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死還魂草微垂著頭,彷彿還是驚魂未定,低聲啜泣著。
秦雲羨對九死還魂草點點頭,語氣溫和地安慰道:“你的傷勢已無礙,找一個隱秘的地方藏起來。”
九死還魂草抬起頭,好奇地問道:“道長方才說,你也在找我?也是要吃了我增強功力麼?”
秦雲羨溫和一笑,搖頭道:“並非為我自己,而是幫助一個朋友,他舊傷未愈。”
九死還魂草害怕地抬起頭,眼神裡似有哀求,“道長,這山裡除了我,恐怕沒有第二棵九死還魂草了……你會不會再把我抓起來,給你的朋友入藥?”
秦雲羨不禁莞爾,心中感嘆眼前這株青翠小草的單純可愛毫無心機,“我已說過,如今的你有感情有知覺,已經不似其餘的草木,我不會傷你性命。”
九死還魂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連連拜謝,“我在巫山之側的崖壁縫隙裡生活了幾百年,一直都是無知無覺的草木之身,若非十幾年前的靈力解封,我也沒有機會能得靈智化為仙靈。可惜現在還是不夠強,不僅要躲著入山的採藥人,還有方才的魔域之妖,就連天界的仙神也在尋我……我的靈力這麼低微,又能藏在哪裡?”
秦雲羨聽聞方才九死還魂草的陳述,心生惻隱之心,“我於一側山中結廬,你往後跟隨我修煉吧。”
九死還魂草微微一驚,抬頭望著秦雲羨,眼神中盡是感激,“道長此言當真。”
“並無虛言。”秦雲羨長身玉立宛然若鶴,笑容似輕雲伴月,恍若仙人。
九死還魂草連連點頭,天真一笑,躍上了秦雲羨的手掌之上,順勢躲進了秦雲羨的袖中。
魔域紫晶宮殿,邵青的分身已迴歸赤炎本體。赤炎正襟危坐於紫晶王坐之上,冷眼睥睨,面容冷肅沉靜。
川后恭敬垂首立於一側,低聲回覆道:“赤炎大人,屬下已將幾位神物之主願意重結天罡之事稟告萇戈。”
赤炎淡然淺笑,“萇戈如何反應。”
川后神色恭敬,回稟道:“萇戈如今雖然極力掩飾,但屬下仍能看出他的力不從心,除卻盤古神鉞反噬之傷,還有當年赤炎大人對其重創,都讓此時的萇戈斷然不會再輕易冒險。如今萇戈得知蘇逸願意助赤炎大人重結天罡,反而正中了他的心意。只要四件神物之主願意齊心結陣,萇戈定會將全部之力用以對付赤炎大人,阻止大人獲取天罡神力。”
“萇戈可對你有所懷疑。”赤炎平靜地問道。
川后笑意略帶自嘲,搖頭道:“萇戈從來就不會信任他人,不過此番來魔域,我亦是藉口試探深淺,他自是應允。萇戈借天罡陣控制靈力萬年之久,天界諸神所獲靈力皆由萇戈分配,萇戈從不許手下有過強之仙神出現。更何況雨正屏翳死後,萇戈身邊可用之人已不多,他亦是需要有我相助,當年大戰之時,屬下亦是未有料到萇戈會祭出盤古神鉞……今日終於等到這個機會,再為赤炎大人效忠。”
赤炎微微闔上雙眼,腦海中的往事一一浮現,沉吟道:“你自當小心。”
“謝赤炎大人關懷。”川后跪身叩拜,“赤炎大人,那公孫夏性情陰晴難辨,隱藏頗深,上次以增加千年壽命相引誘,屬下也能察覺公孫夏的神色也是刻意裝出,雖然他偽裝得很好,看起來似乎很開心,但他的眼睛裡卻藏著冷靜決絕,這般能忍能演,恐怕難以駕馭。”
“此人可用。”赤炎頷首點頭,“此人心思極其縝密且洞察分毫。你定期傳令於他,莫要多言旁事,暫時莫要讓他察覺你為本座辦事。你先回天界覆命。”
“屬下遵命。”川后叩首拜別,身影逐漸消失於這空蕩的地下宮殿之中。
霍霜走入殿內,跪拜行禮:“赤炎主上,屬下以命分散於人間的魔域之妖搜尋九死還魂草的下落。”
赤炎眼角略帶自信的笑意,嘴角微微一揚,“做得好,就讓那萇戈認為我還是重傷不治,連山鬼魂晶之術也毫無用處。萇戈一向自負,定不會有所懷疑,如此也正遂了他的心意。”
“主上之意是?”霍霜微微抬頭,望著赤炎沉靜自若的面容。
“示弱。”
三十三重天的凌霄殿側,萇戈紫袍曳地,迎面看著玉屑輕塵,語調低緩,問道:“赤炎當真說服了蘇逸重結天罡?”
川后恭敬跪於萇戈身後,抱拳道:“回稟紫皇陛下,此事千真萬確。搖光照與開陽印之主蘇逸與赤炎私交頗好,那璇璣權樞之主邵媛又是赤炎撫養長大……如今玉衡之主暫時沒有了訊息,想必也是赤炎所為。”
萇戈笑容略帶狂妄的冰冷,哂笑道:“如此甚好!赤炎如此費盡心機,也省去朕的力氣。”
川后順意附和一笑,“赤炎向來都行這為他人做嫁之事,怎比紫皇陛下神機妙算,以逸待勞。”
萇戈微微回首,看著身後恭敬的川后,問道:“這次你自請入魔域試探赤炎虛實,有何發現?”
