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麼?城裡城外早傳開了……那悅然山莊平日裡神神秘秘的,一般人都輕易靠近不了,前幾日,一個拾荒的老頭誤打誤撞竟然進了山莊,才發現山莊周圍以前的那些裝神弄鬼的東西都不見了,那個拾荒的老頭還以為自己進了天宮呢!”周阿混說道此處自己都有些興奮起來。

“聽說幾個膽子大的人,也偷偷摸進去了,似乎也毫髮無損地出來了。要不咱哥倆也去瞅瞅,說不定能弄到些寶貝?”朱匡眼珠一轉,“想到了這條發財的路,那悅然山莊平日裡無人敢靠近的,如今雖傳言出了事,但有膽子進去發財的估計沒幾人,咱現在進去,說不定能摸到些別人漏下的寶貝。”

周阿混一邊哆嗦,一邊表示同意,二人當下商量,今晚就去那裡一探究竟。

周阿混和朱匡二人趁著夜色來到悅然山莊的門口,原有的無形迷障已然消失不見,二人毫無阻攔地走進山莊的大門。悅然山莊失去洞天福地的仙氣庇佑,已然沒有了當日的繁花似錦,如今草木知秋,已紛紛零落,如今的青石小徑落紅鋪就,樓閣之間也無夜明珠的光輝照耀,顯得落寞而詭異。

兩個盜賊無暇於此傷春悲秋,只顧往樓閣之間搜尋有無值錢的器物,二人沒找到一些金銀玉器,只拿了廳中的幾隻秘色瓷的茶盞,其餘的一些擺件都如粘附在櫃子或地面上一樣,根本無法拿動。二人一陣失望,想將那些帶不走的古董擺件砸碎,卻不料那些瓷器居然毫髮無損,紋絲不動。

眼前的一幕讓朱匡打了個寒戰,小聲吹氣說道:“周阿混,趕快走吧!這裡恐怕不乾淨啊!”

幾隻鳥雀被驚動飛起,漆黑的樹影下傳來一陣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二人做賊心虛,不敢多逗留,立刻帶著那幾只秘色茶具離開了這裡。

第二日,秋涼更甚,街上的行人也比以往少了一些。周阿混和朱匡將盜來的秘色茶盞在當鋪裡換了不少銀錢,便來到賭坊裡炫耀。那些賭徒哪個不是發財心切,一聽悅然山莊果然出了事,而且連這兩個不入流的混混都能來去自如,便都想著要去那裡發一筆橫財。

眾人來至山莊之處,發現蔓延的藤蔓早已將樓閣牢牢纏繞,彷彿一座被荒廢了百年的庭院,路徑旁荒草叢生淹沒了原本就不寬的青石道路。一株枯木橫倒在側,樹幹足有一人來高,將眾人擋在外側。

幾個膽小的人被詭異的氛圍嚇得逃回城中,剩下的人都想著要發橫財自然不能入得寶山空手而歸。

那些進去的人都沒能再回到舞江城中,官府民間都幾次派人去尋找,卻再也找不到悅然山莊的蹤跡——鬧鬼的傳聞在舞江城中愈演愈烈,不少人因擔心受牽連竟舉家外遷——原本熱鬧的市集也鮮有人光顧。恐怖的氛圍如同這愈來愈刺骨的涼意一般,滲入到每個人的心中。

崑崙山的雪洞裡,竹狸子靠火堆旁,拼命的搓著雙爪,火光在洞中的石壁上映出的跳動的影子。火堆上的鐵鍋裡燒著熱水,冒著騰騰白氣。竹狸鼠小心翼翼將熱水裝入一隻竹筒內,密封好後,將溫熱的竹筒放置在邵媛的身側。

近日天罡陣靈力動盪,蘇逸已經疲累不堪,從洞口走入的時候,也來不及拍掉身上厚厚的積雪。蘇逸癱軟坐在火堆之側,火光的溫熱將他身上和臉頰頭髮之上的雪花融化成水,如同汗水一般滴下。

竹狸鼠隱約看見洞口外彷彿有別的動靜,好奇地湊了上去,發現一隻火紅色皮毛的狐狸在洞外瑟瑟發抖。

蘇逸緩緩說道:“既然跟過來了,就進來吧!外面那麼冷,也容易曝露於天雷之下。”

小狐狸很快地跑到火堆旁,借火的光熱烤乾溼漉漉的皮毛,依然在不停地發抖。

竹狸鼠好奇地看著眼前的不速之客,問道:“你是狐妖?”

小狐狸點點頭:“我從地底下來的,前幾日似乎感覺到哥哥出了事情……所以又偷偷跑了出來,在這荒原雪山中迷了路。”

蘇逸將一塊柔軟的薄被披在小狐狸身上,疲累地說道:“你是小紅?”

小狐狸點點腦袋,將薄被裹緊,聲音還略帶顫抖:“外面的雷電好嚇人,還有雪崩……我原本想從村子那裡走,也想看看小桃他們,可惜被大人發現,一路追趕,所以才迷了路。”

蘇逸不解地問道:“你是想去中原尋找哥哥麼?”

小狐狸點點頭,打了幾個噴嚏。

竹狸鼠敏感的覺察到身後躺著的邵媛有了一絲異樣,似乎動了一下。竹狸鼠迅速跑到邵媛的身側,發現邵媛原本極其微弱細長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竹狸鼠關切地看著,大聲喊道:“邵姑娘好像醒了!”

