。
待二人返回蜀山之時,眾弟子已經在堂內等候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