“啟稟紫皇陛下,赤炎以真身現身,對標下還算客氣,觀其神色卻是強裝的……而且屬下聽聞,藏匿於蜀地的妖類近些日子一直在巫山峽谷一帶為赤炎尋找九死還魂草,想來赤炎心知大戰在即,急於恢復神功。”川后故意諂笑道,試探性抬起頭看著萇戈陰晴不定宛若斧劈的側臉。
萇戈眉頭微微一動,緩緩點頭,以鼻嗤笑道:“看來若非屏翳辦事不利,這山鬼禁術修復魂魄的機會又怎會為赤炎所得!不過如今看來,山鬼禁術也未能讓其傷勢復原,當年一戰,他果真受傷不輕。”
川后叩首道:“當年聽聞雨正之女陸離提及山鬼禁術,原以為是能與神力相提,但在下看來是陸離故意誇大其詞希望藉此能得主上重用。屬下今日仔細觀察聆聽赤炎的氣息,即便赤炎得了聚魂湖的魂魄修復自身魂魄,但也無異於杯水車薪無濟於事。而且,山鬼魂晶在上次催動之時已經自行消解毀去,赤炎也無法再用此法。”
雲麾將軍府上的那海棠苑中,薔薇初蕊微葩,陽光晴好,從視窗透入,落在周幼薇秀麗明豔的面頰之上。點翠偏鳳點綴在雲髻一側,珍珠流蘇折射著明媚的陽光,朦朧的珍珠光暈將原本秀麗絕塵的面頰變得更加嫵媚萬方。
公孫夏靜靜望著周幼薇沉靜柔媚的面容,“幼薇,我曾許諾,待時機成熟,便會給你一個名分。”
周幼薇驀然抬起臉,如今亦是驚喜難抑,卻也難免疑惑,凝望著公孫夏深邃的眼眸,問道:“先生……如今還不知沈素素的下落,她畢竟……還是你的側夫人。”
公孫夏將周幼薇攬入懷中,嘴村觸碰著周幼薇細膩的面頰,柔聲說道:“我們之間,不會有別人,我與沈素素實為奉師尊之命互相利用相互監視,感情之事被利用至此,當真可笑!呵呵……你以後是我公孫夏的正妻,無人能取代。”
周幼薇將臉貼在公孫夏的胸口,問道:“先生,以往你行事都是格外謹慎,為何現在……”
公孫夏托起周幼薇的下頷,溫和輕撫,“在我身邊,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周幼薇面頰微燙,心跳難抑,又驚又喜,輕輕捂著胸口,輕輕喘息著,極力壓制著內心的狂喜和不知所措,兩頰紅暈豔過桃花,雖說與公孫夏已經有過數次的床笫之歡,但此番還是難掩嬌羞媚態。
公孫夏面容沉靜怡然,淡然笑道:“嫁我為妻,此生定不負你。”
周幼薇微微垂下頭,柔聲答道:“先生,幼薇感念先生之意,但此時沈素素下落不明,你們之間雖有芥蒂,但也有過夫妻之實……幼薇比沈素素略大幾歲,沈素素雖然行事狠辣,但也可能並非出自本心……即便再狠毒無情又能如何?她也只是一個雙九年歲的女子。而且聽先生說過,沈素素似乎對你是動了真心的,如此,幼薇更加不願在此時嫁與先生。”
公孫夏不料周幼薇竟然會說出這番話來,搖頭道:“你不希望有個名分?”
“能嫁與先生,自然是幼薇全部所求。我想見到沈素素後,再將此事告知……幼薇相信,若是沈素素真對先生有情,定然能說服她回頭,不要再做錯事。”
“幼薇……你如此善良,讓人怎能不為你擔心?”公孫夏輕聲嘆息,憐惜地望著周幼薇沉靜的面頰。
“為何要擔心?”周幼薇笑意天真,望著公孫夏略帶憂思的清癯面孔。
公孫夏淡然苦笑道:“這個世界,弱肉強食,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單純善良之人往往沒有活路,我眼所見便是如此……”
“先生,此言差矣!”周幼薇掩口垂首一笑,似水盼蘭情明霞曉光,輕輕將臉靠在公孫夏的肩膀一側,“幼薇如今不是很好麼?先生如此護著我,幼薇不會有事的,對麼?”
公孫夏抿嘴一笑,眉宇間的愁態略顯凝重,看著周幼薇無瑕的面容,悠然輕聲嘆曰:“公孫夏一生負過許多紅顏,但此生獨不敢負你。”
長洲羅浮幻境,煙水薄紗,羅幕輕寒。
沈素素坐在一棵雪梅之下,仰目看著這輕柔樹冠,微微出神……不知在這裡呆了多久,感覺好漫長,在這無盡的漫長之中,彷彿已經讓往日內心的暴虐和不安化為煙雲消散。一枚白梅花瓣飄落,落在了沈素素的額間,沈素素感覺額間微涼,伸手去拂拭,但這枚花瓣卻已化入沈素素宛若白雪的肌膚之中,而不見了蹤跡。
王靜和站在遠處靜靜地看著這一幕,欣然一笑。
沈素素瞥見走近的王靜和,緩緩站起身,問道:“王姑娘,你在這裡待了多久?”
“不記得了……或許很久了吧?”王靜和衣袂飄舞,宛若仙姝。
“幽居此山中,寂寞無人見。你曾言你因一時之念,而辜負了深愛之人……那個人,如今又在何處?”沈素素語調平緩而纖細,沒有了以往的焦慮與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