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魃冷笑幾聲,尖銳的笑聲讓胡烈頓覺害怕匍匐在地。旱魃冷冷瞟了胡烈一眼,“既然如此,邵青就是一個薄情寡信忘恩負義之人?老身又怎會容得下他!”

胡烈連忙解釋道:“此番前來便是受主公之命,將這些關節告知。主公說過,此時並不是對付邵青之日,主公與前輩各自被困,如要重見天日必須藉助邵青之力,此時求旱魃前輩相助邵青……待到事成之日,方能一雪當年之恥。”

旱魃神情疑惑,思索片刻,說道:“離鉤為人處世真是越來越詭異難解!邵青多次壞他計策,竟然還能容他——離鉤當年若是有此番謀算和氣度,也斷不會落入魔域受盡苦楚。”

胡烈恭敬地說道:“前輩高見!小輩也不敢妄自揣度,只知主公謀略深遠運籌帷幄,在下也只是依命辦事。”

“今日既然已說清,便走吧!老婦不喜生人打擾!邵青之事我自有分寸,有勞胡烈轉告離鉤,老婦並不關心日後誰為天帝,但萇戈之命必須斷送於我之手!”

胡烈抱拳告退,幾位匍匐在地上的隨從也連忙起身轉身離去。

待何墨來至迷霧森林之時,發覺此處的幾具行屍碎塊,心中疑惑。

何墨還未敲門,旱魃便推門而出,似笑非笑地看著何墨,臉上的皺紋已經將眼睛掩去,只留下幾縷寒光,“何道長請進。”

何墨抱拳行禮,步入茶棧之中,“我有一事相求。”

“我已知你來意…魂魄操縱之術,除非操控之人自己化解法術,旁人無計可施。”旱魃怪笑著看了何墨一眼,“何道長難得對老婦如此有禮,倒讓我受寵若驚了。”

何墨垂目,沉默片刻:“還有無他法?”

旱魃怪聲怪氣地說道:“有,就是讓施法之人徹底死去…”

“殺了邵青?”

旱魃搖頭怪笑:“是徹底死去!魂飛魄散、不復存在。”

何墨眼中似有不甘,閉目握拳。

“邵青可是操控了你深愛之人的魂魄?”旱魃故作嘆息,挑眉說道:“打散生魂可是你們修仙者的大忌……看你的神情,你似乎是不惜一切代價。說什麼為了天下蒼生,我可是不信的。何道長,老婦多言一句,莫要兒女情長英雄氣短,請回吧!”

何墨一言不發,抱拳告辭,身後旱魃的怪笑聲久久迴盪在茶棧之內,陰森恐怖。

何墨回到了崑崙雪洞,帶著幾片雪花,崑崙山的冬季比人間來得更早。玉石榻上的邵媛,輕闔的雙眼濃密的睫毛,彷彿睡著一般。竹狸鼠趴在邵媛的臉側,靜靜的看著邵媛,眼神哀傷。

竹狸鼠見何墨回來連忙跳下榻來,小跑到何墨腳邊,關切說道:“何大哥終於回來了,這幾日天罡陣靈力不穩,偶有魔域之妖從地界裂縫逃出,蘇大哥必須親自鎮守天罡陣,所以我只能等何大哥回來才能告知這些:邵姑娘雖然功力不深,好在自幼修習高深心法,如今雖被人操控魂魄,但無性命之虞…只是。”竹狸鼠欲言又止,抬頭看著何墨,又繼續說道:“天罡陣重結之時必定會耗盡邵姑娘生命之力,為以防萬一,必須早早採得天界之浣魂草為邵姑娘續命,否則一旦有什麼意外,邵姑娘不僅不能魂魄還體,即便再轉世也會永世痴傻不能再為人。”

何墨聽罷,將竹狸鼠捧起放入袖中,說道:“事不宜遲,你我速去天河之境採摘浣魂草。”

待至天河之岸,竹狸鼠便從何墨的袖子裡跳出,眼前綺麗美景,讓她目眩,銀色的河水泛著魂魄的星光,天際流動著五彩霞光,仿若輕紗,岸邊各色的浣魂草鬱鬱蔥蔥,竹狸鼠有些興奮地穿梭於草叢之間,能見到天河瑰麗風光,難免有些興奮。突然一株新發芽的浣魂草吸引了李冬梅的注意,她呆呆地趴在那裡,靜靜等待浣魂草慢慢伸展開如杜若一般的枝葉。

“紅梅,你對藥理理解頗深,如今該採摘何種浣魂草?”何墨關切地問道,但看見發呆的李冬梅,不免好奇地走過去,一同望著那株正在發芽的浣魂草。

竹狸鼠回過頭,眼中幾滴淚珠滑落,俯身觀察著那株碧色的浣魂草,輕聲說道:“這是陶慧的記憶…”

何墨連忙蹲下,捧過那株浣魂草,何墨清楚地看見了陶慧將化為髮簪的伏魔劍刺入自己的廉泉穴中……她真的是自盡!但她為何要如此!

