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生氣!”李冬梅強忍住笑,說道:“你還是親自把這給韓秋吧,這繡得怪好看的,若是韓小道長不肯收下,你就送給我吧?待會我就上蜀山,讓韓秋陪我一同去九龍坡尋周長華,你也一同去,如何?”

李冬梅的話,正中羽蘭的心意。

李冬梅一躍跳起,向山上跑去,一溜煙就沒了蹤影。大約一炷香的時間過去,看見李冬梅與韓秋二人的聲音。羽蘭心中竊喜,引頸而望,眼中滿是期待。

羽蘭將那方布帕遞給韓秋,說道:“我學著繡的,繡得不好,莫要見笑。”

韓秋遲疑片刻,眼神裡有些驚訝,凝望著羽蘭滿是眷戀的目光,“姑娘,這……無功不受祿,在下不敢當。”

羽蘭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低頭道:“你們蜀山一直庇護我們甘露境中的妖類,這是我們妖類真心報恩,你若不收下,便是辜負了我們的心意了。”

李冬梅在一側打哈哈道:“人家姑娘給你的,讓你收下便收下,這麼婆婆媽媽作甚?”

韓秋遲疑片刻,才從羽蘭手中接過這方布帕,抱拳致謝,“庇護蜀中生靈,原本就是我們的職責,姑娘幾次三番相贈,在下愧不敢當。下次,莫要再費心。”

羽蘭點點頭,問道:“聽聞你的師父朱克前幾日也失蹤了,現在可有下落?”

韓秋愁眉不展,搖頭道:“掌門與幾位師伯似乎心中已有答案,也不再命弟子四處查探。但我還是擔心師父會不會出事……”

羽蘭輕鬆地笑了笑,“此事你擔心也無用,聚魂湖附近的封印被解開,究竟是何人所為,我想你也早猜到了吧!”

“師父絕不會背叛蜀山!”韓秋此刻變得格外嚴肅,厲聲說道。

羽蘭笑了笑,“好了,我不該說這些。只是看你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想要寬慰,卻還是適得其反。”

李冬梅看著眼前兩人,無可奈何地笑了笑,“好了,不說這事,這事情也不歸我們操心。還是儘快尋到周長華,原本是風律要同我一起去的,我央求了好久,才將韓小哥騙下來,你們兩個也不用因為這個而不快吧?嘿嘿!”

九龍坡,這裡雖離酆都也不遠,卻略顯荒涼寂寥。山間的三四戶草閣石屋四散點綴,但這深村裡,卻也有一張酒幌迎風招搖。

周長華斜靠在二層臨樹的圍欄側,這幾日幾夜都將自己埋在醉裡,一副不修邊幅落拓散漫的樣子,下巴處的鬚根略顯鐵青,滿面的醉意愁態,全然沒有當日溫文爾雅爽朗清雅的富家公子的模樣。

酒家的女兒鳳兒看著二樓這個奇怪的公子,心中滿是疑問,這麼俊俏文雅的一個公子,為何在這個山村小店裡終日買醉,也不見他歸宿,夜晚也留宿在這閣樓之上。

鳳兒從樓下端來一盆清水,放在周長華的身側,低聲喚道:“這位公子……公子……”

周長華仍在宿醉之中,意識並不清醒,微微睜開眼,默默糊糊看著眼前的鳳兒,低聲喚道:“月棠……”說罷,又埋頭睡去。

鳳兒無可奈何嘆道,“果然是為情所困,這又何必呢?”說罷,將隨身攜帶的絲巾浸入水中,輕輕瀝乾水分,為周長華擦拭著臉上的汙漬。

店家李三走上樓來,看見這一幕頗有些不悅,斥責道:“鳳兒,你一個姑娘家,豈能不知男女授受不親!”

鳳兒被父親的斥責嚇了一跳,將手帕收回身後,垂首低聲道:“爹,我也是看這公子有些可憐。”

“那也不需你這般殷勤!他有沒有對你怎樣?”李三連忙將女兒拽過來,看著仍然在醉中的周長華,心中想到:他這幾天出手也闊綽,看來倒是個家世背景不錯的。等他醒了,便問問,對鳳兒有沒有意,鳳兒年歲也不小,從方才的情形來看,鳳兒倒是很中意這小子,若是能嫁一個好人家,倒也了卻了我一樁心願。

“酒……我要喝酒……”周長華喃喃念道。

鳳兒嘆道:“都醉成這樣了,還不忘了這黃湯。”

李三拍了拍周長華的肩膀,問道:“你小子,快醒醒,剛才佔了我女兒的便宜,別在這裡裝蒜!”

鳳兒被這番話嚇得不輕,“爹!你說什麼呢!”

李三狡黠一笑,對鳳兒眨了眨眼,“若是這小子人品不錯,不是始亂終棄,他若肯娶你,我便應了這門親事。若他就是個浪蕩輕薄的子弟,不肯認賬,好在你也沒有吃虧,對吧?”

鳳兒被揭露心事,頓時羞迫不已,“爹,你誤會了!”

“呵,這知女莫若父,你娘死後,我一直帶著你,少見你對誰還能有這份心思。如今你也十六了,是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說到此處,李三一巴掌拍在周長華的面頰上,大聲喝道:“你這狂徒,方才對我女兒做了什麼!”

李三的這一巴掌可不輕,周長華吃疼,酒意已散了大半,驀然抬頭看著眼前李三怒不可遏的臉,驚異的問道:“店家……這,所為何事?”