邵媛的眼睛緩緩睜開,長期的昏睡,讓她的眼睛格外敏感,雖然洞中的火光略顯昏暗,但對於邵媛來說還是刺眼了些,邵媛緩緩轉了下頭,避開身側跳躍的火光。

蘇逸查探了邵媛的脈象,已趨於平穩,知此時邵媛的魂魄已歸體,前幾日所發生之事,何墨已用符鳶告知於他,如今邵青又是何用意?無法接受這一切?還是更加狠毒的陰謀?

邵媛才甦醒不久,意識尚未清醒,見眼前一幕不禁嚇了一跳:一隻長著碩大臉盤的老鼠趴在她身旁,瞪著眼看著自己。

蘇逸在一側安慰道:“莫要害怕,它是李冬梅。這裡是崑崙山,你那日誤中昏睡術,所以睡到現在才醒。”

邵媛似懂非懂地聽著,努力回想之前的事情,但似乎如一團亂麻一樣理不清,隱約那時還在酆都和陶慧在一起,邵媛頭疼欲裂,此時不宜過度操神,低聲問道:“我睡了多久?陶慧姐姐呢?”

竹狸鼠低下頭,看著自己的爪子,沉默不語。

蘇逸語氣溫和平靜,說道:“那日把你送來後,她便回了酆都城。你現在尚未恢復,靜養幾日,待你身體好轉,便送你回中原。”

這時洞外傳來一個聲音,“由我帶媛兒回去吧。”

“邵青!”蘇逸臉色微變,冷冷說道:“這又是何意?”

邵青一襲白衣從洞口飄入,依舊儒雅,說道:“我已還張百川自由,我想他不久便會趕來此處,你們師兄弟二人便可好好敘舊。我此番來,只是接舍妹回家照料,別無他意。”說罷將身上的披風接下披在邵媛身上,溫柔地說道:“外面天冷,你身體尚未完全恢復,穿上吧。”

邵媛點點頭,看見大哥熟悉的面容,心中漾起一陣溫暖,緩緩坐起,將身上的披風裹緊。

小狐狸聽聞他們要去中原,立刻焦切地問道:“能帶我去麼?我想去找哥哥。”

邵青看著小狐狸,問道:“你哥哥是胡烈?”

小狐狸點點頭,顯得有些興奮:“你見過我哥哥?他如今可好?”

邵青將邵媛抱起,轉頭對小狐狸說道:“隨我來吧。”

竹狸鼠見狀也立刻跳上了小狐狸的背,說道:“我答應要好好照顧邵小姐,自然也要跟過去。”

幾人的身影消失在一片白光之中。

一陣勁風吹過,張百川從洞口進入,張百川蘇逸二人許久未見,如今相認竟然是如此場景,不免引人唏噓感嘆。

“如果他真為赤炎分身,為何在此時要放了我們?這豈不功虧一簣?”張百川十分不解,看著面前跳躍的火光,眼中滿是疑慮。

“張師兄,邵青對你說過什麼?”

“他說,做我該做之事便可。如今他接邵媛回去,希望能讓她平靜地接受一些事情,讓她能在天罡重結之時盡她的責任。”張百川不解嘆道:“邵媛雖非她親妹,但這十幾年,他待邵媛無不關愛備至。”

“也許他雖為赤炎分身,但卻有獨立的心智——希望他之前的那番言論並非虛妄。”蘇逸搖頭嘆道:“他向來自負,如今又怎麼能平靜接受這一切?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他堅持了那麼多年,居然都是為他人做嫁,豈不荒唐。”

張百川搖頭嘆道:“或許只是緩兵之計,莫要輕敵。”

一行四人御風而行,不出一盞茶的時間,便來到一處庭院之中。

邵青將邵媛緩緩放下,邵媛看著眼前的庭院,不解地問道:“這不是悅然山莊?”

“這裡暫時安全,安心住下,先養好身子。”邵青看了看小狐狸,說道:“從門口的小沿著門口的小路下山,便可找到去往京城的路。你法力太弱,也不善變化人形,一路上小心。”

小狐狸拜謝過,轉身跑下山去。

秋草枯黃,秋風蕭瑟。幾朵黃花雖然已經枯萎,然依舊立於枝頭,未曾凋落。邵媛在枯草叢生的地上緩緩地走著,枝葉的被踩得沙沙作響,院中只有一座二層的閣樓,儼然已經荒廢許久,瓦片之間成片的枯草隨風飄搖,邵媛問道:“這裡是何處?”

邵青淡淡一笑,溫和地看著邵媛:“你小時候住過的地方。”

邵媛疑惑地看著邵青,調皮地笑了笑:“我都不記得了。”

走進房間,屋中的桌上擺著一隻銀瓶,銀瓶內斜插著幾支盼儂秋菊,幽香中略帶清苦的味道,倒應了這景緻。旁邊的櫃子上也只放了一隻陶豆,看上去有些年歲了。屋子裡雖然陳舊了些,但不染纖塵,頗覺溫馨。竹狸鼠心裡琢磨著,這樓閣雖然從外表看早已荒廢許久,但屋內的擺設佈置素淨整齊,顯然是邵青廢了一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