竹狸鼠呆望著何墨,“陶姐姐絕不是自輕性命之人,其餘的記憶也許散播在這茫茫天河之岸,我們要多留心那些剛發芽的浣魂草……”

那株浣魂草伸展了枝葉,如柔荑一般,何墨小心將其捧起,貼身藏於胸前衣襟之處。二人於天河之境多番尋找,但這茫茫河岸無盡草原,尋得陶慧其餘的記憶無異於大海撈針。兩人辛苦尋得百餘株清明魂魄所化之草,但並未尋得陶慧剩餘的記憶…胸前的那株浣魂草彷彿要融進何墨身體之內,隱隱作痛。

何墨將浣魂草放置於雪洞之內,竹狸鼠正仔細的聞味鑑別藥性,浣魂草所屬魂魄不同,藥力各異,自然不能等同使用。新採摘的浣魂草之上,還帶著天河的霧氣,令人神迷的味道,彌散在雪洞之中。

“冬梅,邵姑娘託你照料,我需離去數日。”何墨將紅玉蓮花放於竹狸鼠的面前,輕聲囑咐道:“紅玉蓮花原是仙界聖物,如今戾氣已除,便贈與你做修煉之用。”

“我不知道自己能支援多久,邵媛姐姐的氣息越來越弱了。”竹狸鼠漆黑的眼睛裡似乎有些晶瑩的東西在轉動,哽咽說道:“陶慧姐姐真的是自殺麼?”

何墨眉頭緊蹙,強忍著悲傷的情緒,緩緩說道:“此事還需調查,但與邵青一定脫不了干係……陶師姐絕非自輕性命之人。”

竹狸鼠搖頭不解,低頭看著手中的紅玉蓮花,蓮花依舊閃著淡淡的輝光,竹狸鼠的眼淚滴在蓮花的花瓣之上,激起了一片晶瑩。

何墨看了看玉榻上沉睡的邵媛,低頭對竹狸鼠說道:“蘇師弟需要守護天罡法陣,照看邵媛,就勞煩你了。你醫術得陶慧師姐親傳,我信得過,你也要相信自己。”

竹狸鼠抬頭看著何墨,滿是期待和驚訝,連連點頭,“我會盡力做好的,何大哥。”

水精月樹的世界裡,時光都彷彿凝固靜止,如同波瀾不驚地翡翠湖,靜謐安寧。

但竹樓內的氣氛,卻十分嚴肅緊張,亦是凝固一樣。

霍霜張晗得在得知酆都陶慧之事之後,皆是愁眉不展,此中疑點重重,疑惑難解。

何墨接過霍霜遞來的一杯茶水一飲而盡,可見此刻他並無甚心思品茶論道,故作平靜地苦笑,說道:“在下原本俗人,對茶道卻無甚瞭解,倒讓各位見笑,此番前來也是有事詢問霍霜姑娘。”

霍霜點頭道:“公子但說無妨。”

何墨眉頭若蹙,雖神色凝重,但也不失儒雅,嚴肅起來的樣子倒真是獨絕於世的感覺。

何墨語氣竭力平靜下來,緩和地問道:“霍霜姑娘,胡烈於魔域之中地位如何?”

霍霜微微點頭,輕聲說道:“胡烈是赤炎的心腹,如今赤炎之命都是直接傳於胡烈,此人心狠手辣,謀算極深,相處多年亦是不知其深淺。”

何墨點點頭,又問道:“姑娘可否識得紅蕖?”

“紅蕖為幻姬心腹,有過幾次見面,卻不甚瞭解。”霍霜搖頭並不知何墨此問的用意。

何墨若有所思,垂目頷首,轉而又問道:“霍姑娘,可否知曉魔域與邵青之間有何關聯?”

霍霜疑惑何墨此問,不由搖頭嘆道:“只知邵青多次與魔域作對,雖白皓有意拉攏,但此人城府之深,難以揣測。”

“魔域對邵青所為都無動於衷麼?以赤炎的心性,如何能容忍邵青此人於世?”何墨語氣嚴肅,似在試探霍霜心意。

霍霜輕抿一口茶水,苦笑搖頭說道:“赤炎早已不信任於我,他行事怪異無由,旁人無從揣測,魔域之中,恐怕還沒有人見過他的真容吧。如今我也只能於這水精月樹之境能得些許安寧,若不是水精月樹選擇於我,恐怕我早已成為一顆棄子。”

何墨垂目,神色凝重,說道:“霍姑娘,邵媛如今已中了邵青的傀儡術,如今魂魄神識均受控於邵青……而據我探知,傀儡術源於旱魃。原以為身處酆都之境,便能暫時得幾分安寧,卻不想……”

“什麼!”霍霜聽聞此事十分錯愕,失手跌落手中玉碟,聲音似有些哽咽,“媛兒竟然!邵青如何識得旱魃?旱魃是當年與赤炎一同被謫天神,而如今…怎會和邵青有來往?”

何墨蹙眉微微頷首,“這便是我疑惑所在,旱魃在這數年間,見過魔域的胡烈,聽其口氣,倒似已經將傀儡術傳於胡烈。如不是赤炎授意,胡烈是否敢將旱魃法術傳於邵青?而據我所知,幻姬身旁的紅蕖,原為天界紅玉蓮花,之後被貶生洲,也不過魔域安排之人,如今她已死於邵青之手!如此看來,竟然讓人理不清半點頭緒。”

何墨此番言論,倒讓在座幾位都無比驚異,殊不知短短數日間,竟然發生如此多的事情,原本嬉笑無憂的邵媛,如今變得如同傀儡一般,如何不令人傷心痛楚。

此刻張晗似乎想到了什麼,恍然大悟,連忙說道:“當日在水精月樹之境初見媛媛,她曾說她識得夔文,據我所知,如今使用夔文的地方,除卻水精月樹之境,也只有霍霜姑娘的故鄉。邵媛雖與霍姑娘亦是親緣,但她親口說過,夔文是她哥哥邵青所授,這點不得不令人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