“何事?”李三冷冷一笑,面色沉了下來,“你這小子,趁著酒意就對我女兒不軌!如今錯已釀成,你該怎麼辦!”

周長華愕然望著李三身後的鳳兒嬌羞窘迫的模樣,問道:“姑娘,方才發生了何事?”

鳳兒才要說話,卻被李三眼神遏止。

周長華從身側取出魚腸劍,遞與李三面前。

“你想如何?”李三驚訝的看著周長華。

周長華跪身,將劍祭出,“若是在下做出了對不住姑娘的事情,願意以死謝罪!”

“你!”鳳兒連忙將周長華擋住,想要強奪他手中的劍,“你這傻子,我爹是逗你的,方才什麼都沒發生!”

李三一把將周長華手中的魚腸奪下,嘆道:“幸而什麼都沒有,若是真有什麼,你這樣以死謝罪,又有何用?”

周長華的酒意此時已褪去許多,周長華雙目無神,心中仍然掛念著月棠。

李三將魚腸劍放在手中端詳許久,又放在周長華的身側,點頭道:“看你的酒意也醒了,這劍還給你,若是再做傻事,我可就不救你了。”說罷,李三長嘆一聲,從一側樓梯步下樓去。

鳳兒雙目噙淚看著周長華,柔道:“對不起,公子,方才並非有意要戲弄。”

周長華搖頭嘆道:“無妨,幸而未辱姑娘清白。”

鳳兒噗嗤一聲笑出,垂首道:“若是你真的做了什麼?你也是寧可死也不會娶我,難道我長得真有那麼不堪入目麼?”

周長華尷尬地笑了笑,側過頭看見水盆中自己憔悴的樣子。沉默半晌後,捧起一捧水來洗臉,讓自己稍稍清醒一些。

鳳兒笑了笑,“公子的口音不是這裡的人士,敢問公子故鄉何處?”

“江都。”周長華隨口答道,雙目滿是愁緒,悵然凝望著遠處隱隱青山。

鳳兒若有所思點點頭,“江都,聽聞是江南出名的富庶之地,不遜於舞江。還聽聞,那裡也是出美人的地方,公子從那裡來,想必也是見過無數金粉了。我叫李鳳兒,還不知該如何稱呼公子。”

“鄙姓周。”周長華抱拳淺淺一笑,此時的他恢復了往日的那番溫潤從容。

鳳兒呆呆地看著周長華,搖頭道:“你方才一直在喚‘月棠’二字,這位月棠,可是公子的心尖上的人。”

周長華沉思片刻,並不言語。

鳳兒自知失言,調皮地吐了吐舌頭,將周長華身邊的那盆清水端起,關切地說道:“周公子即便心中苦悶,但也莫要借酒消愁。不論酒醉還是酒醒,都只能憑添苦惱。那句話怎麼說,借酒澆愁愁更愁……”

周長華溫和笑著,點了點頭。

“還是莫思身外無窮事,且盡樽前有限杯……”公孫夏突然從一側躍入,著實讓站在一側端著水盆的鳳兒嚇了一跳。鳳兒緩過神來,連忙端著水盆向樓下走去。

周長華神色遲疑看著公孫夏,有些防備地問道:“你前幾日去了哪裡?蜀山出了大事,莫非和你有關?”

公孫夏蒼白清癯的臉上多處了一份若隱若現的苦笑,坐在周長華身側,輕聲嘆道:“自然和黑水門有關,黑水門尋到了蜀山,我身為門中叛徒當然要及早躲避。”

“巧言令色,當日

你假意接近我們,便是要置蜀山於不利!月棠的事情是否和你有關?否則秦掌門怎會不顧江湖非議……”周長華說到此處,嘴唇微微顫抖著,手中的魚腸劍直指公孫夏。

公孫夏依舊處變不驚,搖頭道:“月棠與秦掌門是兩情相悅,你我皆是求佳人而不得,如今在這裡猜忌又有何用?哼,原以為你也是灑脫坦蕩之人,卻也如此容易被矇蔽。”

“哼,你以為,我現在還會信你?!”周長華魚腸劍斬落,公孫夏雲淡風輕地躲過了這一劍。

“你不是我的對手!我今日巧合路過這裡,原和你想的是一樣的,不過借酒澆愁罷了!”公孫夏清冷的雙眼直直盯著此時腳步仍然有些不穩的周長華。

突然三個身影閃入,正是韓秋等人,“公孫夏!你竟然還敢在蜀地現身!”

公孫夏哂笑道:“還真是巧了,我既然敢背叛黑水門,自然也沒有什麼不敢的了!”

李冬梅冷眼注視這公孫夏,“早就猜到你有陰謀,蜀山的事情,肯定和你脫不了干係!韓秋,我們一起將這賊人擒下,交予掌門處置!”

公孫夏仰面一笑,搖頭道:“還真是不自量力!”說罷,公孫夏冰冷鋒利的目光從幾人身上掃過。

鳳兒在樓下聽見樓上的吵鬧,嚇得不輕,想要上樓,被李三一把抓住。

“聽口氣,像是蜀山來擒人了……你上去瞎摻和什麼!不要命了?”李三拽著鳳兒往門外走去,“趕快到安全的地兒躲著,別忙沒幫上,還搭上自己的小命。”

鳳兒正想分辨,突然看見一個姑娘的身影閃入了酒家,直直向樓上跑去。